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媽覺得很奇怪,幾天沒回家的兒子一早兒就回來了。老二回到家,不吃不喝不睡,只是愣愣地發呆。
“老二,又在外面被人家洗佛爺啦?”李大媽當着治保主任的官,又守着兩個當佛爺的兒子,黑話懂得不少。
“您甭煩我!- ,老二沒好氣地頂了一句。
“瞧你那能耐,在外面受了氣,就知道回家跟我耍蠻。老李家墳頭也不知哪兩根蒿子長歪了……”李大媽一邊收拾屋子。邊數叨着兒子。忽然,她聽到身後“撲通”的一聲響,趕緊回頭一看,驚呆了。兒子跪在了她的面前。
“媽,我活不成了,我……殺死人了。”
黑子的傷勢很重,胃壁被刀刺穿,血水、胃液和未消化的食物流滿了腹腔。幸虧及時動了手術,才倖免一死。
每天上午老二都來醫院。給黑子送吃的、報告外面的情況。今天到這會兒他還沒來,也不知道他們把順子判了沒有。
黑子一邊想着,一邊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肚子上的傷口被人狠狠地捅了一指頭,鑽心地疼,他一下子就醒了。
陳成正站在他的牀前。
“順子被刺了,是不是你讓老二他們乾的?”
黑子不說話,又閉上了眼。
“別裝死,快說!”陳成又用手指使勁地點了一下黑子的傷口,疼得他差點兒沒從牀上蹦下來。
“是。”黑子的眼角流出兩滴淚,但還是閉着眼,不願或不敢看陳成。
“老二搶走了大丫頭,是不是你讓他乾的?”陳成又問。
黑子突然睜開了眼,驚訝地問:“老二把大丫頭搶走了?
我可真不知道這件事。“
正在這時,一位年輕的女護士拿着針劑走過來。她生硬地用肩膀把陳成擠開,沒好氣兒地說:“讓開!你沒看見要打針了嗎?”
“對不起,我沒看見。”
“沒看見?長眼睛了沒有?”護士還是不依不饒的,態度非常傲慢、無禮。
“我沒長眼睛,你就長了眼睛嗎?”陳成犯怒地抓住了護土的後衣領,猛地一拽,針管和藥液瓶子掉在地上摔碎了。他指着黑子怒聲對護士說:“你長了眼睛,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他是流氓、殺人犯。
就在昨天晚上,他指使一幫子小流氓把一個姑娘了。那個姑娘,和你的年齡差不多,也和你一樣漂亮。我告訴你,昨天是那個姑娘,明天就會輪到你!你說,你長了眼睛嗎?“
護士嚇得渾身發抖,兩眼直勾勾地盯着陳成的臉,她怕他憤怒得不能自制,會突然揚手打她,但是陳成沒有打她,而是輕輕地鬆開了緊抓住她衣領的手,說:“對不起,我失態了。請您找來紙筆,記下口供,行嗎?
好,太謝謝了。“
陳成又俯身在病牀上,右手的手指像錐子似的鑽進黑子的傷口,開始問:“你指派老二殺害順子。”
“是。”
“你唆使老二和一幫小流氓了大丫頭。”
“是。”
“你的後臺是周奉天。”
“是。”
陳成突然又狂怒起來,右手的手指一使勁,鑽進了黑子的傷口。黑子疼得大叫起來。
“說,你說!周奉天是怎麼向你交待的,你又是怎樣唆使老二去於的。時間、地點!老二和那幫小無賴都叫什麼名字!
住在哪兒?快給我說!“
黑子連編帶造地把什麼都說了。
陳成出醫院時,小護上一直把他送到大門口,直到看不見陳成的背影了纔回到病房裡去。從這天開始,她拒絕再給黑子打針和送藥。
李大媽嚇壞了。
“我的小祖宗,別嚇唬你媽。你沒殺人,是吧?沒殺死,是吧?”
“我殺了。她死了。”老二癡呆地說。
“祖宗呀,你不讓我活了!你怎麼殺的?殺死的是誰呀?
哎呀,你倒是快說呀!“
“大丫頭。我們幾個都和她幹了那事,後來,她喝了敵敵畏。”
李大媽突然緊緊地把兒子摟進懷裡,放聲大哭起來,“我的心肝喲,娘不能沒了你喲!快說呀,那個大丫頭,她後來沒死。”
“死了。”老二被娘摟得喘不過氣來,但是他還是緊緊地貼着孃的身子。這是他惟一的靠山和保護傘了。
李大媽突然鎮靜下來,他推開兒子,盯着他的臉看了很久,然後果斷地說:“沒別的路了,你快跑吧!跑得遠遠的,留住一條命,以後再慢慢地想辦法。留住命,就是給老李家留住了一條根……”
說着,孃兒倆又抱頭大哭起來。
正在這時,陳成推門走進來,他的眼睛通紅,手裡握着一把尖利的刺刀。
三福是在大丫頭家的院子裡看到她的。
她還是穿着那身被露水和淚水打溼了的衣服,光着兩隻腳,沒鋪沒蓋地躺在院子裡的碎磚地上。她生前長得漂亮,死後還是很美,只是兩眼憤怒地望着天空,再也沒有了流不盡的眼淚和哀婉、柔順的神情。
三福知道,大丫頭的眼睛是不會閉上的,她在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看着自己給她報仇,等着自己一同去見冥冥中的上帝。
“你是幹什麼的?”李大媽氣勢洶洶地問陳成,“青天白日的,你持刀弄杖地是想犯搶嗎?”
“青天白日的,你兒子少女,逼死人命。我是來要他的口供的。”陳成逼視着老二,冷冷地說。
“有介紹信嗎?”
“有。”陳成舉起刺刀,“要是敢說一句假話,我立刻就要了他的命。”
“陳成大哥,不能全怪我呀!我喝醉了,還有,也不是我一個人。你擡擡手……”老二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陳成。
“起來!拿出紙、筆,給我寫!”陳成厲聲說。
“寫什麼呀?”
“我說,你寫!”
李大媽想溜出去找人,她怕,怕這個叫陳成的傢伙用那把刺刀把兒子殺了。
“大兄弟,你們爺兒倆先聊着,我去給你買盒煙來。”說着,她推開門就要往外走。
“不行!”陳成伸出刺刀擋住了她,“他是你的兒子,你就應該知道他幹了些什麼缺德事,應該知道他爲什麼必須爲死去的姑娘償命!”
李大媽嚇得又縮回了屋子裡。
“寫!,,陳成猛地把刺刀戳進老二眼前的桌面上,刀身顫抖着,錚錚作響。
“我在周奉天和黑子的唆使下,犯下了以下的罪行……”
這一天,陳成一共取得了七份由本人簽字畫押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