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臨近深夜,劇組提前收工,陸拾川回到公司發現整棟大樓只有電商部所在的樓層依然燈火通明。
直播這個行業就是這樣,工作大多數是從晚上開始。晚上觀衆多,購買慾也最爲旺盛,對於一些剛入行的小主播而言,也是他們陪伴觀衆聊天,幫助他們排解寂寞,積攢人氣的最佳時間。
陸拾川當總裁的時候就沒有上下班的界限,一年365天基本上每天都要在公司工作到凌晨。不過那時候大多是一個人,現在整個團隊一同上班,有時候他會感受到某種奇妙的歸屬感。
這是他身爲總裁的時候不曾體會到的。
“念安姐,今天直播我們點了pizza,給你拿了兩塊過來。”
沈燃才下播,臉上的妝還沒來得及卸,右手拎着一個巨大的盒子走進來。
陸拾川跟沈燃接觸不多,但對他的印象卻還不錯,他一向對情商高並且努力的員工很寬容。
不像陳念安,情商低到塵埃裡,每次都讓人溝通不暢。
思及此陸拾川微微蹙眉,他最近好像想到陳念安的頻率太高了些。
隨即陸拾川便自我寬慰,這一定是陳念安佔着自己身體的緣故,不然他找不到其餘的理由。
“念安姐,今天拍攝不順利嗎,你還好吧?”
陸拾川拉回思緒,“還不回去?”
“還早。”沈燃坐在位置上,喝了口帶過來的氣泡水,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陸總找我了。”
陳念安找了沈燃?
陸拾川蹙眉,“她找你做什麼?”
“《電商觀察》的排名已經出來了。”
排名陸拾川也注意到了,沈燃位居第二。身爲領導者,他不會特意找主播詢問名次,但陳念安是沈燃的“師傅”兼經濟人,確實會對這樣的新聞尤其敏感。
陸拾川知道此番沈燃找他,定是因爲陳念安和他講了什麼,便沒有開口,等待着沈燃繼續往下說。
“陸總……對我的排名不是很滿意,我和許小星的帶貨轉化率差了很遠。”
陸拾川用手碰了碰放在桌子上的pizza盒,盒子還帶着溫熱,應該纔買來沒多久。他想起來陳念安好像就喜歡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最近這丫頭凌晨經常不睡覺在家裡苦學英語,一會兒或許可以給她帶回去兩塊,順便檢查一下她蹩腳的英語有沒有進步。
“你沒必要以許小星爲你的標杆。”陸拾川攏了攏手,略顯漫不經心。
“你和許小星相比,存在着時間上的不足。況且離開了一隻電商,許小星這一年來通過公益直播、參加錄製等方式積攢了更多的人氣,人設IP立住了,你們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是顯而易見的事。”
沈燃看向陸拾川,心跳有些加速。
許小星的變化他不是不羨慕的,說有一顆明星夢也好,想要在其他領域更多的嘗試也罷。現在他的直播間只是停留在請不同的流量明星前來幫忙助陣,在他個人進軍演藝圈這件事上,他也只能想一想,並不敢向其他人談起。
陸拾川不知道沈燃的驚濤駭浪,敲了敲桌子,“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個人IP會是你們這些頭部主播未來的發展方向,那些低端的、粗俗的遲早會被時代所淘汰。你就繼續做,後續公司會爲你定製人設,並且接有些商演和節目。你跟許小星相比性別是劣勢但更是優勢,你的外形條件也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一些追星女孩的審美,曝光率高了,話題有了,貨品質量和價格能保證,你的未來自然更加寬闊。”
語閉,沈燃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我……”
沈燃搓着手臂,眼眸閃過後悔。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而是說道,“有你這句話我踏實多了,時候也不早了,女孩子家家的別老熬夜,趕緊回去休息吧。”
陸拾川沒察覺什麼不妥,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出來的時候天色全暗,樹枝兒上的嫩葉兒霧濛濛的,風吹過還帶了點初夏的寒涼。
陸拾川現在沒了車,受制於交通工具,步履匆匆去趕最後一班地鐵。
“安安。”
一個女孩的聲音從後頭傳來,然後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陸拾川回頭,是留在公司直播的貝兮兮。
“你這兩天在哪兒住啊!”貝兮兮氣兒還沒喘勻,“你幫我定了賓館,你自己呢?”
陸拾川自然不會說他現在住在自己的家,隨口說了句,“我有地方。”
貝兮兮眼眶泛紅,“安安,你是不是不想要跟我在一起住了?”
他說什麼了麼,怎麼一言不合就哭哭啼啼的。
陸拾川活到現在,唯有在身份互換後,對陳念安說過重話,對其他人都分外客氣。偏偏也只有陳念安不管他說什麼都笑嘻嘻地接着,彷彿不是個姑娘般沒心沒肺,氣急了就回兩句嘴,或是暗搓搓跟他較勁,還真未哭過。
意識到自己居然又在想陳念安了,陸拾川煩躁的掐了掐鼻樑。
看來他還是要儘快找個房子搬出去了,雖然現在住的是自己的家,但距離這個女人太近了也不是什麼好事,連心神都受了影響。
“我最近很忙,房子的事沒時間考慮。”陸拾川沒哄姑娘的經驗,抿了抿脣,“我對你本人沒有意見,有猜測友情的心思,不如將精力集中在自己的生活。”
貝兮兮是陳念安的朋友,不是他的。陸拾川也沒有幫陳念安經營友誼的義務,就事論事地說道,“你的直播量停滯不前,吃播不是對着屏幕吃東西這麼簡單,我看過一場你的直播,語言毫無煽動力。”
貝兮兮:?
陸拾川想了想,“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對照吃播帶貨的主播名單進行分析,寫一份報告下週交給我。我坦白和你講,公司現在正在精簡主播。如果三個月內你的直播量仍舊低迷,等到具體名單下來,我不會再保你。”
聽到陸拾川的話,貝兮兮整個人都被嚇傻了,連陳念安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滿腦子都是:她要被裁員了?她是不是要被安安拋棄了……
***
白天擁擠的地鐵到了深夜變得動盪蕩的,連排的座位上都沒有人,一節車廂陸拾川與一個男人分坐兩頭,對方臉上架着框鏡,身上穿着生怕被人認不出來他是個程序員的格子襯衫,頭髮橫七豎八,面上寫滿了加班的疲憊。
但這都不是陸拾川會注意到對方的理由。
陸拾川眼睛下垂盯着腕錶,五分鐘時間內這個男人看了自己六次,只要他瞧過去對方便會慌張移開視線。
怪事。
等到地鐵播報到站通知的時候,陸拾川起身,瞧見那位鬼鬼祟祟的程序員也慌忙站起身子,往上不自在的推了推厚重的鏡片,“美女,我已經連續十天都在這趟地鐵上看到你了。”
陸拾川看着對方因爲緊張抖動的嘴脣,心裡無聊的懷疑對方會不會結巴。
程序員發現陸拾川神色冷淡,更加緊張了,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我我我們還挺有緣分的,要不加個微信。”
果然結巴了。
電梯門開啓,陸拾川甚至都沒理會那個男人,踏步往外走去,覺得自己現在真是閒得無聊。
一直走到電梯口他才後知後覺,自己方纔似乎被個男人搭訕了?
不對,應該說是陳念安被個男人搭訕了。
也不知怎麼一股子不爽蔓延開來,果真是生活無趣的程序員,居然會對陳念安有好感。
纔想着,陸拾川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熟悉的號碼讓他眉毛往上挑了挑,不過才搬回家住了兩天,晚歸陳念安居然還會催促了。
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一整天的煩躁彷彿都被這串電話號碼沖淡了些許。接通後電話那端的陳念安興奮高亢,背後還伴隨着節奏感極強的音樂聲,“我在七葉酒吧,接我!”
這是真把他當成司機了!
陸拾川:“不管。”
“哦。”那邊太吵,陳念安大概是怕陸拾川聽不清,聲嘶力竭地吼道,“那我給齊思佑打電話,請他接我。”
陸拾川捏住手機的手指出現淡淡的青色咬緊了後槽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