“嫂子你醒啦?”小寧一臉紅潤,舉起剛剛從雞窩裡撿來的雞蛋給她看。
小磊面色如常朝她點頭,方至誠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鋸竹子,全家只有楊初意眼下烏黑一片。
楊初意看見廚房裡有兩大揹簍的魔芋和一捆蕨根,衣服已經洗好曬在院裡,水缸是滿的,木盆裡還有些小魚蝦。
本來覺得晚起沒什麼的她,這會倒有些不好意思。
方至誠提醒她,“竈臺上有粥,你快去吃吧。”
楊初意點點頭,洗臉潔牙後便盛了碗玉米粥坐到院裡,問:“你知道那江婆是什麼情況嗎?”
“他們一家三口是從別處遷來村裡的,那時孩子不過兩歲多,一場高熱就去了,爲這江婆便瘋了。後來才知道原來她還生養過兩個孩子,養到一歲多卻都死了,到了第三個便受不住這打擊,徹底瘋了。”
“一家三口?”
“江叔也走了,算起來也走了六七年了,江婆也挺可憐的。不過江叔當年對村子有恩,大家也都照顧江嬸。”
楊初意聽罷沒了言語,人間疾苦,各有各苦。
方至誠見她一臉悵然,忙道:“這癢疙瘩如今連葉子也沒有,很不好辨認,越發難找了,我熟知的幾個地方都挖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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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初意回過神,“找不到便算了,我再想別的辦法。”
“……呃,”方至誠難得這般小心且猶豫,“昨天青雲寺的事情被人宣揚了一番,山裡那些石蓮現在都被人挖空了。”
楊初意滿不在乎道:“隨他們去,我下次要挖別的了。”
方至誠這才放下心來,又繼續幹活。
昨天因着有廟會,特意跟百食園說好怕趕不及,所以今早不送灰豆腐,他便想着趁空閒多做些事情。
“你要做什麼啊?”
“給你做個椅子。”
一問一答,自然又平常,可楊初意分明覺得很暖心。
“阿誠,忙什麼呢?”
“樑老,您怎麼來了,進來坐。”方至誠起身招呼人。
小磊拿凳子,小寧去倒水。
楊初意端着碗有些不好意思,打過招呼後躲進廚房匆匆吃了兩口便出來待客。
樑老去看過江婆後順道過來走走,許是做大夫的習慣,順手給他們兄妹三人把了把脈,都說沒什麼,底子虧了些,慢慢補即可。
樑老忙道:“丫頭,你要不要也看看?”
楊初意笑吟吟伸手,不等他有結果便問:“樑老,您手上可有什麼助益於清減身子的藥方?”
減肥太辛苦,若是有捷徑,請給她來一打。
楊初意這麼努力也不過減了十斤,況且她基數大,現在減得快,可後面是越來越難的。
樑老提醒道:“清減身子萬不可圖快,下猛藥容易虧身子,你有決心定能減下。你若需要藥物輔助,我便開個方子給你。”
方至誠急忙說道:“還是別開了吧。”
樑老臊他,“瞧你急得那樣,我還會開那些傷身子的藥給你媳婦不成?!”
方至誠繃直身子沒說話,仍是一副板正模樣。
楊初意也調侃道:“樑老醫者父母心,自然會開那些個便宜又有效用的藥,不然樑老如今也不會是兩袖清風了。”
樑老看了看方至誠,再看看楊初意,搖搖頭,意有所指道:“阿誠這娃哪哪都好,就是輸在嘴笨。”
小寧拉住樑老的手,護道:“哥哥不笨。”
樑老笑了起來,幾人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閒話。
楊初意見樑老一直沒有起身要走的意思,想了想,心裡大概有了底,便試探問道:“樑老,那日我救小寶的法子是幼時在家噎着,身邊又無他人,自己撞桌子自救得來的。”
“雖然後來自己改進了些,怕還是有什麼不妥之處。往時無人可商量,這會得了空,想聽您指正指正。”
樑老聽了忙道:“好好好,丫頭若不怕我學了去,只管與我說。”
楊初意誠懇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這法子真能救人,我自然願意沒有一絲保留說出來。只是我一鄉野婦人,誰人肯信,樑老是醫者,由您相傳卻是最好不過了。”
樑老用力一拍大腿,“丫頭你果然是個好的。”
楊初意可不敢攬着功勞,說了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要點,又苦苦哀求樑老千萬別宣揚是她一人的法子。
最後達成一致,變成了是兩人共同討論的功勞。
樑老過意不去,但楊初意立馬詢問他是否知道哪裡有魔芋,並且說以後想買香料還要他幫忙,這才讓正直的樑老心裡舒服了些。
玩笑中,村中婦孺和幾位老者正往他們這來,皆是來見識青雲寺方丈所贈佛珠的。
楊初意拿來遞與衆人,任由他們傳閱欣賞。
孩子們對這些沒興趣,鬧着玩遊戲。
“黑乎乎的,倒也油亮。”
“佛前供了這麼久,肯定不一般。”
“哎,有三十六顆呢,有什麼講究沒有?”
“早知我就去青雲寺上香了,大王廟近是近,總歸沒這麼靈。聽說啊,連天子都去青雲寺祈福呢。”
“天子便誇大了,嶺南王還可信些。”
“反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大家說得正歡,方老太鑽出來一把扯過佛珠,厚顏無恥道:“老二,你們還年輕,用不着這些,不如給我帶着護身。”
六嬸懟她,“你?你福薄,帶不得這些,快還回來,別叫佛祖收了你。”
楊初意只覺得煩躁,她只想偷得幾分清淨,沒想到這倒是奢望了。
方至誠見她面上不快,側身往她這邊靠了靠,低聲道:“要不你去跟孩子們玩?他們喜歡你喜歡得緊,若覺得吵,便去屋裡休息一會。”
楊初意點點頭,起身時才發覺好像來月事了,忙往茅廁去。
吵嚷之時方至孝又不知從那裡冒出來,一兩句話便勸住方老太,拿過佛珠後遞給方至誠。
他一臉歉意,“二弟,日後我會好好約束孃的,她苦怕了,又孤身一人養育我們,縱使糊塗些,你也要給她一個機會啊。”
方至誠摩挲着佛珠沉默不答。
方至孝又道:“都說長兄如父,說來都是爲兄的錯,從今往後我會像父親生前那樣,擔起興旺方家責任的。”
提到父親,方至誠失了平靜,忍不住出言諷刺道:“大哥與父親相差甚遠,不,你不配和父親相提並論!”
方老太不是一個好搭檔,忘了要配合,又開始扭動起來。
方至孝一臉鐵青,卻仍扮作誠懇,“二弟你如今還在氣頭上,看不見爲兄的誠意,但是不要緊,日久見人心,你以後會明白的。”
方至誠沉聲道:“能見人心自然好,既然大哥你這般肯定,我便等着。等三四十年後事實確如你今日所說,我自然也就明白你的誠意了。”
方至孝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弟弟絕情起來倒比別個更難對付些,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衆人看戲之際,李光耀跑來傳達爺爺的通知:請各家派一個代表出來,下午申時,統一通過抽籤決定誰去服役。
這可是大事,衆人紛紛告辭,跑回家上香求祖宗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