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等人聽了這小廝的一番話極爲驚訝,這座飄香樓的房東竟然強行收了這座鋪面,然後巴巴的又找上自己要租給自己,這事看來還真是有蹊蹺。
蘇錦想了想道:“哪有租期未到卻強行收鋪子的道理,這可大違公平誠信之道,你這家酒樓的損失怎麼辦?”
那小廝點頭道:“誰說不是呢?我家掌櫃的鬧着不肯,人家張口便是補償損失五百貫,掌櫃的一下子便沒聲音了,五百貫雖然不能完全補償損失,可也算是憑空掉下來的一筆大財,就算是告官,扯來扯去最終還不一定能打贏官司,就算是贏了,也沒這麼多好處。”
蘇錦更是驚訝,居然認損失也要將鋪面收回來租給自己,這是誰在後面這麼給面子?想來想去,只有晏碧雲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是很明顯,晏碧雲根本就不是這鋪面的主人,難道是皇上?
蘇錦正自思索,晏碧雲上前來問道:“這位大哥,請問你一下,可知道這鋪子的主人是誰麼?你家掌櫃的在不在?”
那小廝拱手道:“回小娘子,掌櫃的早起便回洛陽老家了,我等和二掌櫃及幾個賬房先生在後邊打理,至於你問這鋪面的主人是誰,我可不知道。平日裡收租的時候也就是個老先生過來,拿了錢就走,就打個照面,也沒說過話,我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晏碧雲皺眉道:“你家二掌櫃也不知道?”
那小廝頭搖的像賣糖人手裡的撥浪鼓,道:“那老先生傲着呢,平日來時只是大掌櫃親自接待,誰也搭不上茬兒;二掌櫃怕是也不知道。”
蘇錦還待再問,就見後面院子裡有人叫道:“狗娃子,你又他孃的偷懶,快來搭把手,這張案子可沉;再不來仔細老子告訴二掌櫃,扒了你的皮!”
那小廝臉上慍怒,拱手對蘇錦等人道:“各位客官,請出去吧,我要幹活,賠不了和你們閒聊了;若是想開酒樓,倒是要選個好房東,別像咱家這樣,弄得上不上下不下的,可氣死了。”
蘇錦見問不出什麼內情來,當下道謝出門,身後傳來那小廝的叫罵聲:“孫大嘴,你他孃的叫魂麼?有種你去告訴二掌櫃,老子跟人說兩句話便鴰噪不休,你個狗日的吐出前日我請你喝的酒來,請你喝黃湯倒請出個白眼狼來。”
衆人出了鋪子,左右隨意打聽了一下,周圍的商家都不知道這鋪面的房東是誰,蘇錦倚着汴水河邊的青石欄杆,看着汴水上來往穿梭的船隻,愣愣的出神。
晏碧雲輕聲道:“依你看這是誰要這麼做呢?到底有何企圖?”
蘇錦咬着下脣道:“我也不知道這是誰,在京中我的熟人中只有你會這麼做,可是此事卻非你所爲,一時半會兒我倒是不知道還有誰了。”
晏碧雲沉思不語,就聽蘇錦又道:“不過可以肯定,這人一定是知道我們的動向。我在京城尋鋪子之事只有自家人知道,要麼這人便在我身邊安了耳目,要麼便是隨時跟蹤我的行動,我們尋找鋪面好幾天,都落在他的眼裡,所以才主動來搭訕。”
晏碧雲道:“安了耳目似乎不太可能,奴家看你身邊的人都是廬州帶來的,怎麼也不會將耳目安插到廬州蘇記,若是有這份機心,又能預測到你要來京城經商,那這人可就是神了。”
蘇錦點頭道:“說的是,我現在擔心的不是他爲什麼知道我的一舉一動,而是擔心他的企圖,此人到底是敵是友,這麼做的目的何在,倒是很讓人摸不着頭腦。”
王朝輕聲道:“既然如此生疑,咱們不租這家鋪面便是,也省的麻煩。”
蘇錦道:“爲什麼不租?送上門來的便宜不佔白不佔,租了這鋪面,咱們還要幹活呢,你看看這鋪面,一甩兩大間,上下三層,後面還有院子住人,只有五十貫的租金,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金疙瘩麼?不租?我可沒那麼傻。”
“可是……這人若是包藏禍心的話,咱們……”
“包藏禍心?你家公子現在也大小……大小是個官兒,再說了不租這鋪子,如何能接觸到房東家,不見到房東家是誰,如何洞悉他的企圖?租!租定了。”
衆人聽蘇錦說的在理,再說蘇錦的脾氣大家都知道,越是這樣的事,便是明知道里邊有陰謀他也是要往上湊的,膽小怕事那可不是蘇小官人的作風。
“錢兄,那人沒說怎麼尋他麼?”蘇錦扭頭問道。
錢鶴年上前答道:“回大東家,他說了,若是有意租下鋪子,便要在下下午未時正去右二廂的駿義橋橋口的清風茶社等他,他帶了契約和房契來,讓我過目之後付款承租。”
蘇錦道:“好,那咱們下午便去。”
錢鶴年道:“大東家,那人說了,只需掌櫃的去籤契約畫押便可,不需要勞動大東家出面,他那邊也不是他家主人出面,他是管家全權負責此事。”
蘇錦一愣道:“哪有這個道理?”
小穗兒也道:“是呀,要是遇到騙子,騙了我們一年房租就跑了,咱們豈不是成了冤大頭了。”
錢鶴年忙道:“這事在下也跟他提了,那人說他自會帶房契與我過目,並且說了,他家主人是幫大東家,若是大東家見疑,那麼不租也罷。”
蘇錦垂頭想了一會,道:“你未時便去尋他,要驗明房契的真假,這一點你比我精到,當無錯;另外你要看清楚這房契的地段是不是這座鋪子,就算是他騙了我們,有這鋪子在此,還有那簽好的協議在此,也不怕他飛上天去;一個月五十貫,一年也不過是六百貫,這人花那麼大的功夫來了解我們的舉動,難道便是爲了這區區六百貫?我看沒這麼簡單。”
晏碧雲點頭道:“蘇公子所言有理,況且這鋪子正在撤租,你們想,若是騙子所爲,難道這是巧合?”
蘇錦和晏碧雲都同意,其他人還有什麼可說的,雖然心裡覺得不太放心,也知道公子爺認準了的事一般而言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
衆人打道回府,吃了午飯後,晏碧雲自帶着小嫺兒回府,蘇錦的銀莊既然已經緊鑼密鼓的在籌備,晏碧雲自然也開始忙活起來。
本來說好了兩家合夥開辦銀莊,雙方各出資六百萬貫,蘇錦本來搜刮了有六百多萬,但考慮到廬州那邊也要開辦起來,所以便只帶了五百萬貫過來;晏碧雲的資金在京城中只能併攏出四百萬貫來,其他的還需要去各地的賬上調集,所以調度籌集也操碎了心。
蘇錦午後小憩了一會,交代小穗兒在未時之前叫醒自己,待蘇錦起來洗臉整理完畢,已經快到未時了;錢鶴年早已經出發,此刻恐怕已經到了駿義橋和那人籤契約了。
蘇錦叫王朝馬漢備了馬三人騎馬直奔駿義橋而去,蘇錦的意思是暗中跟蹤此人,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來路。
駿義橋在右二廂,和蘇錦所居的得勝橋南口相聚甚遠,好在中午時分,路上行人不多,快馬輕蹄一路飛奔,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趕到了那裡;蘇錦沒有直接去橋口的清風茶社,怕爲那人所察覺,便認準了地方,遠遠的下了馬,跟王朝馬漢兩人站在街邊的豆花攤上一人叫了一碗豆花邊喝邊等。
約莫一刻鐘之後,便看見錢鶴年和陪他前來的楊小四出了茶館,手中握着幾疊紙張,站在門口跟一個體態臃腫的中年人拱手道別。
蘇錦沒有驚動錢鶴年和楊小四,等二人過了橋頭坐上馬車往回走了之後,三人在慢慢的溜達出來,牽着馬匹緩緩跟在那中年人的身後。
只見那人帶着一名揹負錢袋的小夥計沿着駿義橋大街往北,直奔皇城東角樓的方向而去;蘇錦心裡疑惑,難道真的是皇上派人給自己暗中幫忙?
但是很快,蘇錦的疑慮便打消了,那人只行到駿義橋大街中段,便停了腳步,拐進一個叉巷中而去。
王朝輕聲道:“爺,您還是別跟着了,我和馬漢去看看,這人進了巷子,七拐八扭的地形又不熟,萬一有什麼不利,可是麻煩。”
蘇錦笑道:“光天化日之下,他們能怎樣?再說了你家爺難道是紙糊的?多少大風大浪沒見過?擔心擔心你們自己吧。”
說罷當先往巷內行去,王朝馬漢對視一眼,趕緊將馬匹拴在路邊的柳樹上,一前一後將蘇錦夾在中間,往巷內行去。
臃腫的中年人倒也沒行多遠,拐了個彎之後在一家紅漆大門前停下,伸手拍拍門環,裡邊有個小廝出來開門,點頭哈腰的道:“邱管家,您回來了!”
那中年人點頭道:“嗯,小姐在麼?”
“在在,正等着您回話呢。”
邱管家忙整理衣衫,跨進門去;紅漆大門哐噹一聲再次關上,再無聲息。
蘇錦和王朝馬漢三人躲在不願的牆角聽得真切,這個人姓邱,那是決計不認識了,唯一一個姓邱的熟人叫邱大寶,此人已經死在八公山上。
聽這兩人對答,倒似乎這家的主人是個女子,王朝馬漢看着蘇錦眼神異樣,心道:爺可真有本事,這纔剛來京城幾天,便有小娘子主動幫忙,這命也太好了吧。
蘇錦瞪眼道:“看什麼看?我可不知道她是誰。你們倆翻.牆頭進去打探一番,看看是誰住在裡邊。”
王朝馬漢齊齊搖頭,大白天的翻.牆頭進人家屋子,裡邊還有女眷,萬一鬧將出來,抓起來倒是小事,要是被污爲採花淫賊,那可就毀了一世名聲了。
蘇錦罵道:“關鍵時候推三阻四,也罷,爺自個來。”
說罷閃身出來,尋了門邊圍牆的一處借力之處,一個助跑,兩腳連蹬,一個翻身瀟灑的上了牆頭。
王朝和馬漢正待喝彩,就聽裡邊‘汪汪汪’狗吠連聲,有人喝道:“什麼人!膽大包天,竟然白日私闖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