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八年秋(公元557年),對於北齊來說是不平凡的一年。
高洋雖然漸漸懶政,雖然在金鳳台上花掉了很多的錢,雖然經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荒唐事。
但有一點他做得很好,那便是在政務上,將合適的工作交給了合適的人!
唐邕負責管理刑罰,戶籍制度,修訂第一部劃時代的律法《北齊律》(大唐律的前身),而從前的宰輔楊愔,則是專門管錢!管收錢,管用錢!
高洋創造性的撤銷了宰相的職務,將其權責一分爲二,交給兩個人打理。
並參照一年多以前高伯逸上書的“經濟改革”的草稿,交給兩人細化,到今年秋收,正好是檢驗這些成果的時候了。
這天下午,昨夜又去某元氏家中做了不可描述之事的高洋,在金鳳台召見了唐邕和楊愔兩人。
“胖子,你先說,今年錢夠不夠用。”
高洋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指着楊愔問道。
“陛下,無論稅收多少,錢總是不夠用的。”
楊愔無語的說道。
“唉,這個朕當然也知道啦!”
高洋一陣陣心虛,今年“裝修”金鳳台可花了不少錢。
今天先讓楊愔說話,其實是他最擔心財政崩潰,麾下那些禁軍會造反!
“陛下,今年的兩個河泊司,收穫了大量財物。特別是揚州的南河泊司,從陳國來的貨物絡繹不絕,陳霸先幾乎都將揚州對岸的水軍撤防,專門換成運輸的商隊。
我們這邊,很多水軍公然參與走私,軍紀敗壞,還請陛下……”
楊愔還沒說完,高洋就不悅擺擺手道:“水至清則無魚,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你只要給朕錢,不把朕的子民逼得活不下去,一切由得你去。
整頓水軍,朕自會派人處理此事,你不要廢話,繼續說。”
陳霸先或許有北伐之心,但江南實在是太殘破了,一切以恢復實力爲上,起碼十年內他不會動北伐的心思。
爲了賺錢,陳霸先竟然都讓水軍直接參與官方採辦貨物的運輸,如果這個時候北齊集全國之力南征,只怕這位梟雄要翻車。
只不過北齊這邊的情況更糟,南陳的水軍怎麼說都是奉命行事,而北齊這邊的水軍,則是勾結江南世家大戶公然走私,屢禁不絕!
這些人猛然發現,在戰場上要死要活的拼殺,賺來的竟然還沒有走私的十分之一多,以前自己難道都是在吃屎嗎?
隨着兩國關係的緩和,今年商貿的往來數額幾乎是個天文數字,揚州的南河泊司,靠着關稅和倉儲賺來的財物,達到了北齊今年賦稅的五分之一!這還是包括了兩個河泊司的賦稅,而不是和去年的比。
高洋的心思都在北周身上,陳霸先亦是知道高洋這幾年絕對不會動他,都在拼命的以賺錢,發展經濟民生爲主。以揚州爲首的兩國接壤之地變得極爲繁榮,甚至超過建康。
這跟北齊北周邊境赤地千里的情況形成了鮮明對比。
“陛下,高伯逸提出的兩稅制,衆臣們商議了細則後實施,效果明顯。
微臣今年還調低了稅率,收上來的錢反而比往年高了。”
因爲是實行兩稅制的第一年,而且今年風調雨順,楊愔害怕大好局面翻車,於是稍微調低了農稅稅率。
楊愔的話很好解釋,一年收一次稅,收不上來直接就把人逼死了,人死了錢依然收不上來,成爲死賬。
一年收兩次,數額是以前的一半,今年又調低了稅率,能繳稅的人自然是感覺輕鬆了許多,死賬也少了許多。
所以當楊愔把收支的總賬遞給高洋時,這位喜歡浪的皇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稅收怎麼比往年多了一倍,修了金鳳台,今年還有這麼多盈餘?”高洋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微臣也很想知道,但事實如此,今年府庫充盈是明擺着的。連到中樞哭窮的郡縣都少了許多。
此外,在濟州齊州等地實行的攤丁入畝,按地收稅,效果顯著,只是…民間頗有抱怨。”
民間能有什麼抱怨呢?還不是世家在抱怨!
高洋呵呵冷笑,並不接茬。
“行了,朕知道今年國家有錢了,你閉嘴不要再說話。
唐邕,你呢,戶籍給我統計明白了沒有!這幾年又沒有戰亂,朝廷用的還是我父兄時的戶籍,丟人不丟人!”
一提這件事他就來氣。當初他問高伯逸,爲什麼鄴城如此繁華,稅收卻跟前些年差不多,怎麼說就是生娃也生了不少人吧?
高伯逸則是說他暗中調查戶籍,十戶裡面有三戶查無此人,估計是男人戰死,女人改嫁不在此地,然後房屋又換了新人。
簡單說就是人走戶消。
而新搬來的人,戶籍居然在老家,不給鄴城上稅!
“回陛下,戶籍還在整理,爲此微臣已經殺了全國大小三百多調查戶籍的官員,因爲他們辦事不利。
將來微臣不排除殺到一千人。相信他們會努力的。”
唐邕不陰不陽的說道,這位做事的風格明顯跟楊愔不一樣。
靠着人頭滾滾的推進政務,誰懶政就收拾誰。
“嗯,編撰北齊律的事情要抓緊,朕可以作奸犯科,爲所欲爲,但是其他人不行!
如果他們也可以,那不是跟朕的待遇一樣了麼?”
高洋若無其事的說道。
難道當皇帝就能作奸犯科,爲所欲爲嗎?你這理由像是人話嘛?
楊愔一時間有些語塞,但想想北齊律比現行律法大爲嚴謹,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他也懶得去規勸得意洋洋的高洋了。
這廝擺明了希望讓其他人老老實實的遵紀守法,然後自己騎在別人頭上拉屎。
“微臣遵旨!”
唐邕行了一禮之後,規規矩矩跪坐着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