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言心吃過飯就出去買菜了，父子倆癱在沙發上，姿勢近乎一模一樣，打開電視看起了無聊的圍棋。
放在以前，王柄權早就哈欠連天，今天卻格外有興致，到最後，他搖搖頭道：
“這下得也不咋地啊。”
電視裡是被譽爲“天才棋手”的鄰國十六歲少年，其自創定式開局，令許多浸淫棋盤幾十年的老棋手都頭疼不已。
與他對弈的老者一身古樸長衫，每次落子表情都不見波動。
聽到王柄權的點評，王中毫不客氣道：
“你小子可真敢開牙，這二位一個是新晉八段圍棋天才，另一個是王朝有名的棋聖，平時陪同天子下棋，你居然說他們水平不咋地？”
王柄權不鹹不淡道：
“年紀輕輕，下棋這般恪守規矩，還不如一個老人敢拼敢殺，至於那老頭，到底多活了幾年，經驗確實有餘。
但他興許是跟皇帝下棋太多的原故，棋力不敢全用，一旦遇到真正的高人，不出百手就要投子認輸。”
“呵，聽你分析得頭頭是道，陪我下一把？”
“總得討點彩頭吧？”
“你若贏了，生活費每個月加一千。”
“一言爲定。”
二人說定，王中屁顛屁顛去取棋盤，他年輕時就喜歡圍棋，還專門學過一段時間，奈何資質有限，一直是業餘選手，四段有餘而五段不足。
用王朝的評定標準，便是“用智”，中中之資。
即便只有中等，比普通初學者也強上許多，尤其王柄權這種嘴上沒毛的年輕人，大多心浮氣躁，連手段都不需要，輕而易舉就可拿下。
王中搬來棋盤，父子二人在茶几上拉開架勢……
十分鐘後，當爹的咧嘴笑道：
“怎麼樣兒子，還說大話嗎？”
棋盤被黑子佔據大半，王柄權捏着一顆白子笑道：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一句話將王中捧得甚是開懷，他拍着兒子肩膀道：
“還來嗎？”
“繼續。”王柄權語氣平靜。
……
又是二十分鐘，局勢差距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明顯了，但白子依舊位居下風。
王柄權眉頭緊皺，一幅思索模樣。
王中翹着二郎腿，得意道：
“你的天分已經算好的了，不過跟老爹比，還是嫩了些。”
王柄權將棋子丟進盒子裡，賭氣般說道：
“一直輸，不下了。”
“別啊，難得我有空指導你，圍棋陶冶情操，不比你整天玩遊戲強？”
“遊戲還有輸有贏呢。”
王中擡頭看了眼鍾，說道：
“這樣，你陪我玩到五點，我給你漲一千塊生活費，贏了另算。”
“沒意思，不玩。”
“我讓你一子，贏了額外給加兩千。”
王柄權聞言直起身子，略帶懷疑道：
“真就下到五點？誰也不許跑？”
“這孩子，我巴不得你跟我多下一會兒，跑什麼？”
王中絲毫不覺自己落入陷阱，只把這當成修復父子關係的機會。
年輕人不情不願點點頭，“那就說定了。”
……
半個小時後，王中有些坐不住了，擦擦額頭汗水，擠出一個僵硬笑容道：
“差一子，就差一子。”
“要不這次算和局？”
“願賭服輸，這點錢你爹還輸得起，再來！”
又是四十分鐘，男人渾身已被汗水溼透，襯衫衣領釦子被解開兩顆。
他用棋譜不住扇着風，氣喘吁吁，絲毫不見平日儒雅模樣。
“怪了，開局挺順的，怎麼下到最後就是差那一子？”
“要不待會兒我讓您一子？”
“荒唐，當老子的哪有要兒子讓的道理？”
王中將毛巾伸進衣服擦拭着汗水，絲毫沒察覺王柄權笑容中的狡黠。
棋局繼續，這次不到二十分鐘，黑子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白色棋子在王柄權手中間靈活翻轉，他不露聲色道：
“爸，要不今天就到這，我假期作業還沒寫完呢。”
“扯淡，大學哪來的作業？”
王中擡頭看了眼時鐘，現在才三點半，他咬咬牙道：
“這可還沒到五點呢。”
作爲商人，他的勝負欲不是一般的強。
“再玩下去，我怕您工資都不夠付我生活費。”
“你也太小看你爹了，敢不敢玩把大的？”王中雙目已經泛紅。
“哦？”
王柄權面露興致。
“你現在贏了六千，我再出六千，咱們一局定勝負。”
“老王啊，這我就得勸你句，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強賭灰飛煙滅…”
“就說幹不幹？”
“有錢爲什麼不賺？”
王柄權這次演都懶得演，不假思索落子，不消十分鐘，棋盤便被白子佔盡，黑子孤零零鎖在一小塊區域，顯然已是死棋一片。
王中呆愣看着棋盤，汗水滴下都不覺。
王柄權倒在沙發上，吸溜着茶水道：
“老王呀老王，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下輸大了吧？”
王中聞言擡起頭，直直看着兒子，“你小子故意坑我？”
“呀，這話可不好亂說，我已經很努力讓你了。”
“……”
王中一時覺得眼前年輕人有些陌生，自己兒子有些小聰明，可絕不該如此腹黑。
正想着如何收場，董言心提着大包小包從外面回來了。
王柄權很有眼力見，主動迎上去接了下來。
女人轉過頭，見男人四脖子汗流坐在沙發上，疑惑道：
“老王，這麼熱也不知道開空調？”
說着看向門旁溫度計，二十六度，並不熱。
王柄權這會兒在廚房裡搗鼓着剛買的菜，悠悠說道：
“言心姐你別擔心，我爸只是普通的虛……嘿，還買了甲魚，正好給他補補。”
王中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弒子的心都有了。
……
飯後，父子倆來到陽臺納涼。
王中從錢包拿出一沓鈔票遞過去道：
“拿着吧。”
“和您開玩笑的，還當真了。”
王柄權將錢給推了回去，王中很是自然放回錢包，問道：
“明年就實習了吧，要不要來我公司？”
“去當領導？”
“想得美，就從職員幹起。”
“那還是算了，我打算投奔表哥。”
王中聞言轉過頭，欲言又止。
王柄權的表哥叫宋昊，清文大學高材生，當初綻江高考狀元。
大學期間結識了現在的妻子，對方家室顯赫，和皇室還沾親帶故。
表哥家庭條件一般，對方家不願委屈了女兒，最後他只能入贅做了上門女婿。
宋昊雖然外表風光，但平時在家都是受氣包，這些王中曾親眼見過，因此並不想兒子去給對方添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