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診所,那言讓我扶着青稞站在路邊等他,片刻後,他的車停在我們面前。對於在深夜裡
身無分文的人來講,我沒有辦法拒絕那言的第三次幫助。
將青稞扶上後座安頓好後,我問她,你住哪兒,先送你回去。
可直至那言緩緩發動車子,久久也得不到她的答案,她只是偏頭過去望向窗外,不做聲。我腦海裡閃過河堤上她被揍的畫面,又看了看她的滿身傷痕,輕聲說,如果不介意,你今晚就先住我家裡吧。
然後傾身跟那言說了個地址。
轉身,就撞上青稞定定望着我的眼神,藉着窗外路燈照射進來的燈光,我看到她眼睛裡有一閃一閃晶瑩的光,明明滅滅,她嘴角蠕動,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又將頭偏向了另一邊。
那個時候我心裡想的僅僅是,帶着滿身的傷痕,她一定是擔心父母責罵,纔不敢回家的。我從來沒有想過,家這個在我們嘴裡簡簡單單就說出來的詞,在她心裡,卻是永遠的悲傷與痛。
那言將我們送到我家樓下,我扶着青稞上樓梯時,他忽然追了過來,在身後喊我:“西曼。”然後繞到我跟前,伸手,攤開掌心,昏黃的路燈下,我看着他手心裡靜靜躺着的那串泛着銀光的手鍊,心裡一驚,伸過去取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這條銀手鍊是夏至送給我的情人節禮物,那是我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情人節。這條手鍊的款式獨一無二,是他親手設計而後找了一位老銀匠純手工打製而成。
自從夏至幫我戴上手腕的那一天起,我從來都沒有摘下過它,可如今我卻把它弄丟了,並且連什麼時候丟的都不知道,這些天也沒有意識到曾被我視若珍寶的東西竟早已脫離我的手腕。
我心裡忽然涌上一陣難過,就好像……丟掉的不是手鍊,而是夏至,以及那份感情。
“是你的吧?那天我在美術館休息室的沙發牀上撿到的。”
“謝謝。”我將手鍊緊緊握在手心,心裡幾欲落淚。想到美術館,心裡忽然一動,脫口而出:“你認得江離……”
我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痛呼聲,是青稞。我轉身,看到她吃力地扶着樓梯,試圖上去。扭頭跟那言說了句謝謝再見,便跑過去攙住青稞慢慢地上樓。
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屋內漆黑一片,萬幸,媽媽還沒有回家,假如她看見我不僅這麼晚纔回家還帶着一個身份不明滿身是傷的人,一定會嚇一大跳,然後又是一番盤問……
簡單清洗之後,我將青稞扶進臥室,然後從裡面將門反鎖了。看來只得等媽媽明天去上班之後再起牀了。
那晚我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一個人睡習慣了,有人在身旁怎麼都無法入眠,又不敢翻身,怕驚動青稞。可她卻忽然在黑暗中輕輕開口:“你爲什麼對一個陌生人這麼好?”
我忽地一怔,這句話多麼熟悉,不久前,我曾在甘南問過蘇燦。在這一刻,我似乎有點明白蘇燦那麼做的原因了。我不知道你們心裡是否有過這樣的情愫——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我無法得知我之於蘇燦是不是這樣的一種感覺,但青稞之於我,大概就是記憶深處裡的故人。讓我忍不住地便想去幫助她,對她好,沒有緣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