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警們剛剛帶着秦彪離去,一輛那車在十多人的護送來到了秦家莊。
只見一個老者從馬車下來,正是那韋愚山。
“人呢?”
韋愚山是四處張望。
一個機靈的家僕立刻跑去前面正聚在一起八卦的鄉民打聽。
過得片刻,那家僕來到韋愚山面前,將方纔從鄉民那裡打聽來的,告知韋愚山。
韋愚山聽得是直拍胸脯,“幸虧!幸虧我這回沒犯這湖塗,不然的話......!”
說到這裡,他呵呵笑道:“他秦家活該呀!惹誰不好,去惹那張三。哈哈!”
這老頭心眼非常小,他可是交了足額的稅,但他也知道很多人都沒有交,心裡不平衡,是日盼夜盼,就盼着這些人出事。
此時,他心裡是暢快的很。
......
昨夜稅警們的行動,註定會給今兒的清晨留下了一地雞毛。
這第一個遭罪就是皇帝趙頊。
此時東邊那片天才剛剛轉過身去,亮起魚肚白,趙頊卻已經端坐在垂拱殿,看着一衆諫官御史們齊齊對着一人狂噴。
而這個人就是稅務司長官李禾。
原因就在於,他們得知消息,稅務司是直接用攻城門的器具撞開了秦莊大門。
這在以前真是從未發生過得呀。
哪怕就是犯下死罪衙役,去百姓家,也都是敲門進去的。
大臣們聞此消息,皆是驚恐不已,就連司馬光、王安石、富弼、文彥博等人紛紛被嚇到了。
他們事先已經猜到這稅務司絕非善類,但也沒有想到,稅務司竟然會這麼狠。
得知消息,也立刻趕來皇城,果不其然,那些諫官御史直接將趙頊都給吵了起來,一衆大臣中,除王安石沒有表態,其餘參知政事也紛紛指責這種行爲。
你真是太暴力了。
而李禾則對此默不作聲,不做任何爭辯,任由他們狂轟濫炸。
過得半響,諫官御史們氣喘吁吁時,趙頊才找到機會插嘴,“李司務,你對此有何解釋?”
李禾這纔開口,“回稟陛下,對於昨晚之事,稅務司是做過充分的準備,由於我們得知秦家莊養着不少家僕,且有備有不少武器,爲避免稅警受傷,故此我們才決定使用突襲的手段,而當時那秦彪也手提大刀出來的。
當然,由於我們是採取突襲,秦彪的行爲,也並不過分,我們並沒有傷害秦家莊任何一個人,我們甚至是將秦彪請出秦家莊,連碰都沒有碰他們一下。”
御史範育怒斥道:“一派胡言,我聽說你們昨夜還對秦彪射出箭失。”
李禾解釋道:“那是因爲當時秦彪欲逃,故此我們纔給予警告。那些稅警絕對遵守稅務司的規則,首先,確保稅警不會受到任何威脅,其次,儘量確保不發生衝突,不傷害到任何一個人,昨夜的行動非常成功,沒有任何人受到任何傷害。”
司馬光見這李禾還理直氣壯,不禁問道:“你們稅務司可否規定,可以輕易破壞百姓的財物?”
李禾道:“我們稅務司規定,對於行動中對百姓財物造成的傷害,一律照賠,昨夜損害的大門,今兒已經修好了。”
司馬光當即一愣,已經修好了?
你們稅務司是哪裡來的,不知道我大宋官衙的效率?
文彥博道:“這是一扇門的問題嗎?你們手持弓箭、大刀闖入民宅,萬一將人給嚇死了,你們賠得起嗎?”
李禾面是無表情地回答道:“故此我們之前在不斷地提醒百姓,一定要據實申報,若有問題應當及時來稅務司說明,如此才能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一旦被抽查到,後果自負。”
“混賬!”
彭思言跳出來道:“你怎敢如此跟文公說話?”
李禾道:“我不過是據實已報。”
文彥博、司馬光、富弼他們微微一驚,他們可都打聽過這李禾,是三部勾院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小官,今日一見,不簡單啊!
趙頊突然開口道:“各位都先稍安勿躁,既然如今各執一詞,那不如交由司法來處理,如果對方認爲稅務司有過錯,也可以起訴稅務司。”
在這事上面,他不能有絲毫去偏袒稅務司,因爲如今稅務司就是要與權貴爲敵,權貴們也知道這稅務司背後是怎麼回事,一旦趙頊偏袒稅務司,大臣們馬上就會衝着他來。
他的建議就是你們去告稅務司,朕並不反對。
那皇庭、檢察院可都是司馬光弄得,那裡的長官可都就不是朕的心腹。
對此,富弼,文彥博他們也只能表示贊同。
人家稅務司是再三強調過,一定要據實已報,否則後果自負,而且昨夜也的的確確是沒有傷及到任何人,甚至連門都給修好了。
暴力是非常暴力,但聽着好像又挺講規矩的。
最終交給司法來斷定,也沒什麼毛病。
但諫官御史們卻有些不爽,事事都交給司法,那...那我們的彈劾還有作用嗎?
不過這事來的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們一時半會也理不清這其中的關係。
出得垂拱殿,文彥博不禁愁眉難展,“雖然我已經料到稅務司一定會有動作,但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麼狠,如此行爲可是不能助長。”
呂公着點點頭道:“文公言之有理,那到底是個民宅,又不是強盜窩,怎能如此莽撞。”
王安石呵呵道:“司馬君實,現在可就看你的了。”
司馬光激動道:“你休在這幸災樂禍,這都是你弄出來的。”
王安石立刻道:“君實,你可得講道理,募役法是我定的,沒錯。但我也並不贊同這麼幹的,是諸位認爲會吏治腐敗,此法會增添百姓的負擔,我這才交給警署的,如今又怪我?”
韓絳也道:“稅務司可也不歸司農寺我們管,這一點,諸位也應該非常清楚。”
司馬光見韓絳開口,倒也沒有做聲了。
確實!
他們也被這事弄得是焦頭爛額。
這可是大家親眼所見,前不久,韓絳都氣死了。
富弼突然道:“我是真不明白,各位爲何如此擔憂,難道交給司法處理,非明智之舉?”
......
曹府!
“你這逆子,還不快跪下。咳咳咳!”
曹評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剛訓斥兩句,便是劇烈的咳嗽起來。
“曹兄,你可得注意身體。”
旁邊的馬帥王超趕忙說道。
但王超身邊幾人,卻是無動於衷,只是冷冷看着曹評。
演!
你繼續演!
你這權貴中的叛徒。
這幾人可全都是外戚、權貴,還包括符家。
他們也都虛報了,這稅務司的動靜,也將他們給嚇到了,而警署的掌門人可就是曹家父子,他們第一時間趕到曹家來興師問罪。
大家屁股可都不乾淨。
“爹爹!孩兒犯了什麼?”
曹棟棟是一臉無辜道。
“跪下!咳咳咳!”
曹評狠狠一跺腳,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
曹棟棟跪了下去,還委屈巴巴地看着王超,“王叔叔,你可得爲侄兒做主啊!”
王超是好氣又好笑,道:“棟兒,你休在這裡賣乖,昨日可是你命人前往白馬鄉秦家莊捉拿那秦彪的。”
曹棟棟眨了眨眼,搖搖頭:“孩兒沒有下達這命令。”
旁邊一人立刻道:“你還在這裝傻,要沒有你的命令,皇家警察豈敢擅自行動。”
“我真沒有。”
曹棟棟也激動了起來,“真不是我幹得。”
王超見罷,道:“除你之外,警署還有誰能夠做主?”
曹棟棟想了想,道:“這種事必然是要經過侄兒允許,各位叔叔伯伯,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此事都已經鬧到陛下那裡去了,還能有假,昨夜一隊皇家稅警用攻城器具撞開秦家大門,將秦彪給抓到稅務司去了。”
“那是皇家稅警,這與侄兒無關。”曹棟棟立刻道。
王超納悶道:“皇家稅警不歸你們管?”
“對啊!”
曹棟棟道:“當初朝廷不是下達命令,我們警署只是負責訓練稅警、庭警,前幾日侄兒已經給稅務司送去三百名稅警,那些稅警就已經不歸侄兒管了,不然的話,稅務司、皇庭都得聽咱們警署的。”
幾人是面面相覷。
曹評皺眉道:“棟兒,你老實說,你到底有沒有參與?”
“孩兒是真沒有參與。”
曹棟棟委屈地都要哭了,又不可思議道:“他們稅警還能用攻城器具?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我們皇家警察都不能用。”
曹評瞪了兒子一眼,又看向王超等人,“諸位,你們會不會是弄錯了。”
“真是抱歉!”
王超趕忙拱手道:“可能...可能是我們弄錯了。”
......
這外面已經是吵得不可開交,但是張家還是一片和諧安寧。
“......悲哀是真的,淚是假的,本來沒因果,一百年後,沒有你,也沒有我......!”
張斐還是一覺睡到自然醒,摟着嬌妻,哼着小曲,慢悠悠地向前院行去。
真是春風得意。
“你這小曲到底是從哪裡聽來的?”
許止倩忍不住問道。
張斐道:“當然是自創的,普天之下,除我之外,還有誰能夠寫出這麼糟糕的詞來。”
許止倩噗嗤一笑:“這倒也是,你這詞寫得可真是連市井俚語都比不上。”
張斐傲嬌道:“就如同我的文章,雖然糟糕,但就是惹人喜歡。”
許止倩一翻白眼,“那可沒有。”
來到前院,許止倩發現就穆珍一個人在吃早餐,不禁問道:“嫂嫂,爹爹和大哥呢?”
穆珍道:“方纔衙裡那邊來人了,好像出了什麼大事,爹爹就急着走了,你哥也跟着一塊去了。”
許止倩聽罷,立刻看向張斐。
張斐忙道:“我不清楚。”說着,他又滴咕道:“也許是稅務司他們有行動了。”
正巧高文茵端着早餐走了進來。
張斐又道:“夫人,我今兒恐怕不能陪你去新宅那邊了。”
高文茵忙道:“你若沒有約人,那就不要去了,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
......
吃過早飯後,張斐立刻與許止倩出得門,前往錄事巷。
而在路上,就聽車外行人的八卦,夫妻二人都將昨夜的事給弄明白了。
許止倩震驚地看着張斐。
張斐解釋道:“我是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動手。”
他只知道要動手了,但具體什麼時候,他不清楚,他也不懂這些,這些事務得交給專業人士幹。
“不是,攻城器具...?”
許止倩都傻眼了。
張斐笑道:“如果你不想傷害人,那你就必須要讓人們都知道,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儘量少做。”
許止倩擔憂道:“可是稅務司若有這種權力,那.......!”
張斐點點頭,“如果沒有皇庭和檢察院、警署,那是決不能給予稅務司這種權力的,但現在不同,稅務司也得爲自己所爲負上責任。”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你也清楚我朝稅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要是不用這種手段的話,那不管王學士怎麼變法,最終還是會有普通百姓來承擔這一切,但問題是,他們也承擔不起。”
許止倩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爹爹......!”
張斐呵呵道:“岳父大人應該會非常享受當下。”
許止倩當即就給了張斐一個閃亮的白眼。
張斐嘿嘿道:“你別這樣,也許你也會很享受。”心裡補充一句,你跟你爹不是一個德行麼?
許止倩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也許我們夫婦就要重出江湖了。”
......
此時錄事巷也是異常熱鬧,只見李國忠、費明、範理等人站在汴京律師所門前交談着,見到張斐來了,幾人立刻迎了上來。
“三郎,你可知昨夜之事?”李國忠是急急問道。
張斐道:“方纔在來的路上聽說了,昨夜稅務司將白馬鄉的秦家給封了。”
“真是狠啊!”範理怕怕道。
張斐問道:“你沒有繳稅麼?”
範理嚇得原地一蹦:“你別瞎說,我可是一文錢沒少。”
張斐又看向李國忠等人。
李國忠忙道:“我們都交了,我們可是茶食人,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誤,不要命了麼。”
費明也是連連點頭。
張斐聳聳肩道:“那有什麼可怕的。”
李國忠突然瞄了眼費明,費明立刻道:“根據朝廷當初下達的政令,稅務司並無權判決秦家,是不是得移交檢察院,檢察院再向皇庭起訴。”
張斐點點頭。
費明又問道:“既然如此,秦家有可能打官司,那如果秦家找咱們打官司.......!”
張斐嘿嘿道:“我方纔也想到了這一點,這回咱們可有得賺了。”
李國忠趕忙道:“使不得,使不得,稅務司這麼狠,咱們可是得罪不起啊!”
張斐沒好氣道:“什麼得罪不得罪,李行首,你在想什麼。照你這麼說,皇庭就得罪的起?開封府就得罪的起?那咱們還打不打官司,如今打官司輸了又不犯法,他們只要付得起錢,那爲什麼不接。”
費明點點頭:“三郎此言也在理啊!”
正當這時,李磊跑了過來,在李國忠耳邊小聲滴咕幾句。
李國忠點點頭,又向張斐道:“三郎,小店有點事,就先告辭了。”
等到他們走後,範理立刻道:“三郎,他們方纔再套你的話。”
張斐道:“我知道,但是我的回答其實並不重要,因爲他們一定會接這官司,誰要接這官司,權貴們將會權力支持,沒啥可怕的。”
範理又問道:“那要是找上咱們,那咱們接不接?”
張斐笑道:“有買賣上門,爲何不接。”
許止倩微微蹙眉,等到入得後堂,她小聲道:“你要幫秦家打官司?”
張斐想了想,道:“他們應該不會來找我,畢竟他們現在將我視作敵人,也許這第一場官司,我們是要幫稅務司打。”
許止倩好奇道:“幫稅務司打什麼?他們不是通過檢察院起訴嗎?”
張斐道:“暴力合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