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153章(番外三)

宣平侯周念南平生有兩件懊悔莫及之事, 一是沒能保住定遠侯府,二是沒來得及向謝渺表明心意。

他出身侯爵世家,因是幼子,家中待他別無所求。橫豎爵位已有兄長繼承, 他安分地當個紈絝公子, 別鬧出醜聞便好。

他初時也這麼想。

二十歲以前, 他是人人豔羨的侯府公子, 天資聰穎, 桀驁不羈。他有權有勢有銀子, 不管去哪都被奉爲貴賓, 想要的東西看上一眼,便有人主動送到他手裡。

他有崔慕禮那樣出類拔萃的知己, 也有如百里盛、秦天宇般胡天侃地的狐朋狗友。上有皇后姑母疼愛, 下有定遠侯府兜底,縱觀京城,沒人活得比他更恣意隨性。

他愛玩, 走狗鬥雞、喝酒賭博均有涉獵, 但他同樣武藝超羣,精通十八般兵器, 絕非空有外貌的繡花枕頭。

他從不碰女色,一是覺得女子無趣,二還是覺得女子無趣,三依舊是覺得女子無趣。

塗脂抹粉、嗲聲嗲氣地往他眼前湊, 味兒重的能薰死人,誰能生出旖旎的心思來?!

哼, 他才懶得跟女子攪和在一起。

——以上是他遇到謝渺前的想法。

在慶元二年,他因爲一個賭約, 跑到城門口攔下謝渺的馬車,莽撞的向她索要肚兜。他想得甚美,破舊馬車裡坐的不會是富家小姐,給一百兩銀子換個肚兜,怎麼看都是筆劃算的買賣。再者了,不划算又如何?他是定遠侯家的三公子,誰能不賣個面子?

偏偏馬車裡坐着個外鄉姑娘,不認識他也罷,年紀小性子又軸,不僅沒給肚兜,還甩手給了他一耳光。

即便過了四十年,周念南也能清楚回憶起那一幕:小姑娘怒火中燒地瞪着他,滿臉倔強,眼眸亮得驚人。

他腦中霎時浮現一個詞:明眸皓齒。

畢竟不佔理,捱打也是活該。他灰溜溜地回去,被百里盛他們嘲笑許久,正當快忘記這件事時,在崔慕禮家再次遇見她。

當時他們一羣人在崔家花園裡玩投壺,幾位小姐也跟着過來,她便跟在最後面,挪着碎步,低眉順眼,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

他揉揉眼睛,心道:是他眼花不成,刺蝟球怎麼變成了蒲公英?

周念南之前就聽崔慕禮說起過,家裡來了個遠方表妹,是繼母謝氏的侄女。

他還打趣:莫非是你繼母嫁進崔家不夠,還想贈一個?

未料被他一言命中,刺蝟球——不對,謝渺在崔慕禮面前矯揉造作,全無打他時的彪悍勁。

好傢伙,竟有兩幅面孔呢?

他連忙找到崔二告狀,“你家便宜表妹不簡單,前些日子我無意間冒犯她,好傢伙,她二話不說扇我一巴掌……”

崔慕禮頷首表示知曉。

此後周念南便時不時跑去崔府,鉚足勁地破壞謝渺對崔慕禮獻殷勤。崔慕禮在場時,謝渺便忍氣吞聲,但一當崔慕禮走開,她便露伶牙俐齒地回擊,將他諷得牙直癢癢又無可奈何。

時光在兩人一來二去的鬥嘴中飛逝,期間周念南從沒思考過,一向不近女色的自己,爲何專跟謝渺過不去?

他以爲自己是看不慣謝渺的假惺惺,直到某日百里盛戳破了窗戶紙。

“念南,你最近提起崔慕禮便宜表妹的次數越來越多,有古怪哦!”

“這還不明顯?小爺我討厭她!”

“嘖嘖嘖,你以往討厭女子,恨不得離她們百丈遠,怎麼輪到她就願意鬥嘴三百回合了?”

“……”周念南雙手抱胸,眼神有一瞬心虛,隨即理直氣壯地道:“她打過我!”

對,肯定是因爲她打過他,所以他懷恨在心,耿耿於懷,挾冤記仇,斤斤計較……

百里盛嘿嘿一笑,在他生辰時送上一份大禮:一名像極了謝渺的伎人。

他促狹地擠眉弄眼,“想要報復她的方法有很多,這也是其中一種哦。”

周念南想也不想,擡手給了他一拳,“百里盛,我看你是腦子跟褲/襠長錯了位置,需要我給你重新挪挪!”

百里盛沒轍,只得打發走伎人,頂着烏青的眼圈,恨聲道:“你清高,你純潔,我等着看你以後嗷嗷直哭!”

周念南嗤之以鼻,然而當天夜裡便發生了一件荒唐事。

他他他他,他夢到謝渺了!

夢裡謝渺活色生香,柔軟地依偎在他懷中,纖手拉下肩頭紗衣,露出頸間殷紅細帶,吐氣如蘭地道:周念南,你瞧我的肚兜好不好看……

夢醒後,他大口喘着粗氣,饜足而茫然地望着帳頂,內心填滿美妙卻陌生的情緒。

他好像真的想要她。

冷靜以後,周念南開始思考事情的可能性,越想越覺得靠譜。謝渺喜歡崔二,無非是看他年少有爲,家境優越,還長得好看——妥了妥了,他哪裡都不比崔二差!

他信心滿滿地跑到她面前,有意無意地自我展示:你瞧,我武功好,出身好,長得也好!

可惜謝渺是個二愣子,每回都以爲他在指桑罵槐(罵她窮酸),氣得他就差直接說明:我這麼優秀,別看崔二了,快看看我唄!

但她還是沒有開竅,一雙眼黏在了崔二身上。

周念南不是滋味,言語逐漸變得尖銳:以你的出身,哪裡配得上崔二?趕緊放下妄念,另尋條可行的出路吧!

謝渺雙眸含淚,又打了他一巴掌。

他捂着臉頰,望着她跑遠的背影,惱怒又苦澀:我也很好,爲什麼你卻看不到?

他初次心動,便遇上解不開的難題,無知與驕傲編織出一張名叫“自討苦吃”的網,牢牢束縛住他的真實情感。

他不懂如何表達喜歡,反而用挖苦、譏諷來吸引她的注意,因爲只有這樣她纔會暫時忘記崔二,全心全意地看着他。

他心存僥倖:反正崔二不喜歡她,待崔二成親,她傷心欲絕之際,他便大發善心地將她娶回侯府,過上比崔府更榮華富貴的生活……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在慶元七年的六月初五,他的天徹底塌了。

北疆來報,稱定遠侯與世子通敵叛國,被副將黃有才就地斬殺,嫂嫂與侄子在押送進京的途中病逝。母親乍聞噩耗,命人拆下堂前“忠勇赤膽”的御賜牌匾,想要去求見承宣帝。

左相張賢宗率人包圍了定遠侯府,笑着道:定遠侯不忠不義,辜負聖上多年信任。聖上已下旨捉拿侯府滿門,擇日全數問斬。

母親椎心飲泣,高喊“侯爺有冤,求聖上明鑑”後,一頭撞死在大門前。他抱着母親的遺體,眼中流出的不是淚,而是血。

官兵們在推搡,奴僕們在哭喊,周遭蜩螗沸羹。

他嚼齒穿齦,執起地上長劍,衝上前想殺了張賢宗,被他的護衛們合力制服。

張賢宗高坐在馬背上,眼神睥睨,輕蔑笑道:“小兒狂傲,不知天高地厚。”

周念南被打入天牢,與其他死囚關在一起,不時被官差提出去審訊拷問。他跪下求官差傳話,想請皇后姑母做主伸冤,對方卻說皇后與九皇子被打入冷宮,想必也是時日無多。

那一刻,周念南嚐到了絕望的滋味。

在行刑的前幾天,崔二派人偷龍換鳳,將他從天牢救出,藏身在崔府密道中。他仍抱着一絲希望,希望能求聖上收回成命,好不容易逃到街上,卻在旁人聊天中得知,侯府二百多口人已被秘密處決,無一生還。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他還苟活。

他在街上與乞丐搶食,跟醉漢打架,甚至朝瘋狗亂叫。他瘋瘋癲癲,滿身污垢,再也不是從前錦衣玉食、意氣風發的貴公子,而是忍辱偷生的膽小鬼。

他躺在巷子裡,任由污水浸溼靈魂,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想:就到此爲止吧。

有人走進巷子,撐着油紙傘,替他遮去狂風暴雨。

是謝渺。

她又一次打了他,邊打邊罵他,甚至拿出匕首要他自我了結。可她眼中有明晃晃的淚,也有狼狽不堪的他。

她在爲他而哭泣。

他麻木的靈魂再度感受到疼痛,哭着抱住她,抱住這一世的救贖與歡喜。

她叫他活下去,他答應了。

他重振旗鼓,決心去北疆尋找真相,臨別前與她告別時,多想將愛意一吐爲快。可他有罪在身,怎麼能拖她下水?

於是他說:“謝渺,等我回來。”

她好似還是不懂,一旁的崔慕禮卻瞭然,用藉口將她支開,催促他趕緊出發。

他問:“崔二,你不喜歡謝渺,對嗎?”

崔慕禮神色如常,“對。”

他並未生疑,安心遠赴北疆,改名換姓投入軍營,處心積慮地接近黃有才,在得知他與珠可沁聯手害死父親兄長後,他將目光轉向了北狄。

定遠侯府世代抵禦北狄蠻族,眼見邊疆局勢漸穩,父親有望功成身退之時,珠可沁的出現毀了這一切。

珠可沁!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要用珠可沁的首級與北狄的崩潰,以告定遠侯府滿門英魂!

他暫且留下黃有才的狗命,以叛軍的名義主動投入北狄,向珠可沁獻上錦囊妙計,吞併中小部落,更連取兩座城池,成功取得珠可沁的信任。

珠可沁年輕貌美,心思狡詐,手段毒辣,踩着無數人的性命坐上首領之位。但她終究是名少女,見周念南俊美不凡,才智過人,心蕩神迷下難免掉以輕心。

很快,周念南便成爲她的心腹軍師。即便她數次獻身都被對方拒絕,她仍堅信會有“抱得美人歸”的那天,豈料美人亦是穿腸毒藥,時刻謀劃着要殲滅整個北狄。

慶元九年,秋。

蟄伏兩年,周念南成功拿到替定遠侯府翻案的證據,率領周家舊部包圍珠可沁的住所,親手殺了珠可沁,對天喊道:父親,兄長,孩兒爲你們報了仇。

珠可沁死後,周念南再小施計謀,逼得北狄自亂陣腳,互相猜忌,聯盟自此分崩離析。隨後,周念南又捉拿叛將黃有才,帶着證據一起返回京城,到京城尹前擊鼓鳴冤。

這一次,承宣帝召見了他,在聽完來龍去脈後,承宣帝老淚縱橫,悔不當初。

他替定遠侯府翻了案,彌補給周念南更爲顯赫的權勢富貴,但周念南心心念地只有一樣。

他要去找謝渺。

他迫不及待地找到崔二,請他安排謝渺出來會面,崔二卻說,謝渺已是崔家二少夫人。

周念南好恨啊。

他想到在北疆的那些日日夜夜,除去血海深仇,支撐着他活下去的動力便是她。他必須幫定遠侯府洗刷冤屈,堂堂正正地回去,風風光光地娶她。

可在他離開後不久,她便嫁給了崔二。

她沒有等他。

周念南如遭五雷轟頂,顧不得失禮,直接衝進崔府找謝渺求證。她姍姍來遲,容貌比記憶中更爲嬌豔,挽着婦人髮髻,驚喜地道:“周念南,你真的做到了。”

她當他是朋友,善心地爲定遠侯府在寺廟裡立了牌位供奉。

他被嫉妒衝昏頭腦,脫口便是滿懷惡意的譏諷,笑她身份低微,攻擊她別有用心。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數不清第幾次紅眼,忿忿地趕他滾出崔府。

此後的每一次見面,他都冷言冷語,對她行盡嘲諷,世人都道宣平侯厭惡崔二少夫人,只有崔慕禮知曉實情。

周念南愛謝渺,一直都愛。周念南也恨謝渺,一直都恨。

他愛她的機敏善良、伶牙俐齒,也恨她看不出自己的情意,轉身嫁給崔慕禮。無論他變得多麼優秀,她眼裡都看不到他,滿心只有崔慕禮。

他到底輸在哪裡?

他不懂,於是倍加苛刻的待她,當她的目光投向他時,哪怕帶着厭惡都使他愉悅。與此同時,他從未打消過娶她的主意,暗中觀察她與崔二,如願見到他們夫妻冷淡,情感不和。

他將如意算盤撥得響亮,待她與崔二和離,他便向她表明心意,訴說這些年來深藏的愛意,求她嫁給自己……

慶元十五年的春分那天,繼侯府覆滅後,他的天再次崩塌。

謝渺死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崔府,見她了無生氣地躺在那裡,不會笑,不會怒,不會再有機會聽到他的告白。

他憎恨崔慕禮,娶了她卻沒能好好對她。他也憎恨自己,爲何不能勇敢點,在她活着的時候搶走她。

謝渺下葬的那天,他偷偷躲在暗處,身上穿着喪服,假裝丈夫在送妻子遠行。

他收起心痛,與崔慕禮聯手殺光瑞王及一干心腹,望着寬闊無際的天空時,彷彿見到了她的笑臉。

她在說:周念南,謝謝你。

周念南迴:“謝渺,我愛你。”

她永遠都猜不到,他的刁難奚落是假,喜歡到非她不娶纔是真。

此後十年,他與崔慕禮共同輔佐小皇帝,在大事上同仇敵愾,在小事上針鋒相對。他一輩子沒有娶妻,崔慕禮沒有續絃,誰都無法忘記那名叫謝渺的女子。

崔慕禮去世的前一天,周念南在下朝時突然問:“你很早前便愛她,是嗎?”

崔慕禮這次回道:“是。”

他們都愛了她很久,卻不敢在她活着時勇敢地承認愛意。

兩個可笑的懦夫。

後來的後來,崔慕禮去世,大齊有了小小皇帝。周念南輔佐了小小皇帝許多年,在五十五歲時迎來生命終點。

小小皇帝正是而立之年,紅着眼侯在他牀前,“宣平侯,你放心,朕定會愛民如子,勤政親賢。”

周念南笑笑,看向他的身後,忽然道:“崔二,謝渺,你們來了。”

他模糊的視力恢復清明,見崔二長身玉立,風姿卓然。謝渺俏麗可人,生動明媚。

他們並肩站着,笑着朝他伸手,一如往昔時光。

……

十五歲的少年周念南從夢中驚醒,一摸臉龐,竟全部都是淚水。

“晦氣!”周念南用袖子抹臉,邊抹邊道:“呸呸呸!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是爹媽死,就是喜歡的女人死,還有兄弟崔二死……

“呸呸呸,呸呸呸!”他狠狠地又呸了幾口,待梳洗過後,便將那股子莫名的悲傷拋之腦後。

“今日我約了誰?”他問左青。

左青道:“約了百里公子、秦公子、左公子等去東陽湖遊船。”

周念南收整一番跑去赴約,期間大家喝酒玩六博,百里盛提出要換種新玩法。

“咱們換個賭注玩?”

“金銀錢財都是俗物……今日玩些刺激的……”

周念南越聽越心驚,拍桌而起,問道:“今日是幾年幾月初幾?”

“慶元二年,六月初十啊。”

周念南一聽,嘴角不住抽搐,扶着桌案纔沒有昏倒。等等,夢裡面好像有這個日子?

他使勁回想,細節愈發清晰。那名叫謝渺的女子今日會從東城門出現,從此開啓他悲慘懊悔的一生……

他先是不屑一顧,夢而已,還真能信嗎?但當秦天宇輸了遊戲,脫光衣服跳進湖裡游泳,大喊着“舉世無恥之徒”時,他蹭地一下站直,吩咐畫舫調頭回岸邊。

他拋下一羣少年,騎上馬,風馳電掣般趕到東城門的涼亭裡,目不轉睛地盯着官道。

千萬別出現,千萬別出現,千萬別出現……

過了半個時辰,正當他鬆了口氣,準備打道回府時,遠處駛來一輛破舊馬車,噔噔噔地跑近。

周念南瞪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難道夢是真的?

他不信邪地策馬上前,橫着攔下馬車,本想頤指氣使地命車裡人下來,不知怎地卻翻身一滾,摔倒在地,抱着腿哎喲喲地叫喚起來。

“我的腿!我的腿斷了,好疼啊!哎喲!”

“……”車伕慌張回首,“小姐,我好像撞到人了!”

有人掀開車簾,問道:“傷到哪了?”

世界忽然靜默。

周念南望着那張玉白嬌俏、稚嫩熟悉的臉,神魂彷彿被人抽了一鞭子,從心口疼到了四肢百骸。

對方下了馬車,在丫鬟陪同下走近,俯身問:“你傷到了哪裡?我帶你去看大夫可好?”

見對方目瞪神呆,仿若未聞,小謝渺蹙眉,擔心地想:這不會是個傻子吧?

“傻子”眼中滾落淚水,哽咽着道:“我,我叫周念南,今年十五,父親是定遠侯,姑母是皇后……”

小謝渺眉蹙得更緊,遺憾地想:長得雖好,卻真是個傻子呢!

周念南迴過神,翻身躍起,拍乾淨衣衫塵土,彬彬有禮地朝她作揖,“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從馬上滾落,與你們沒有關係。”

小謝渺鬆了口氣,不是個傻子就好。

周念南道:“我聽你們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是來探親嗎?”

小謝渺遲疑了會,點頭,“是。”

“要找誰家?京城裡我熟門熟路,能直接領你們去。”

“京城崔家,你知道嗎?”

“……”

周念南暗罵該死,這回決不能讓崔二捷足先登,得先讓她喜歡他才行。

“我知道,這樣吧,我領你們去崔家,但你先陪我去趟醫館,行嗎?”他可憐兮兮地道:“腿好像摔破了,疼。”

說着還一瘸一拐走了兩步。

小謝渺性格單純,立刻心生同情,“好,先陪你去醫館。”

周念南一改霸王性格,騎馬陪在車旁,用盡一身本事逗小謝渺開心。待到了醫館。兩人已然像是朋友。

周念南胡亂開了些藥,一想到過會要送她去崔府,整個人便悶悶不樂。

小謝渺察覺他的低落,問:“你還有哪裡不適嗎?”

周念南搖搖頭,眼角瞥到有人在買糖葫蘆,拖着“傷腿”去買了一串。

“謝渺,給。”

“給我的?”

“對,吃了糖葫蘆,你便要記住我的好,成嗎?”

“爲什麼要我記住你的好?”

“……算了,不記也成。”往後還有好多時間,他會慢慢對她好,永無止境地對她好。

謝渺彎起脣角,舔了口糖葫蘆,眸裡有亮晶晶的笑意。

她一笑,周念南便也笑了,兩個半大的少年少女站在路中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少年俊美,少女嬌俏,年輕真是美好!

同樣年輕的還有崔慕禮,他正好路過此地,見好友待一名少女殷勤至極,頗爲意外地多看了幾眼。

一看便再挪不開視線。

他無意識地走到她面前,遞出一塊帕子,道:“你嘴角沾了糖。”

少女擡頭,凝視面前溫雅清雋的少年,還未說話,便聽周念南崩潰大喊。

“崔二!怎麼又是你!!!!!!!!!!!!!!!!!!!!!”

是啊,兜兜轉轉,今生又是他們的故事。

一個全新的故事。

未完待續,先看看其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