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一家三口

明月自從小皇帝的魔掌中逃出生天後,就一直呈一種昏睡狀態,並沒能好好與小檀說過話。這些日子她不見了,小檀這丫頭必定擔心的不得了,這會子她精神不錯,便好好地安慰了小檀一番。

黃鴻飛很快就將他的師父拉扯了過來,人還未到,就聽見他咋咋呼呼指責人的聲音:“……還怪醫呢,連小周被餵了毒藥都沒看出來,你這名號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莫不是浪得虛名而已……你還打我!我說錯了什麼不曾?一會兒就叫師孃來評評理,要是把人給醫壞了,看我……看師孃能不能饒了你!”

“你個不孝子!竟敢對爲師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信不信我叫你師孃打死你個不聽話的小兔崽子?”

“師孃會聽你的話纔怪,她最疼我了。你這麼大聲做什麼?要比嗓門大嗎?難不成我還能輸給你……你這半年來是不是老的也太快了點,腿腳都變得不靈便了。走的這麼慢,還不如弄擡轎子來擡你算了……”

“小混賬,你說什麼?說我老了!你還敢躲,給我滾過來,不然一會子有你好受的!”

“你當我是傻的。你叫我滾過來我就滾過來?不會滾,你先教一個給我看看。”

……

明月聽着外頭黃鴻飛與他師父扯皮的聲音,忍俊不禁的彎起了脣角。

她這兩天雖然昏昏沉沉並不清醒,卻也迷迷糊糊的知道黃鴻飛的師父師孃來了上京城的事。此時聽到他二人熱鬧的吵鬧聲,便不難想象在那單劍峰上。他們的生活雖然單調卻肯定不失熱鬧。

正在腦子裡勾勒那聲如洪鐘的怪醫會是生的如何怪異時,黃鴻飛領着人大步走了進來,邊走還邊說道:“這回你好歹診的仔細些,小心砸了你的招牌,以後連餬口的銀子都掙不到。師孃定要嫌你沒出息,再重操舊業的話,看你老臉能往哪裡擱。”

跟在他身後的美大叔不悅的哼哼兩聲,正要喝罵黃鴻飛兩句,擡眼就對上明月好奇並意外的眼神,見她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驚豔與不置信,美大叔不由得將腰背挺得更直了些,微微揚起下巴,下意識的將自己最漂亮優美的臉部線條展示給明月看。

黃鴻飛先看了眼明月驚呆的樣子,忽的回頭去,果見他那不正經的師父又開始趁着他師孃不在的時候勾、搭無知小姑娘——且這無知的小姑娘還是他的好友,立時冷笑兩聲,慢條斯理朝着怪醫身後喊了一聲:“師孃你也來了,來的正好,師父他老毛病又犯了……”

話音未落,怪醫已經慌的急急忙忙轉過身去,口中兀自巴巴的解釋道:“素素你別聽這混賬東西亂說話,我哪有什麼老毛……臭小子,你又騙我!”

他身後哪有他家母老虎的身影。怪醫這才知道自己被騙了,怒氣衝衝的揚手就給了黃鴻飛一個爆慄,“老子早晚要被你這小混蛋給氣死!”

黃鴻飛懶得理他,徑直看向興致勃勃看熱鬧的明月,不好意思的道:“家教不嚴,讓你見笑了。”

怪醫一張俊美白皙的臉龐憋得通紅,“這話該是老子來說纔對!你個混賬東西。這是要爬到老子頭上來拉屎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喲,你這是要收拾誰呢?”一道懶洋洋的女聲漫不經心的插了進來。

原還摩拳擦掌要收拾黃鴻飛的怪醫就如被針戳破了的氣球一般,咻的一下氣兒全漏了,先還怒火滔天的模樣瞬間換成了一臉的諂媚討好,轉過身對着不請自入的紅衣美婦人笑嘻嘻的說道:“素素呀,你怎麼也過來了?不是叫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去陪你的嗎?我知道你想出門去走走,不過上京城如今這樣亂,沒有我陪着哪能放心讓你隨便在外頭走動呢。我家素素美的跟朵盛開的牡丹花兒一樣,這一出門,多少登徒子的眼睛都要粘在你身上,叫爲夫哪裡放心得下喲……”

美婦人顯然被奉承的十分開心,正要習以爲常的與自家夫君打情罵俏一番,瞥見明月睜大了眼好奇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們,忙就斂了玩笑的心思,一巴掌排在怪醫手臂上,“廢話那麼多,小混賬叫你過來幹什麼的?正事不做,這般嘰嘰喳喳也不怕人嫌你囉嗦又吵鬧!”

明月忙忍了笑,雖然沒有下牀來,卻還是鄭重的朝着他們彎腰行了禮,“早聽小飛提起過兩位長輩,今日得以相見,是明月的榮幸。不能起身給您二位行禮,還望你們原諒。”

“好閨女。這可使不得。”美婦人一下子竄了上來,一把拉住了明月的手,眯了眼放肆的打量了一番,一邊滿意的笑着道:“生的真好,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我一見就很喜歡,好閨女,你願不願意跟我們回單劍峰去玩玩,我們那裡雖然沒什麼人,但是風景不錯,保管你去了就捨不得離開,真的!不信你問那臭小子——”

自家師父師孃當着明月一口一個小混賬臭小子的,黃鴻飛先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這時候連忙說道:“師孃,我知道你很喜歡小周,不過還是先讓師父給小周診診脈,看看小周身體要不要緊咱們又再說別的話好不好?”

明月含笑瞥了黃鴻飛一眼,很顯然,對着這位師孃,黃鴻飛的態度要比對他師父好得多。或者說,乖順的多?這位師孃一看就是十分彪悍的性子,再聯想方纔怪醫見着她時諂媚小意的模樣,就知道這位師孃很不好惹了。想來在單劍峰時,黃鴻飛與他師父便就是這樣在他師孃手底下討生活的。

這正是尋常一家三口常見的互動,雖然鬧騰卻十分的溫馨,令人很是忍不住生出嚮往來。

“瞧我,一見着這麼可人兒的好姑娘,就忘了正事了。”仍是熱情的拉着明月的手不放,一邊拿眼瞪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立在一旁等候召喚的美大叔,“還杵在那兒做什麼,趕緊的,別讓咱們擔心!”

美大叔這纔敢邁開腳步走過來,先對着他家母老虎溫柔又深情的笑了笑,方纔轉向明月。一看向明月就換了一副嚴肅嚴謹的嘴臉。眼睛微垂着,眼觀??觀心,一派正人君子柳下惠的模樣,與方纔與黃鴻飛打鬧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美婦人十分滿意他的表現,吩咐明月將手伸出來。

明月正想着是不是要懸絲診脈或是搭個錦帕在手上時。怪醫已經大大方方的拿過了她的手。明月下意識的看了美婦人一眼,眼中滿是詫異,美婦人似看出了明月的心思,嗤笑一聲道:“看病診脈是何等樣要緊的大事,也只有那些個所謂規矩清白的迂腐人家纔會搞出什麼絲線錦帕的花樣來。也不怕診錯了脈誤了人的性命——我說好閨女,你不會也跟那起子迂腐的人一樣,覺得自己個兒被我家夫君給冒犯了吧?”

“當然不會。”明月連忙說道,“其實我也覺得絲線巾帕之類的診脈方式有些不夠嚴謹……”

這話聽得美婦人心情大好,微微眯起的眼睛立時笑成了兩彎新月。“好閨女,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果然深得我心啊哈哈……”

明月一陣汗顏,這美婦人委實太過熱情了,令人有些消受不了啊。

不過也很可愛就是了。

黃鴻飛敢跟怪醫嗆聲,卻是不敢惹他師孃的,聞言雖然不住撇嘴,卻也只敢偷偷撇嘴,一邊衝明月露出無奈的苦笑來,當然他並不覺得在明月面前很丟臉。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罷了。

這時候怪醫已經診完了脈,收回手沉吟道:“她脈象平和,身體已無大礙,並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與徵兆。”

黃鴻飛皺了眉頭道:“可是小周說了,厲帝的確喂她吃了一顆藥丸。那厲帝心狠手辣,當時就將小周打成了那個模樣,是斷然不會喂小周吃補藥的,定然是大毒之藥,怎麼會半點跡象都沒有?莫不是你診錯了?”

他話音才落,腦袋上就又捱了一個爆慄。這回卻是護夫心切的美婦人敲的他,“胡說八道什麼,你師父別的不行,這方面可是行家裡手,他說沒問題就肯定沒問題!”

美大叔得意洋洋的瞥一眼被教訓了的黃鴻飛。清了清嗓子,在自家母老虎尤其崇拜的目光中侃侃說道:“其實這也沒什麼,這世上萬物有相生就有相剋。她之前體內積了攝魂散的毒素,本來極難清除,誰知陰差陽錯之下。她又被迫吞服了另一種毒藥,更巧的是,這兩種毒物正是彼此相剋的,就如兩個人打架,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又沒有外援,非要分出個高低勝負來,結果就只能兩敗俱傷同歸於盡。這兩種毒物在她體內同歸於盡了,因而她的脈象才平和無異。只是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頭,氣血有些虛弱罷了。吃兩劑補血益氣的藥也就沒事了。”

明月鬆了一口氣,見黃鴻飛也送了好大一口氣的模樣,不由得笑着道:“這樣說來,我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師孃說你是個有福的,你就肯定是個有福的。”黃鴻飛笑嘻嘻的說道,一句話就狠拍了自家師孃一記馬屁。

美婦人很滿意,原還想拉着明月的手再說會話的,一眼瞥見黃鴻飛眼巴巴的看着明月,似有不少話要說,眼珠子一轉,當機立斷的起身,“明月這才醒過來,想必精神還有些不濟,小混賬你好生照顧明月,我跟你師父要出門逛逛去。”

說罷,拉着美大叔風風火火的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