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有條不紊佈局面
英國公府裡這一場熱鬧足折騰了幾天,雖然消息封鎖在二門之內,但郡王府裡還是知道了,當然,只有秦王妃知道,因爲是姚黃回來報告的。
“奴婢實在是勸不住縣主。”姚黃自幼跟着秦王妃,秦王妃對下人從無苛待,她也是忠心耿耿,實在不能坐視趙燕妤做糊塗事,“可是這話又不能不說,不然奴婢心裡不安。縣主把二少奶奶的事告訴夫人也就罷了,可是當着世子的面說蘇姨娘——世子好歹也是蘇姨娘所出,這樣——”
秦王妃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你說得對。妤兒怎的這樣糊塗!豈有當着世子的面說他生母不好的?”想當初她嫁進郡王府,老王爺和老王妃也不待見她,畢竟沒有公婆會喜歡一個拖着自己兒子二十多歲都不肯成親的女子,即使不肯成親的是昀郡王自己而不是她。但是她從未在昀郡王面前說過他的父母半句不是,如此,昀郡王自己看到父母對她不喜時纔會加倍地憐惜她,纔會知道她在家中過得不易。
“王妃看怎麼辦纔好?”姚黃愁死了。陪嫁過去這幾個月,趙燕妤閒極無聊,她卻是終日眉頭不展,如今眉間竟然有細紋了,不知道的人怕還以爲嫁過去的是她呢。趙燕妤跋扈慣了,即使姚黃是秦王妃身邊的人,也並不怎麼聽她的,“這事鬧得不小。若是夫人只訓斥二少奶奶也就罷了,但秋思院裡的人全被換了,紅袖更是直接被賣了出去。如今那院裡的人全是夫人的人,蘇姨娘自不會有好日子過,世子心裡怎會痛快呢?”
有時姚黃也想聽之任之算了,反正趙燕妤有縣主的頭銜在身上,又是世子夫人,孃家且強悍,無論如何日子也不會不好過的。可是阮麒如今行事與從前越發的不同,姚黃有時見着,都快要不認得這就是從前來郡王府陪趙燕妤玩耍的那個少年了。人是越發的結實健壯,舉動也越發的果斷,姚黃不由得就要擔心,萬一將來小夫妻交惡,縣主能是世子的對手嗎?若是縣主過不好,她這個陪嫁丫鬟難道還想過得好?
“世子身邊可有不安分的人?”
姚黃想了一想:“倒也說不上……世子身邊原有兩個丫鬟,一個蟬語一個蝶語,生得倒都十分秀美伶俐的樣子,但世子也並不很親近她們,她們也還算老實。”其實她擔心的不是這個,“如今——如今世子時常在軍營裡,回來倒都宿在縣主房裡,可是縣主時常嫌棄世子身上有些汗氣……”這麼埋怨了幾次,如今阮麒若是在軍營裡操練得太髒,回來根本就不進趙燕妤的房了,更糟糕是趙燕妤自己半點都沒有覺察到,還覺得這樣省心呢。
秦王妃皺了皺眉:“那兩個丫鬟,想辦法叫縣主打發出去。”
姚黃快急死了,她覺得並不是丫鬟的事呀:“奴婢是說,縣主跟世子還是新婚,似乎,似乎並不是太親近——”若別的也就罷了,她可是看過了趙燕恆與周綺年的,“王妃看,咱們府上世子跟世子妃就——”
秦王妃皺緊了眉,半晌才道:“叫妤兒對世子體貼着些,世子如今想着上進了是好事,這時候正要好生照顧,可不能亂髮脾氣——算了,隔幾日我去看看她,親自對她說。”姚黃說的話趙燕妤若是肯聽,姚黃也不必又跑回來報告了。
姚黃聽了這話鬆了口氣,低頭道:“只是王妃——若是縣主知道是奴婢——”趙燕妤最恨自己的奴婢不聽自己的,雖然她是秦王妃給的,但如今身契可還捏在趙燕妤手裡。
“放心,不會說出你來。”秦王妃拍拍姚黃的手,“你是個忠心的。將來縣主生下嫡長子,我叫縣主給你挑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嫁出去。”
姚黃連忙跪下謝恩,然後才退了出去,到了二門處只見一輛馬車停在那裡,如菱正掇着腳凳在擺。姚黃一眼看去,連忙屈膝福身:“奴婢給世子妃請安。”
“不必多禮。”綺年立在樹蔭下,笑吟吟道,“三妹妹在國公府可好?”
“多謝世子妃關切,縣主很好。”姚黃目光四轉,一下瞥到站在綺年身後的洛紅,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
綺年發覺了她的目光,含笑道:“怎麼?你認得?這是王妃莊子上調上來的洛紅——瞧我,真是糊塗了,你也是王妃的人,自然是認得的了?”
姚黃壓下心裡的驚悸,低頭笑道:“是曾見過的,只是沒想到她如今伺候世子妃了,這樣的福氣當初還真沒看出來呢。”趕緊把話題轉開,“世子妃這是要——”
“去皇長子府上看看,吳惠側妃聽說是身子不好。”綺年倒是大大方方給瞭解釋。畢竟是皇子府,雖然立太子的事因爲黃河一場大水似乎不再提了,但鄭氏也不好時常去府裡探望自己女兒。更何況,上頭還有個皇長子妃呢。姚黃即使是在國公府裡,也聽人悄悄議論過,說皇長子一離開京城,吳惠側妃就說身子不好,多半是被皇長子妃壓制的。畢竟她被選爲側妃都幾年了,肚子連點動靜都沒有,據說就是因爲皇長子妃還沒生下兒子的緣故。
“那奴婢不敢耽擱世子妃的工夫,世子妃請上車。”姚黃看着車駕遠去,才覺得自己出了一頭汗——王妃把王爺的私生女弄到世子妃身邊,是想做什麼?
這件事情真是個秘密,就連昀郡王都不知道,他偶然酒醉之後收用了王妃身邊的陪嫁丫鬟,這丫鬟居然就有孕了。姚黃之所以知道是,是因爲把這個丫鬟弄到莊子上去的,正是她的母親,也是秦王妃的心腹丫鬟。當時秦王妃肚子裡懷着趙燕平,不知是男是女,所以才容這個私自爬牀的丫鬟活着。後來秦王妃生下了兒子,這個丫鬟就用不着了,只是要算洛紅命大,居然活了下來。秦王妃聽說生了個女兒也就沒說什麼,任由洛紅在莊子上長了起來。只是洛紅長得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這些年下來也就沒人疑心她的身世了,都道是撿來的棄嬰。
姚黃上了轎子,一邊還在心裡琢磨。王妃把洛紅弄到世子妃身邊,那洛紅自然是討不了好的,世子妃定要難爲她。等過段時間,王妃再想辦法把洛紅的身世揭出來,昀郡王自不能看着自己的骨血爲奴爲婢,想必是要給她個出身的。那時候洛紅成了家裡的小姐,又跟世子妃結了仇……王妃就又添了個助力。自打秦嬤嬤去後,縣主又出嫁了,三少爺被拘在書院裡苦讀——王妃這是覺得孤立無援了?
姚黃不由得咬住了嘴脣——王妃這是跟世子妃對上了!很久之前她就知道秦王妃的意思,要的就是一個世子之位。如今皇家給女子加封倒不吝嗇,橫豎一個縣主鄉君的稱號又沒有實際封邑。可是對男丁就講究了,因爲郡王之類的頭銜都是有實奉的,還要劃撥田地,因此趙燕平儘管是大長公主的外孫子,因爲上頭有了趙燕恆,他也不能得封爵。將來好了得個一等將軍的空銜,若不好,連這個也沒有,因爲如今皇室顯然開始對勳貴子弟們進行考覈了,若有出色的可以得官,就跟寒門子弟考科舉一樣了。越是這樣鼓勵勳貴子弟們讀書上進,越是不可能大肆蔭封,更何況昀郡王並沒什麼大功勞於當今。
如此,趙燕恆那個世子位對秦王妃就更重要了。可是——姚黃覺得後背冒了一層細汗——從前世子還年輕的時候,她倒也覺得王妃是能成功的,畢竟世子身子弱,又沒什麼大出息,不過是佔了個嫡長的身份。但如今,世子得了官,又娶了一個能幹的世子妃,而王妃卻因爲世子的婚事大大栽了個跟頭,如今在郡王府裡,王妃雖不承認,但已經落了下風了。如今王妃應該做的,正如秦嬤嬤所說,該收斂起來,好生給三少爺尋一門好親事,而不是總想着怎麼把世子妃按下去。
王妃從前,實在是太順風順水了,以至於現在眼看着成功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也就越來越沉不住氣了。姚黃握緊了手,她之所以願意跟着趙燕妤陪嫁到英國公府,其實私心裡也不無避開郡王府爭鬥的意思。只是,原想着來了國公府日子能好過些,現在看來,只怕也難……
綺年並不知道姚黃想了這麼多的事,但她現在可以確定,洛紅的身份一定有問題。立秋沒能查出什麼來,因爲莊子上都說洛紅是撿來的孩子,加上洛紅的養母已經過世,所以找不出什麼蹊蹺來。所以她聽說姚黃回來,就帶了洛紅在門口等着呢。結果沒讓她失望,姚黃驚訝的目光雖然掩飾得很快,但已經來不及了。
偏偏洛紅看來對此真是一無所覺。綺年瞥了洛紅一眼,後者正規規矩矩倚着馬車車廂坐着。這幾天小滿教着她規矩,並沒發現她有什麼不規矩的舉動,且她手巧,繡的花精細不說,打絡子更是出色,如果刨開是秦王妃給的人,還真是不錯呢。不過越是不錯,就越表示她一定有問題——秦王妃怎麼可能真送個得用的人給她呢!
皇長子出京後,皇長子府從剛議立太子時的熱鬧一落到現在,不說門可羅雀,也是頗爲安靜了,只有幾家會做人的勳貴或官員派女眷來看望過,並安慰說黃河年年都決堤,謠言不足爲信之類的話,卻是再沒人提過立太子的事。
綺年一下車,就見隨月迎了出來,看見綺年身邊的丫鬟裡多了一個臉生的,頓時略有幾分疑慮地看了綺年一眼。綺年笑道:“洛紅是王妃才賞下來的人,帶她出來見見世面,若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皇長子妃恕罪。”
隨月一點就通,聽了王妃二字就明白了,屈膝道:“吳惠側妃和正妃都在屋裡呢,太子妃請。”卻把洛紅等人攔在外邊,“幾位妹妹到這邊吃茶。”
綺年進了屋裡,金國秀和吳知霞正坐着說話,綺年一邊行禮,一邊目光忍不住往兩人肚子上瞟了瞟。金國秀本來腰身纖細,這時候已經有些看出變化了,吳知霞倒還看不出來,但是眉眼裡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悅和光輝,可見真是有孕了。
綺年一起身,金國秀就站起來:“你們姐妹坐着好生說說話,我出去走走。都不必送。”大大方方把地方讓給了她們。
吳知霞欠了欠身目送金國秀出去了,才輕聲道:“正妃是大氣的人,我不能及。”
綺年看着她的肚子笑:“恭喜表姐了,但願表姐和正妃都能得男。”
吳知霞摸着肚子笑了:“女兒我也歡喜的。只是有些擔憂殿下在外頭——”
“表姐莫要太心焦了,殿下也是帶足了人手的。此時表姐若能護住肚裡的孩兒,就是一件功勞了。可吐得厲害麼?”
吳知霞嘆了口氣,靠在迎枕上:“也怪了,正妃那一胎省事得很,沒有絲毫反應的,倒是我,真是吃什麼吐什麼,折騰得好苦。”
綺年笑道:“這也看個人的體質。說實話,表姐身子不如正妃結實,所以更要小心。”
吳知霞連連點頭,說了幾句話便拉住綺年的手道:“說起來,真要感謝當初表妹在宮裡勸我的那些話,還有娘教導我的那些。我安分守己,正妃再沒有對我不好的。如今我只盼着這兩胎都是男孩兒,兄弟兩個打小友愛了,將來出去開府建第,那就是我的福氣了。”
綺年先是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吳知霞這裡必然有金國秀的人,這是在向金國秀表忠心呢。若兩個都是男胎,自然金國秀的兒子是嫡長子,兄弟兩個若能友愛了,將來吳知霞的兒子又怎會吃虧呢?若是說不期盼自己生個兒子,那是太假了,倒不如這樣說來得讓人相信。又特別點出當初是綺年勸導於她,這是順便也給她賣好兒呢。至於說到自己的母親,便是讓金國秀和皇長子都不要疑心吳家,吳家越是被信任,吳知霞的位置才能越穩當。吳知霞,也不是當初那個事事都愛抓尖要強的年輕姑娘了。
姐妹兩個說了一會兒話,吳知霞又吐了,綺年看她需要休息,也就起身告辭。到了院子裡,隨月笑道:“世子妃,方纔正妃看您帶來的那個叫洛紅的丫鬟身上帶的絡子格外精巧,問了問方知道她善打絡子,讓奴婢問問您,能不能讓她在這裡留幾日,給正妃打些個絡子?”
綺年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金國秀這是投桃報李,在替她解決問題呢。任你秦王妃送了個什麼人來,留在皇長子府裡就全無用處了。過幾天隨便找個理由說她衝撞了皇長子妃送回來,就是綺年還想讓她留在節氣居,昀郡王也不會允許了。
“皇長子妃看得上她的手藝,是她的福氣,就讓她留在這裡罷。只是怕她沒規矩,還要皇長子妃多擔待。”綺年說完場面話,帶着如鴛等人出了皇長子府,指揮如菱,“去舅舅家走一趟。”
按照計劃,吳惠側妃覺得身子不爽召表妹去探望,然後綺年往吳家送了信,於是鄭氏也上門求見。金國秀心生不滿,覺得吳知霞分明是裝病,索性打發她回家養病。當然了,這裡頭的門道,那些盯着皇長子府的人能窺出幾分,就看各人的道行了。
綺年自己悠悠然回郡王府,先去向秦王妃請安,不無遺憾地說了洛紅之事,眼看着秦王妃手在袖中握成了拳頭,便起身告退。纔到節氣居門口,就見如鸝一溜煙迎了出來,湊着她的耳朵低聲道:“世子回來了,才走到門口,正碰上採芝在做什麼青糰子。這會兒,採芝在屋裡跟世子說話呢。”
綺年的眉頓時皺了起來:“走,去聽聽。”她沒有立刻把採芝的事告訴趙燕恆,一是拿不準珊瑚說的是不是真話,倘若她是當時慌張沒有聽到採芝說香藥病重,豈不是冤枉了人;二是趙燕恆對採芝一直心存幾分愧疚和憐憫,又有多年的主僕情分在,單憑採芝隱瞞香藥病重的事也並不能給她定罪,搞得不好反而讓趙燕恆爲難。
“嗯,還是這個味道,果然還是你做的好吃。”綺年附耳窗下,就聽見趙燕恆的聲音,“這一盤給世子妃留着。”
“世子只管用罷,奴婢再去給世子妃做就是。”採芝的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這味道還是先王妃身邊的嬤嬤教給奴婢的方子,原想着這些年不做了,未必能做得出當年的味道,想不到——想當初一到了端午節,王妃送來的糉子您統統不肯吃,奴婢就去給您做這青糰子。那時候手藝不行,做出來的糰子大的大小的小,有時候連顏色也不均勻……”
趙燕恆也被她的回憶觸動,深深嘆了口氣:“是啊,那時候不是不肯吃,就是不敢吃,當真是過了一段草木皆兵的日子,也苦了你和怡雲,跟着我……”
“奴婢不覺得苦。”採芝的聲音又是笑又是哭,“奴婢一直都記得呢,嬤嬤來看您,給您帶了一盒子杏仁酥,您捨不得都吃了,還給奴婢和怡雲姐姐留了半盒……那是奴婢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如鸝在窗外聽得吹鬍子瞪眼,一個勁地看綺年,意思再明白沒有了:這個狐狸精,在裡頭拿從前的事勾着世子呢!
綺年只是微微搖了搖頭。不得不說,採芝這憶苦思甜很有殺傷力,而且還挑不出她什麼出格的舉動來。知道的人說她這是勾引,不知道的人只會說她是忠僕。略一沉吟,她放重腳步走到門口,如鸝急忙替她打起簾子,綺年一腳跨進去,笑道:“什麼最好吃的東西?世子爺藏着什麼好東西自己吃呢?”
趙燕恆坐在桌前,筷子上正挾了一個咬了一半的青糰子,聞言便笑了:“回來得這麼巧?想揹着你偷吃點東西都不成了。”
綺年目光一掃,採芝坐在下頭的錦墩上,與往常一樣穿得十分素淨,但窄窄的袖口稍稍挽起幾分,露出兩條藕臂,肌膚豐澤,上頭戴着一串深紅色瑪瑙珠子,越發襯得肌膚白淨。而且衣裳素色,就更顯出這串豔色的珠子來。
“嗯,我可是聞着味道回來的。”綺年笑吟吟地走過去,低頭從趙燕恆筷子上把那半個青糰子咬了過去,“這是青團?不是應該清明端午時候吃的麼?”
“是婢妾剛剛做的……”採芝連忙站起來,低着頭小聲道,“清明端午的時候,婢妾看小廚房正忙着,就沒敢過來添亂,想着定也準備了,誰知……”
綺年笑起來,在趙燕恆身邊坐下:“採芝這麼賢惠,將來誰娶到誰就有福了。”
這句話讓採芝的臉唰地白了,顫着聲道:“世子妃別取笑婢妾,婢妾不過是個奴婢……”
綺年笑着擺擺手:“世子可沒把你當奴婢看,當初世子最艱難的時候身邊還不是你和怡雲陪着過來的?怡雲是那樣兒了,你可不能也這麼過一輩子。世子早就說要給你尋個厚道可靠的人,好生備份嫁妝把你嫁出去呢。”
採芝的臉完全沒了血色,惶惑地看向趙燕恆。趙燕恆輕咳了一聲,放下筷子正色道:“世子妃這話是正理,回頭我挑幾個人,你自己也見一見——”
“奴婢,奴婢不——”採芝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奴婢不配!當初都被人退了親事,如今奴婢年紀也老大了,哪裡還會有人要呢?即使有人礙着世子的情面娶了奴婢,又怎麼會真心對奴婢好呢?與其如此,奴婢不如就在府裡伺候世子和世子妃,這輩子倒也自在。”
綺年微微垂下了眼睛:自在?只怕你自在了,我就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