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肖昶又往牀邊走,兩個丫頭驚叫着一齊擋在何依落前面,何依落臉色蒼白汗流如注,眼神的恨意卻如一把把鋒利的尖刀。額吉娜也有些慌了,自己一番虛與委蛇,對於喪心病狂的肖昶來說,並沒有起到明顯的作用,那麼又當如何?
正在這時,門口又衝進來一道人影,徑直來到了牀邊停住——是白如萍。
白如萍一眼看盡眼前景象,像是受了強烈的刺激,一步衝向肖昶,揚起手掌竟“啪”地甩出了一個巴掌。
這個巴掌來得太突然,肖昶臉色一怔,回頭看時,那眼中已經竄出了兩團怒火,跟着就是一虎掌毫不猶疑地直扇上白如萍的臉,力道之重,讓白如萍摔出去十數步,撞翻了椅子,滾落在地。
“瘋女人,你敢打本王!”
“我就知道你跟何依落兩個人不乾淨,問你幾句你就對我拳腳相向,怎麼?今天看你還不承認嗎?你還哄我說我永遠都是你那些寵妾裡最大的。你騙我想方設法來錦園宮打探她的秘密助你登上皇位,就可以給我專寵和厚愛,最後卻要讓她做皇后,肖昶你怎麼對得起我啊?”白如萍就那麼哭得端莊全無,甚至爬着起身過去揪着他的袖子,指着他的鼻子叫道:“你今天要敢動她,我就把你做的那些卑鄙的事情都宣揚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麼害死皇上,勾引皇嫂,怎麼爲了皇位不擇手段連自己母親、舅舅、大哥、表妹都不放過。你還想做皇上,讓你連親王都沒得做!”
“瘋子!”肖昶用力拂袖,真恨不得讓這個聒噪的女人永遠發不出聲音,可是……他卻沒有這時候讓她消失的理由。白如萍的父親白太傅是他所拉攏的最強大的支持力量之一,朝中很多重臣的關係網都是靠白太傅維繫的,他不能惹惱了他。
而最起碼眼下,何依落他是沒法碰了,不由得氣恨交加,怒氣衝衝地對着白如萍一瞪眼,“萍兒,你可真叫本王,失望。”
白如萍愣愣地看着肖昶甩身而走,被他最後一句話說得猶如雲裡霧裡,以爲自己真做了什麼愚蠢的事,破壞了他處心積慮的好計謀,反而懷疑起自己是不是果真犯了錯,整顆心都忐忑了起來,再顧不上對他的指責,抹着眼淚就追了出去。
這時候,房裡所有的人才都鬆了一口氣,圍向了牀邊。
“娘娘,娘娘您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何依落的眉心無法放開,汗珠越落越重。
兩個丫頭更惶恐了,拿着帕子給她擦汗,額吉娜靠過去,看了看她毫無血色的臉,“怎麼了?”她問道。
何依落擡眼看看她,咬了咬脣才努力說出來:“肚子……疼。好像……有什麼,流出來……”
額吉娜暗驚了一下,伸手一把拽開了兩個丫頭裹在她身上的錦被——被撕裂的裙襬下,有着斑斑暗紅色的印跡。
“趕緊去叫太醫!喜公公!”
小喜子自己還沒反應上來怎麼回事,被額吉娜這麼一嗓子,頓時全明白了。那渾身的魂兒也飛了,幾乎是跌跌撞撞地直撲外面跑出去。
***
纖長的指尖毫無意識地撥弄着根根琴絃,雖無音律,卻依舊優美,突然聽得“嘣”的一聲,一根琴絃應聲而斷,發出雜亂的迴響。他跟着心跳漏了兩拍,本就陰鬱的眉心急蹙了下,就聽門外不遠處有人說道:“絲絲入耳,卻聽得出滿腹心事。怎麼?心裡很亂?”
肖奕揚捻着那跟斷絃,心中着實還未平穩,只能如實說:“突然……有點不平靜。”
“等了很久了?”
“有一會兒。”肖奕揚轉身看向走進來的英挺男人——宣毅王爺肖然,“玥兒歇下了?”
“能不能別開口就跟我問玥兒?真不怕我跟你急?”
肖奕揚笑了,他這堂兄的醋勁真是有增無減。自己也就是隨口問問。
“玥兒身子越來越重,不方便走動,早早就睡下了。”
“哦,真是羨煞我了,眼看你又要當爹了。”
“你不是也快了嗎?落妃娘娘懷了單傳龍脈,這天下都傳遍了。”
肖奕揚墨黑的眼眸中不禁閃過一絲落寞,“是啊。可是,她在啓安,我在梧州,十萬八千里的。否則,還需羨慕你嗎?”這個時候,當真不想去坐那個皇位了,真想好比一對布衣夫妻,可以每天靜靜相守,相濡以沫,生兒育女,頤養天年。
肖奕揚悠悠嘆了口氣道:“二月初二,肖昶將立何依落爲皇后,而自己登上龍椅。”
“我和父親已經得到信兒了。這肖昶……真令我大感意外。一直都覺得他是個溫順而善良的孩子,怎麼……”
“所以,才難以捉摸他能做出的這些事情。如今,我要做的,不單是爲了江山,更是爲了我的女人和孩子。”
肖然重重地點點頭表示贊同,隨即一揮手,“走吧,具體的問題去前廳和父親一起商議,父親他應該等在那兒了。”
這裡是地處南方的梧州城肖府,以前的肖老王爺也就是如今的國父大人,早年辭官便在溫暖的梧州安了家。肖奕揚登基之後,雖尊肖老王爺爲國父,但他仍舊退隱至此,由其子肖然專心只做着家族生意,不問政事,也是爲了在朝政之事上,給皇上避嫌。
然而,並不是說國父大人不上朝,便沒有了朝廷的威望,事實往往相反。前朝皇上後期被奸臣矇蔽,差點丟了江山,是肖老王爺振臂一呼,斬魔鋤奸,才助肖奕揚穩固了天啓江山社稷。這樣的功德與威望,不是任何一個人能相提並論的。
但看國父大人雙目炯炯,印堂飽滿的精氣神,就知道其稱病不露面是假的,而這其實也正是肖奕揚的授意。要做戲,就要做足了,讓對手以爲舞臺已經是自己的,盡情去揮灑醜態,而後由真正的舞臺的主人來爲此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