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歐帶着人走出了永安城,沒有旌旗相伴,沒有夾道相送,甚至沒人願意多看一眼。出了這裡,瑞歐將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身爲魔族人,卻從沒回過自己的祖地。他在銀鬆鎮出生、長大,那裡曾經是他的一切。
銀鬆鎮中人來人往,換防的部隊爲他們講述着外面的世界。每個銀鬆鎮的孩子對外面的世界,既耳熟能詳又非常陌生。那時,每個孩子都幻想着,有一天能夠親眼看到外面的世界。
如今,他的幻想成真。
此次,蟲羣沒有成爲開路先鋒,它們止步於永安城外,準備再次反向梳理血色平原。少了它們的陪伴,沒有了令人心煩的蟲鳴,瑞歐感覺有些心慌。
永安城西側羣山環繞,瑞歐認爲這裡更適合蟲羣行動。但這種事情也僅是想想罷了,他知道又一次優勝劣汰的競爭開始了。
一次完全獨立的行動,他們可以自行選擇——戰或逃。沒人會在乎,至少那對神明不在乎,這更像是最後的測試。他們只需脫去衣甲,隱於山林也許就能平安渡過餘生。
在過去的歲月中,山間崎嶇的道路被無數大軍踩踏得寬闊而又堅實。路邊的叢林太過茂盛,食人者們不得不派出更多的哨探。瑞歐不清楚,這些哨探有多少人會選擇回來。
其實無所謂,他也不在乎。瑞歐不想逃,也不會逃,但他不會阻止那些逃亡者。因爲,他想看看這些人能夠逃到哪裡?他很好奇,逃亡者的下場。些微的人員損失,他承受得起。在清理的過程中,他有許多手段讓隊伍不斷壯大。
對於隱藏在羣山間的小村落,瑞歐不感興趣。他只需穿過羣山,在另一側攪風攪雨。當時機到來時,神明自會降臨。
隱於山間的村落是妮可的目標,與瑞歐不同,她對此地頗爲了解。羣山間不僅有小村落,還有一個稍具規模的村鎮——甜井鎮。
這裡的羣山不缺清泉、小溪,但多是隨季節枯榮往復。甜井鎮坐落於相對平緩開闊的山坳中,幾口水井爲這裡提供了最可靠的水源。井水甘甜,這也是甜井鎮名字的由來。
甜井鎮人員複雜,各類魔族在這裡多可見到,例如雙面、四手等等、等等。若是尋求這些人的來歷,無非是逃兵、逃役。生物的本能,讓他們最終聚集到了這個適宜生存的地方。
對於這裡,人們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進入甜井鎮的道路太過艱險,與其逼迫,不如懷柔。
但是天地變了,艱險不正是神明予以的考驗麼?
既然那裡不適合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她決定帶着少數精銳,前往那裡。妮可召集親信,說出了想法:這不是圍剿,而是我們對神明的敬奉。
想敬奉神明的不僅有她,所以妮可在城門處遇到了梅拉。兩個表姐妹互視一眼,沒有任何爭執,肩並着肩向外走去。在她們身後,是兩小隊黑白分明的精銳。
……
桑德站在甜井鎮的山口處眺望着永安城,多日過去了,但記憶中的沖天光柱依然讓他心驚膽戰。前去窺探的人回報說,城頭已經變換旗幟,焚燒屍體的大火晝夜不停。即使在數裡之外,也能聞道令人作嘔的油脂味道。
桑德想過逃跑,可又有些猶豫。帶着家中的妻兒,如何逃?這裡一直如世外桃園般,艱險的道路攔阻了大多數危險。想對付這裡,人少了不管用,人多了又進不來。
但這點艱險對北地人管用麼?桑德不知道。
鎮中的人大多不以爲然,可是桑德近日總覺心驚肉跳。
一支黑白分明的隊伍出現在視野,因爲太過坎坷的道路,他們顯得有些狼狽。這讓桑德不由緊張起來,他大喊着向着鎮中跑去。
桑德的聲音在羣山中迴盪,妮可和梅拉對視一眼,同時下達了命令。兩個截然不同的命令。
“緩步前進。”
“衝過去!”
黑與白瞬間分開,彼此甚至沒有多看對方一眼。
即使一切都已近在眼前,但妮可依然不想太過冒險。她要用勝利敬奉神明,而不是以自己的血肉。山口看似近在眼前,但通往那裡的道路依然很長。
每個人都有敬奉神明的方式。梅拉想用自己的血肉證明自己的虔誠,她又有什麼理由去阻止呢?
山口中有人衝出,開始嚴陣以待,梅拉也已經接近了那裡。梅拉衝在最前面,沒有絲毫猶豫。一點微光在她的掌心閃爍,如同鼻尖上正反射陽光的汗水,晶瑩通透。
一往無前!梅拉在模仿自己所敬仰的光明。
山口處,人們緊張的盯着梅拉。在他們眼中,這個長相嬌好女子正面露猙獰。但這種猙獰,竟讓她顯出了一絲可愛。如同一個嘟着嘴的小姑娘,準備發泄她的不滿。
男人們,微微垂下了刀頭;女人們,則將劍刃指向了那張俏臉。但是最先撞向他們的不是那具稍顯豐滿的身體,而是耀眼奪目的光。
在驚呼中,他們的視野白茫茫一片。有人磕開了他們的武器,有利刃劃過了他們的脖頸。
妮可依然不緊不慢的走着,漸漸接近了殺戮的人羣,此時白色的身影大多被染得鮮紅。她提高聲音,喝道——投降或死亡!
妮可無意爭功,僅是想模仿暗夜的態度,給這羣可憐人一個選擇的機會。
梅拉停止了殺戮,因爲妮可這句話是代表神明問出。而且,妮可沒有任何爭功的表現,這讓她很滿意,所以她必須有所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