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在黑夜中,更顯凜冽,吹的人是瑟瑟發抖。
直到二更天時分,李奇才回到家裡,神色略顯疲憊。
“夫君,你終於回來了。”
李奇前腳剛踏入院內,他的三位嬌妻就迎了出來,神情顯得非常慌張。
李奇已經繃緊的神經,又在跳動了一下,緊張道:“出什麼事了嗎?”
三女皆是一愣,季紅奴問道:“大哥,你今日去哪裡呢?”
封宜奴一臉愧疚道:“夫君,你是不是生我們的氣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她們只是在擔心我呀。李奇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道:“我可沒有這麼小氣量,白天在太尉府,我是因爲公事纔不辭而別的,進去吧,外面站着冷。”
來到後堂,溫暖的壁爐,讓李奇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些,季紅奴又趕緊遞來一杯熱茶,道:“大哥,你是不是累壞了,要不要先洗個熱水澡,我現在就去命人幫你燒水。”
“等下。”
李奇拉住季紅奴的手,讓她坐下,輕咳一聲,道:“我可能要提前幾日去江南了。”
“啊?”
關於李奇要出征的事,三女早就知道了,但是原本李奇是打算過了元宵節再南下。封宜奴擔心道:“是不是出什麼大事呢?”
李奇搖搖頭道:“大事倒也談不上,只不過有些事需要我前去處理。”
封宜奴略帶不捨的瞧了李奇,畢竟他和李奇才是新婚燕爾,當然不希望與李奇分離,但是她也知道,李奇不是一般的人,他肩上擔負着很多重擔,只可惜她們無力幫李奇分擔一些,只道:“夫君,出門外在。事事都得小心。”
李奇嗯了一聲。
耶律骨欲道:“夫君,我與你一塊去吧。”
李奇搖搖頭道:“你留在這裡照顧好這個家,還有你必須要留在東京,幫助我聯繫耶律大石。我還會留美美在這裡幫你,我帶馬橋和酒鬼去就行了。你們放心,此番出征,我是跑去打別人,不是被人打,所以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三女聽罷,稍稍放下心來。耶律骨欲也沒有強求,她明白李奇留她在這裡的目的,主要還是爲了保護季紅奴她們。點點頭道:“夫君,你放心去吧,家裡我們幾個一定會照顧好的。”
李奇點點頭,又握住封宜奴的手,道:“宜奴。我此番前去,還打算帶師師姑娘去,你知道的,她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封宜奴愣了下,道:“那姐姐答應了?”
李奇點了下頭,道:“我就是剛從她那裡來。”
面對兩個至親之人的離開,封宜奴心中更是不捨。但是她也明白,李師師留在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李奇在這裡還好,可是李奇一旦離開東京,萬一出了什麼事。她可真是一點忙也幫不到,紅着眼道:“那---那夫君,我能不能---。”
不等她把話說完,李奇就點頭道:“你放心,臨走前。我一定會安排你與師師姑娘見一面的,她同樣也想見你。”
封宜奴欣喜的直點頭。
由於計劃有變,李奇就必須加緊處理手中的事,從二十九到大年初三,他幾乎都在公司、官衙兩頭跑,晚上又得好好陪陪封宜奴她們。
大年初四。
傍晚時分,白淺諾拖着疲憊的身子走了出來,作爲經濟使,最忙碌的日子,莫過於過年,因爲這個時候,外國的使節是扎堆來京,而他們來這裡,最主要的問題,還是關於貿易方面的,這事自然要歸商務局管。
以前李奇當任經濟使時,只是與一些主要的使節會晤,至於其餘方面的事宜,他都是交給秦檜,而白淺諾可沒有一個秦檜幫助她,大大小小的事宜都要一手抓,其工作量可想而知。
車呢?
白淺諾來到門前,左右望了眼,發現馬車並沒有如以往一般,停在門前,正欲叫人來,忽覺臉上飄來一絲涼意,不禁擡頭望去,喃喃道:“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音未落,白淺諾只見一把雨傘遮住了漆黑的天空,轉頭望去,只見李奇一臉笑意的望着他,略感詫異道:“你怎麼來呢?”
“我來送你回去的。”
白淺諾愣了愣,隨即點了下頭。
二人並肩往東面行去,走了一會兒,白淺諾忽然問道:“對了,潤兒成婚那天,你去哪裡呢?”
李奇道:“有些公事要處理。”
“什麼事?”
“關於江南方面的。”
“你要南下了嗎?”
“後天。”
“這麼快?”
“你捨不得我啊?要是你捨不得,我可以晚一年再去。”
白淺諾稍稍翻了下白眼,自動過濾了這話,道:“這裡離我家我很遠,你確定咱們要走回去?”
李奇笑道:“不是很遠,前面就到了。”
“嗯?”
“你吃了晚飯沒有?”
白淺諾還想了下,道:“好像沒有。”
李奇無言道:“你看看你,忙的連自己吃過晚飯都不記得了,你叫我怎麼可以放心離開。”
“我說了沒有。”
“但是你方纔明明還想了一會。”
“......!”
“李大哥,七兒姐。”
走着走着,忽聽前面傳來陳阿南的聲音,白淺諾擡頭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陳阿南正往這邊招着手,而在他邊上還停着一輛馬車,馬車內泛着燭光。她不禁好奇的望向李奇。
李奇笑道:“你別誤會,我絕對想與你一塊走回去,但是至少得吃飽飯吧。”
“阿南。”
白淺諾走了過去,向陳阿南輕輕點了下頭,又道:“你的馬護衛呢?”
李奇嘆道:“馬護衛說他要陪美美,於是扔下我不管了,所以只得找這小子來。”說着他伸出一隻手來,“請。”
白淺諾稍稍猶豫下,還是將手搭了上去。
李奇只覺掌心傳來一絲寒冷的細膩。“你的手真是冷。”
“是天冷。”
說話間,白淺諾已經上得馬車。
李奇一笑,一腳跨了上去。
當白淺諾掀開門簾,不覺愣住了。只見馬車內放着一張茶几,而茶几上則是放着三個碟子,其中有兩個裡面裝着是一塊心形牛扒,而中間一個內則是放着一個笑臉,邊上還放着一杯色彩繽紛的美酒,在泛黃的燭光下,更顯美輪美奐。
這一道菜和這一杯酒對於白淺諾而言,那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那一道眉開眼笑和卡奇諾。
白淺諾不禁一呆,又瞥了眼李奇。李奇手一伸,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白淺諾稍稍垂下頭來,低身走了進去。
李奇隨後也鑽了進去,坐在白淺諾對面,拿起刀叉道:“肚子一定餓了吧。咱們邊吃邊說。”
白淺諾聞着陣陣牛排香氣,方覺餓極了,嗯了一聲,拿起刀叉來吃了起來。
吃了一會兒,李奇突然道:“我馬上就要走了,你難道沒有話跟我說嗎?”
“我---咳咳咳。”
“慢點,慢點。食不言,寢不語,古人說話還是非常有道理的。”
李奇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偷偷遞去一杯微熱水。
白淺諾趕緊喝了一口水,這才緩了過來,瞪了李奇這個罪魁禍首一眼。這還真是賊喊捉賊呀,紅着臉沒好氣道:“我以爲應該是你有話對我說。”
“那好,咱們就先公後私吧。”李奇表情略顯無奈,隨即放下刀叉來,一本正經道:“我離開後。京城方面可就全靠你了。”
白淺諾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李奇聽她似乎底氣不足,道:“怎麼?沒有信心啊?”
白淺諾突然放下了刀叉,道:“說真的,我的確是信心不足,曾幾何時,我以爲我能夠做到,但是入朝爲官後,我才明白這水比想象中的還要深,特別是秦檜,他似乎天生就是一個當宰相的人,以我的能力,能夠保住商務局不丟,就已經夠嗆了,要我與秦檜鬥,這恐怕---。”
李奇笑着點點頭道:“你能說出這番話,證明你有了非常大的進步,但是你根本不用害怕秦檜。”
白淺諾皺眉道:“爲何?”
李奇笑道:“自從我從燕雲回來後,所有的動作都是我和皇上私下完成的,在朝堂上,我沒有一點動作,非但如此,我還屢屢退避三舍,這讓很多人都看不懂,包括蔡京、高俅,哦,還有丈母孃,相信秦檜縱使在聰明,也不可能猜到我的用意。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現在一定非常迷茫,他反倒希望我能有所動作,那樣的話,他就能明白他該做些什麼,而你就是要幫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作爲一個宰相該幹些什麼,你等着看吧,一旦你有所動作,秦檜一定會感到非常高興,但是面對你,他還是非常有自信的,他忌憚的是遠在南方的我,以我對他的瞭解,如果他沒有十分的把握一併打到我,他一定不會對你下手。”
白淺諾聽的頻頻點頭,道:“但是他又會想盡辦法阻止我發展自己的勢力。”
李奇笑道:“不錯,但是你身爲經濟使,又有醉仙居在手,更爲重要的是,你還是我的妻子,他想要完完全全的扼制你,是很難辦到的,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
白淺諾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呢?”
李奇道:“但是你必須要謹記一點,還有皇上在上面看着,任何關於你的事,都不能與舊太子趙桓扯上關係,否則的話,我們將會作繭自縛,除此之外,不管你做任何事,哪怕是犯了錯,皇上也會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你一回,最多也就是將你致仕,絕不會有性命之憂,所以在不觸犯到皇上禁忌的情況下,你大可以放手去做。”
白淺諾點點頭道:“嗯。我記住了。”
李奇道:“哦,還有一點,我一直沒有提到,那就是關於玻璃鏡的事。玻璃鏡一旦出現,那麼銅鏡必將淘汰,銅鏡對於銅價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旦銅鏡淘汰,那麼銅價一定會受到波動,但是我走之後,除你以外,沒有人知道玻璃鏡究竟何時會開始出售,那麼這可是你立功的好機會。”
白淺諾點了點頭。
李奇道:“好了。我要說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其餘的,那天晚上已經告訴你了。”
白淺諾猶豫了一會兒,道:“你此番出征可有危險?”
李奇不答反問道:“你認爲大理可有金國強橫?”
“沒有。”
“這不就是了。”李奇笑道:“你就不用擔心我了,因爲等我走後。你會有很多的事要擔心,但是你必須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雖然這話我說了很多遍,不過我還是要再說一遍,身體纔是成功的本錢。”
白淺諾點了下頭,又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一直都想問你。”
“什麼?”
“在你最開始的計劃當中。並非是我出任經濟使,那麼你當時心中的人選是誰?”
李奇一愣,嘆道:“我。”
“你?”
李奇點頭道:“你知道的,這後面兩步計劃關乎我們一家人的未來,我實在是無法做到完完全全的相信別人。我指的是別人,可不是你。既然說到這事,我想我有些話還是要告訴你。
也許當初我事先告訴你,我們可以處理的更加完美,但我畢竟是一個人,不是神。很多東西都不是我能夠一手控制的,哪怕是我自己的想法。你當時不明白我的難處,那是因爲你從沒有體會過,處在風口浪尖上的那種危機感,若是一步走錯,就將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這種感覺是無法解釋清楚的,但是如今你身處在我的這個位子上,明白朝堂上這水有多深多渾,明白何謂殺機四伏,我相信你也應該能夠體諒當時的我,如果你現在還不明白的話,在我走之後,你也會切身的體會到。”
白淺諾沉吟半響,輕輕點了下頭,道:“我已經體會到了,可是你無法體會到當時我是有多麼的痛心。”
李奇道:“雖然我不能體會到,我也從未體會過,但是我能夠想象的到,因爲換做我是你,我同樣也會如此,所以我自始至終,都從未曾怪過你。不瞞你說,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套完美無缺的忽悠---哦不,解釋之詞,只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老丈人他會氣到病倒,而且病的那麼嚴重,而皇上也會提前下達那一道聖旨,正是這些意外,也讓我那一番解釋,無法說出口,害我白白死了那麼多腦細胞。”
白淺諾道:“你方纔不是都已經說出來了嗎?”
李奇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白淺諾微微翻着白眼,道:“正如你所說,你的解釋近乎於無懈可擊。”
“近乎?那就是不完美,不知漏洞在哪裡?”
“就是太完美了。”
李奇深表認同的點點頭道:“的確,不完美才是最完美的,就好比我一樣,我同樣也是近乎完美。”
白淺諾嘴角稍稍扯動了一下,道:“這頓飯還吃不吃?”
“當然吃啊。這可是我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
“可是你再這麼繼續說下去,我想我很難吃的下去了。”
“呃...。”
李奇愣了愣,道:“哦,原來你是在耍我啊!”
“我只是就事論事。”白淺諾拿起刀叉,道:“再糾正你一句話,是食不語,寢不言,不是食不言,寢不語,這句話出自論語。”
“有區別嗎?”
“沒有,我只是想提醒你我們該吃飯了。”
言罷,白淺諾拿起刀叉吃了起來。
李奇愣了下,嘀咕道:“真是可惡,欺負我讀書少。”
白淺諾自當沒有聽見,自顧吃了起來,但是眼中閃爍着幾分笑意。
二人又開始吃了起來。
很快,二人在沉默當中,將牛扒給消滅乾淨了,李奇又將那一道眉開眼笑推到白淺諾面前,道:“嚐嚐。”
“謝謝。”
白淺諾也沒有客氣,直接吃了起來。方纔她在吃牛扒的時候,目光就一直在這道菜上面掠過,因爲這道菜對她而言,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
“可別光着吃。嚐嚐這酒如何?”
白淺諾端起酒杯,見卡奇諾在玻璃杯的映襯下,將它的美麗已經展現的淋漓精緻,不禁還呆了一下,才淺嘗了一口。
李奇問道:“味道怎麼樣?”
“很好。”
“我說的是與我上次做給你吃的可有區別?”
白淺諾認真想了想,道:“好像沒有。”
李奇呵呵道:“這就很好的告訴了我們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有些東西它自始至終從未變過,就好比這一道眉開眼笑和這一杯卡奇諾。”
在這燭光晚餐幫襯下,裡面的感情是迅速升溫,但是這對於駕車的陳阿南而言,是非常的難熬。因爲他得掌控好時間,要恰到好處的將馬車開到白淺諾的家門前,不能晚,也不能早。
好在他做到了。
不容易啊!
李奇扶着白淺諾從馬車上下來。
“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等下。”
李奇忽然叫住白淺諾。轉身又回到車裡,不一會兒,就又鑽了出來,但見他手中多出了幾朵鮮豔的紅花,這幾朵鮮花在寒冷的冬天,更加顯得極爲的美麗。
“送給你。”
對於許久沒有這麼正兒八經送花給女人的李奇,顯得非常手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作爲李奇來北宋的第一個女人,白淺諾可還是頭一次收到李奇的花,同樣也是生平第一次收到鮮花,不管是在後世,還是在當下,鮮花攻勢。永遠都是女人難以抗拒的。
“七娘。”
雖然手生,但是時機李奇還是把握的非精確,深情款款的望着白淺諾,緩緩低下頭來。
白淺諾聽得李奇叫她,擡起頭來。就見李奇將臉靠過來了,不禁睜大雙眼,顯得非常驚訝,她沒有收過花,不清楚這套路啊,對於李奇的行爲感到非常的突兀,這是什麼情況,但是她內心鬥爭更加厲害。
趁着白淺諾還在糾結時,眼看李奇的突然襲擊就要得逞了,眼中都已經閃爍得意的光芒,看來我還是寶刀未老呀,忽聽前面想起吱呀一聲,又聽得“嗬喲”一聲。
白淺諾猛地一怔,立刻醒悟過來,退了一小步,道:“我先回去了。”這話都還在嘴中,她就已經埋頭朝着屋內小步跑去了。
“娘,我回來了。”
“謝特!”李奇低聲罵了一句,轉過頭去,望着剛剛從門裡面走出來美婦,雙手抱頭,懊惱萬分道:“丈母孃,你能否晚出來一會,哪怕片刻也行啊!誠心的吧。”
白夫人微微一怔,反應了過來,道:“什麼誠心的,我見七娘她這麼晚沒有回來,就想出來看看,我還想問問你,你想作甚,這可是在大街上。”
“那又如何?都老夫老妻了。”
“你---你還真是厲害,這麼快就哄的我女兒回心轉意。”
“不敢,不敢,本來是已經是成功在望了,結果你老倒好,這一開門,就讓我今晚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果然這薑還是老的辣呀。”李奇沒好氣道。
白夫人聽他這陰陽怪調,只覺想笑,道:“你要不進來坐會,老頭子已經休息了。”
納尼?這丈母孃也太照顧我了吧。李奇心中暗喜,坐一會我是肯定不會坐滴,但是到七娘房裡坐一夜,那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嘴上卻非常靦腆的說道:“這不太好吧?”
白夫人點點頭道:“嗯。這的確有些不太好,那我就上你馬車坐一會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這就更不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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