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線的人永遠不知道在線的人等了多久。
鑑於蘇元連手機都沒帶,蘇姍便苦等他打來電話,甚至怕自己睡着聽不到,而喝着濃咖啡,苦的小臉皺成一團。可是,不論她怎麼等,手機都很安靜,座機也像是壞了一般。於是,蘇姍她決定主動出擊,她去蘇元常去的雪茄店紅酒莊擊劍室,可服務生管理員都說,好久沒見蘇先生了。
蘇姍想起了羅津津提過的林旎兒子的上學地點,便去學校門口等。可等到小孩們都走光了,也沒看到哥哥或者林旎來接人。
猛地,蘇姍的眼梢瞥到一個可疑的人在她轉身往車邊走去時立刻躲在樹後,蘇姍忙移動了幾步,裝作沒發現,事實上卻結結實實地看了一眼——原來是老媽的司機。看來他奉命監視蘇姍,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通過蘇姍找到蘇元,找到蘇元就能找到林旎,老媽的最終目標是林旎,因爲這個女人破壞了她的大計劃。
帶着一身沉重,蘇姍來到組裡開會,聽着葉萍對新欄目做的規劃,葉萍表面上說要聽取大家夥兒的意見,其實她只是通知一下,她要把原來一男一女的主持搭檔換成兩男的,也就是說,節目將由邢海和另外一個男主持輪換主持,蘇姍無精打采地看了眼那個新來的男主持,長得還可以,穿衣打扮明顯走日韓風。
原先的女主持改出外景了,會後有人勸前女主播想開些,誰讓葉萍不是雙性戀呢。那女孩倒也不生氣,笑呵呵地說,出外景挺好。說着走過來和蘇姍熱絡地打招呼,然後小聲說:“我聽說,外景主持人不需要那麼多,你最好自己走人,我不想費勁收拾你!”
蘇姍看着這個笑顏如花的漂亮女人用如此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又聽到如此冷漠的語調,開始由衷地佩服對方的一面多用,沒聽到該女人後面這些話的人,一定以爲她在和蘇姍聊天,而且相處融洽。
沒過幾天,蘇姍聽到辦公室裡開始悄悄議論一件事——哪個是一三五,哪個是二四六,還有一天怎麼辦?抓鬮。
蘇姍沒聽明白,就問攝像什麼意思,攝像笑着說:“自然是說咱女頭兒和她的男友們了!”蘇姍懶得爲頭兒的桃花費神,繼續想着該怎麼才能瞞着媽找到哥,想來想去,她用座機打給邁達實業,通過總機一層層地轉,終於轉到方忱手裡。
方忱早就在等蘇姍的電話,他想知道這個淺薄愚蠢的人要花多長的時間纔想起來通過他來找蘇元,果然花的時間夠長。前些天,在擊劍室,隔着玻璃,方忱看着正在焦急詢問管理員的蘇姍,回頭問蘇元:“你不打算出去看看?”
蘇元神情凝重地點頭,方忱笑道,愛情面前,親妹妹就沒什麼地位了。蘇元不理方忱的調侃,深知自己的露面只會前功盡棄,他希望經過這段時間的冷卻,老媽會認真考慮他的想法,如果現在就讓老媽找到,他沒有勝算,但是讓妹妹這麼一直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爲他知道,人越單純,就越容易固執,便對方忱說:“你出面去和蘇姍說說我的計劃。”
方忱不語,他不想主動去找那個花癡女,這樣會讓淺薄的她抱有不應該有的幻想,如果認定是沒有可能取得好的收益的合作對象,就連幻想也別留給他們,這是方忱跟着老爸工作後,得到的經驗教訓。
蘇姍焦急地問了方忱一連串問題,卻聽不到對方的答覆,蘇姍馬上問:“您在聽嗎?”
方忱這才說:“在聽,你哥不想讓你那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媽通過你找到他,更怕你媽威脅到他的心肝寶貝,所以你別找了,他過得很好,有吃有喝有玩,沒帶錢,並不說明他沒錢花,沒帶車,也不能代表他就得擠公交。”
蘇姍聽後似乎有點放心,直呼:“謝天謝地,謝天謝地,不過我哥他是不是在借用您的錢和車呢?是多少,我打給您!”
方忱嗤之以鼻地笑笑,果然是歷維坤的女兒,立刻就想到了錢,居然那天在尊爵紅酒酒莊,看到她在飄窗前去握雪花的一剎那,還覺得她美得像葛麗泰·嘉寶,甚至鬼使神差地給她當服務生使喚……慈善拍賣會那天在露臺上看到“悍母訓女”的那一幕,他心有慼慼焉,他也是不被父親器重的兒子,也是常常被父親斥責的兒子,也是被質疑個人能力的兒子,那一刻他似乎特別理解蘇姍的痛苦,何況歷維坤真是極品,蘇家小妹真不幸……本來那天一切都還不錯,可惜最後蘇姍那個花癡般的弱智笑容毀了一切,太容易就撲上來的女孩,他見得太多,也實在討厭。因爲她的花癡本性,讓他對曾經給她使喚成服務生這件事追悔莫及。
聽到方忱保持沉默,蘇姍再問了一遍,方忱居然就掛了電話,蘇姍對着聽筒發了半天的呆,這男人怎麼像她的女領導葉萍似的,說翻臉就翻臉。
正想到這裡,葉萍就叫了蘇姍的名字,蘇姍立刻跑往葉的辦公室,心裡忐忑不安。見葉萍一臉笑容,蘇姍就一頭霧水。
葉萍笑眯眯地說:“蘇姍,你來組裡有大半年了,工作態度很好,再艱苦的環境也不叫苦,忍耐力很強,我很欣賞,現在的年輕人像你這樣的已經很難找了,但是……”
蘇姍猜到被誇獎之後會有個但是,如果她和前女主播競爭同一份職位的話,她沒有任何勝算。
葉萍繼續說道:“但是,我萬分遺憾地通知你,你得離開我們組了,我還真有點捨不得,臺裡新添了檔節目叫東方時尚,這節目的製片聽說你有以前做過時尚雜誌的經歷,就跟大岑提出來,非要調你去他們組,你去準備準備吧,明天就去東方時尚了,晚上,組裡在‘九府’給你開歡送會。”
晚上的歡送會,同事們喝得酩酊大醉,前女主播見隱患已去,便親暱地對蘇姍說以後見面了還是好姐妹,蘇姍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臨了,葉萍拍拍蘇姍的肩膀,豪氣地說:“我們組出去的人,沒有弱的,來,兄弟姐妹們一起祝蘇姍在新欄目組功成名就!”衆人站起來,碰杯喝酒。蘇姍突然理解了爲什麼這夥人願意跟着葉萍衝鋒陷陣了,葉身上有一股草莽女英雄的味道,讓人覺得跟着她有肉吃。
就在蘇姍期待着老媽回心轉意,讓哥哥回家的時候,歷維坤突然宣佈辭去蘇元副總的職位,蘇姍得到消息後傻眼了,她趕往V·K,不等通報,徑直往母親的辦公室跑去。
推門進去,就聽見有人說:“查不到蘇先生和誰在一起,蘇先生像是銷聲匿跡了,也沒和蘇小姐聯繫過。”
歷維坤挑挑眉毛,一副誰惹我誰死的陰沉表情,說道:“去給我找,找私家偵探去查,蘇元一定會和蘇姍聯繫的,給我盯緊蘇姍。”
蘇姍衝到母親的辦公桌前;“媽,不能這樣做,您這是在逼我哥。”
歷維坤看着女兒,突然特溫和地說:“那好吧,三三,你幫我們一個忙,幫我們母子和好怎麼樣?”蘇姍立刻點點頭,歷維坤伸手摸摸蘇姍的秀髮,口氣和藹到蘇姍以爲有電視採訪並且直播,“三三真是個乖孩子,我也不忍心這麼對你哥,可是小元他傷害了我,畢竟我是做母親的,怎麼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呢?”
蘇姍聽着,更加使勁地點頭,歷維坤繼續着溫暖的母女溝通:“只要你哥哥回家認錯,我會考慮他的婚事,就算一開始很困難,不過,我會認真考慮的,如果蘇元先拿出誠意來,我們沒什麼不能談,對了,他喜歡的人是誰?”
蘇姍立刻回答:“我哥的高中同學林旎,我小時候還見過,人很好又很漂亮。”
歷維坤對身旁的人使眼色,那人立刻心領神會,歷維坤繼續微笑:“要是你哥的同學的話,至少34了吧,怎麼是老姑娘了?”
蘇姍忙搖頭,“不是,離婚了,有個孩子……”說到這裡,看到母親的臉變得鐵青,蘇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大錯誤,她怎麼能相信老媽呢?怎麼能被她假裝的溫暖欺騙了呢?蘇姍的臉立刻變得煞白,一種被欺騙被背棄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氣來。
歷維坤回頭對身邊的人說:“還愣着幹什麼?到蘇姍去過的那個小學,查家長叫林旎的,查出家庭住址。”那人立刻跑了出去。
蘇姍瞪着母親,憤怒彷彿從久遠年代襲來:“你騙我!”
誰知歷維坤比她還生氣,簡直火冒三丈,高聲叱責道:“是你先騙我,知道情況還不主動彙報,我怎麼盡養些白眼狼,你哥就不說了,你得感謝我生下你這個白癡。”看蘇姍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歷維坤怒道:“瞪什麼眼,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蘇姍依舊呆立着,歷維坤不耐煩地擺擺手,“快滾,別站在這裡讓人心煩,作爲子女不能爲母親排憂解難,要你們有什麼用?”
蘇姍跑出了V·K,在戶外五月的陽光下,站了很久,纔想起了老媽已經派人去找林旎和哥哥,便打電話給方忱,方忱並沒有接。
自魏愛蓮清理過冰箱後,又開始清理谷昕的儲物櫃,她邊幹活,邊和來串門的姜愛聊婚姻家庭,對姜愛所言的可以結婚,但絕不生孩子,完全不能苟同。
看着那些沐浴液護手霜上的生產日期,魏愛蓮感到了嚴重的鋪張浪費,她沉痛地說道:“只管儲藏,不管日期,那是國有作風,只管結婚,不生孩子,這是浪費作風!你們啊,讓我說什麼好呢!”
姜愛和阿羅被逗得前仰後合,姜愛說,魏姨你要是主持中老年脫口秀節目,準保收視率高。
魏愛蓮雖然聽得開心,但還沒有飄飄然,問你們幾個怎麼跟得了傳染病似的,都不交男朋友趕緊結婚?阿羅表示,她和李曉勉是沒遇到合適的,谷昕是挑花眼了,姜愛呢,取向不明(羅津津立刻遭到姜愛的一記重拳),蘇姍是非找帥哥不可,一般帥都不行,非得是帥絕人寰的。
魏愛蓮聽得稀奇,說道:“帥就帥唄,幹嗎還非要絕人寰啊?再說了,找丈夫就和殺豬吃豬肉一樣,不看長相的,你吃豬肉還看豬長得好看嗎?”阿羅姜愛聽後幾乎笑倒,對在一旁看電腦的谷昕說:“真愛咱媽!”
把一桌子菜置辦齊備,魏愛蓮叫谷昕羅津津姜愛上桌吃飯,聽到有人按門鈴,羅津津去開門,看到蘇姍像個鬼似的站在門口,魏愛蓮忙招呼蘇姍進來吃飯。
眼見魏愛蓮穿着簡單的上面印着“**附小教職工歌詠比賽”字樣的白T恤,臉紅撲撲的,眼角的魚尾紋,每笑一下,就聚攏一下,顯得很活潑,她不僅面容活潑,還妙語連珠,又不時給女孩們佈菜,親切和藹到你想和她聊一宿……蘇姍想起她那個總是穿得高雅細緻的媽,連頭髮都梳得一絲不苟,一張臉冷得像拒人以千里之外……想着,想着,蘇姍的眼淚就要涌出,使勁忍住纔不至於讓其他吃飯的人倒胃口。
蘇姍姜愛走後,魏愛蓮對女兒和阿羅說:“看着剛纔那姑娘臉色不好,吃飯的時候差點哭了,不會遇到什麼事了吧?”
阿羅撇撇嘴,不以爲然:“魏姨,你要操心也得操心谷昕和我,蘇姍能有什麼事?家裡那麼有錢,要什麼有什麼,換作是我還不美死了。”
魏愛蓮笑笑,說:“有錢雖然好,但誰沒煩惱啊,那孩子看上去挺可憐的。”谷昕聽後,覺得有必要給蘇姍打個電話,可阿羅卻覺得魏愛蓮小題大做,還反駁道:“蘇姍就長那樣,不是真可憐。”就算可憐,那也是爲她的有錢在抵罪!
回到家,蘇姍就看到老媽冷着臉坐在一樓沙發上,一看見她,就厲聲說:“從今天開始,你沒有哥了。”蘇姍立刻問:“那我哥去哪兒?”歷維坤沒有回答,鐵青着臉上樓了,蘇姍以前雖然見過老媽生氣,但沒見過她這麼生氣。
小玉阿姨悄悄告訴蘇姍,一個小時前,她聽來彙報的人說,蘇先生半個月前,就把女友和女友的孩子辦到了澳大利亞,看到歷女士宣佈解除他職務的消息後,大概猜到沒辦法緩和了,也走了,歷女士派人到林旎兒子的學校去查,查到家庭地址也沒用了,歷女士這纔想起蘇先生的護照在他自己手裡,再請人幫忙查,果然蘇先生走了。更讓歷女士生氣的是,蘇元看來是早就在做準備了,把屬於他的那部分存款年初就轉走了,所以歷女士和蘇元斷絕了母子關係。
哥哥就這麼離開了,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蘇姍定在原地,心臟開始向下墜落,一種被遺棄的感覺包裹了她。
回到自己房間,蘇姍弄了一浴缸肥皂水,和衣坐在浴缸裡拿了細管在吹泡泡。小時候每當被老媽修理完後,哥哥總是給她做肥皂水,讓她吹泡泡玩,工作後,每當遇到不順心的事,蘇姍也是吹着泡泡送走那些煩惱,如今她多想“把煩惱都吹到肥皂泡泡裡去,等泡泡炸開了,煩惱就沒有了”,可是似乎已經不奏效了。
打開電腦後,蘇姍收到了一份郵件,是哥哥發的。
三三:看來哥哥不得不離開了,以後你得自己照顧自己了,要堅強,要勇敢,不要一個人哭,遇到難題多和李曉勉谷昕商量,再遇到更大的難題,就去找方忱,他雖然長着一張冷臉一張賤嘴,但內心還算不壞,請原諒哥哥的自私,請相信,我是萬不得己才選擇離開的……
蘇姍的眼淚如注而下,吧嗒吧嗒地落在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末了,她抹掉淚,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勇敢,不能讓哥哥擔心,哥哥有權利追尋並保護自己的幸福,她不能給添亂。
幾天後,在新欄目的第N次討論會上,組裡請來很多時尚人士來出謀劃策,有造型師,有設計師,有時尚雜誌的主編。於是,蘇米汀看到了幾個熟人,讓她高興的谷昕,讓她鬱悶的丁茜。
丁茜直勾勾地看着蘇姍,看她沒多少變化,似乎很適應電視臺裡的工作,還是穿的漂亮時髦,連簡單的飾品都透着股子貴氣,便說:“比起看重真實才華的雜誌社,你還是適合看重外表的電視臺。”
蘇姍裝作沒聽見,知道如果和丁茜這樣的人耗下去,對自己沒任何好處,她現在也知道,當今的人們討厭有錢人,的確有些有錢人不招人喜歡,以爲有錢就有一切,比如她原來的那羣朋友,她也不喜歡,所以她不能強求別人也喜歡她。
開會間隙,蘇姍和谷昕去喝咖啡,蘇姍問谷昕的狀況,谷昕說,她和聞淵徹底沒感覺了,但她也不能就這麼空着,目前在接觸別的男人,只是好像不太來電。
瞥到有以前組裡的攝像匆匆路過,蘇姍便打招呼。此人一看見蘇姍就十分激動,說蘇姍才走了半個月,組裡就發生大事了,還是蘇姍運氣好,不用趟這渾水,葉萍被人告了,現在正在接受檢查呢,組裡亂成一團,像他這樣的小人物雖然不涉案,但目前手頭的工作都停了,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攝像走後,蘇姍感嘆,剛覺得那些人跟着葉萍有肉吃,這麼快就有罪受了。
谷昕打趣蘇姍,說在一個臺裡都不知道這事兒,昨天她就聽消息靈通的沈之言說了,最主要的問題是臺長換了,臺裡的主要人物肯定會洗一遍牌,說起葉萍的事,在這個圈子裡也不算大事,就是拿了回扣,養了小白臉。“你去RP網站看看,有一條娛樂新聞叫女製片的‘包養門’,今天的點擊率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