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天慢慢熱了起來。
路上的行人換下臃腫的外套,世界經過短暫的寒冷,再次煥發了勃勃生機。
換季時節,正是各大商家開始瘋狂做廣告宣傳貨品的時候。各大購物平臺的店鋪紛紛開始紛紛上新,推出的滿減券更是給予了更大力度的優惠,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了網絡購物,觀看直播的人也不斷攀升。
陳念安頂着陸拾川的總裁頭銜,位居人人嚮往的高層,正對着方纔齊思佑拿過來的資料生悶氣。
就在昨天,行業權威期刊《電商觀察》出臺了今年上半年全領域頂級KOL主播,“一隻電商”的頭牌許小星位居帶貨榜首位,而三拾科技公司的主播沈燃屈居第二,雖然排名只差一位,但兩人的對比數據卻差距頗大,單是直播平均在線人數就相差了1000萬人,帶貨的銷售值更是相差了近10個百分點,可以說如今許小星是圈子裡當之無愧的“直播一姐”。
面前的雜誌都被陳念安翻爛了,手邊擺放的是讓部門提供的許小星一年來的合作廠商與直播貨量,上頭的內容全部被她用線條進行了分類,不悅的嘴脣抿成一道直線,蹙起的眉頭充分顯露了她本人的煩躁。
“這個是你來三拾科技之後,有了更加正規的經營團隊和背景渠道後的第一次排名。我對比了你跟許小星的貨源,在大牌美妝上看,你們可以說平分秋色,談下來的折扣力度也相差無幾,就連進行的直播量都是一樣的,可最後的差距卻仍舊這麼大。”陳念安將分析報告放在沈燃面前,“不如你自己分析一下,你與許小星相比的短板和不足。”
這份報表沈燃也看過了,應該說他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唯一讓他意外的是總裁居然會親自過問。
儘管屈居第二,但大概是一直以來兩個人相差太大,沈燃還真沒在這個排名上較過真。
沈燃思考片刻,開口說道,“許小星是當時‘種草電商’的第一批主播,入行比我早兩年,早在淘寶還沒開始推直播平臺帶貨的時候,當時的負責人也是現在我們二組的組長陳念安就已經帶着許小星入駐淘寶。在許小星帶領團隊離開種草電商的之前,她已經是微博超300萬粉絲的頂級KOL,後面簽了‘一隻電商’之後,整個公司都在爲她服務……”
話還未說完,陳念安直接打斷沈燃,“所以你的意思是,許小星入行早、資源廣,所以現在帶貨能力比你強,比你排名靠前是應該的?”
沈燃擡眸看了眼面色緊繃的總裁,感受到了對方身上瀰漫出來的憤怒,發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無論說什麼都更像是在辯解,於是抿脣不再說話。
陳念安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激動,但只要提到許小星她就很難冷靜。
如今全網鋪天蓋地都是對電商排名的討論,#許小星#的話題被頂到最高,評論裡都是對許小星當初離開“種草電商”決策的讚揚,並且不可避免的將許小星和沈燃進行比較,甚至還有些粉絲建議沈燃跳槽離開陳念安,也另起爐竈。
種種言論似乎都在提醒着陳念安,許小星背叛團隊、背叛她是明智的選擇,因爲她無法給自己主播提供更好地發展空間。
陳念安怎麼能甘心,讓沈燃超過許小星證明對方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已經變成了陳念安的執念。
“我今天越過張璽直接把你喊過來談,是想要直接聽一下你個人的意見。”
陳念安往外吐了口氣,“現在公司正在針對頭部流量制定培育方案,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跟我提,比如你期待的發展方向、團隊的人員配備、渠道的打通延伸。”
能夠直接跟總裁面對面交流,這樣的機會對下面的人而言可以說千載難逢。可是沈燃和陸拾川接觸的時間不多,沈燃自然不會在總裁面前提意見。
看着面前沉默的沈燃,陳念安突然一個想法冒出了腦海。
沈燃會不會也覺得自己限制了他的發展,也希望能夠離開。
這樣的疑問就想鬼魅在腦海裡越纏越大,她索性直接問道,“陳念安一直是你的經濟人,她現在被抽調到了抖動平臺,近幾個月工作的重心會發生偏移。公司是重新給你配備一位新的經紀,還是你更傾向繼續和陳念安合作?”
問完充滿私心的問題,陳念安舔了舔發乾的嘴脣,覺得或許這個問題問的有些過於直白,解釋了句,“畢竟是你的團隊,我可以給予你絕對的自主權。”
陳念安一雙眸子緊緊盯住沈燃,心跳的速度很快。
她不確定沈燃是否會回答自己的問題,等待的幾秒像是一年那樣漫長,良久沈燃才說道,“我聽從公司的安排,如果有新的經濟人我並不排斥。”
一句話,給予了陳念安最後的審判。
沈燃,不願意再讓陳念安帶領他的團隊。
***
同一時間,抖動平臺第一期短視頻正式啓動,陸拾川也正在經歷着在片場的煎熬。
蘇清延續了遲到的個人習慣,在約定時間半個小時後才姍姍來遲。
陸拾川朝着門外瞧去,三個膀大腰圓巨漢每個人撐着一把黑傘,將蘇清護地跟個夾心餅乾一樣,走進來扇了扇風,“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久等了。我皮膚敏感,對紫外線過敏,曬不得太陽,多帶了幾個人過來。”
說完朝着幾個保鏢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等我拍完戲過來接我。”
蘇清出幺蛾子,是在陸拾川的意料之中,但對方表現出來的這幅嘚瑟的模樣,讓他總覺得有些眼熟,彷彿與小人得勢的陳念安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陸拾川的原則不會因爲任何人而改變。冷着臉說道,“拍攝現場不是菜市場,下次蘇小姐要是再遲到……”
“啊呀,走了這一路我口乾舌燥的。”陸拾川還沒說完,蘇清就轉身朝助理伸了伸手,“果汁呢,讓我喝一口。”
這樣沒禮貌的打斷陸拾川,是顯然沒將人放在眼裡。
也確實,蘇清本身就是帶資進組,跟先前被辭退的導演可不一樣。蘇清就是吃準了這點,對陸拾川的威脅有恃無恐。
站在一旁的沈博君跑過來打圓場,“沒事,剛也在調試設備的,既然蘇小姐到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沈博君是陳念安建議過來的新導演,20多歲的小夥子,陸拾川看了對方的簡歷,學歷背景尚可,但資歷遠遠達不到他的標準。
作爲一個受過精英教育的紳士,陸拾川自然不會跟個小丫頭髮生什麼正面衝突。只是面上不發火,不代表他能容忍這些嬌脾氣。
考慮到現在自己的身份,陸拾川冷了冷神,深深睇了眼蘇清,轉而開始佈置現場,算是退了一步。
然而陸拾川的退讓令蘇清萬分得意,她心裡早就想好了千百個折磨對方的辦法。她這次當這個女主角,目的很明確,就是逼走陳念安,讓她徹底離開陸拾川。
盯着“陳念安”的背影,蘇清眼底燃起了滿滿的“雄心壯志”。
***
已經到了深夜,拍攝進度才堪堪過半,陸拾川只覺得身心俱疲。
他從來沒想過只是一個短視頻,幾個人對着臺詞演演戲,居然會這麼累。
而這樣的疲憊,大多數都源自於他們的女主角,蘇清。
先且不說蘇清演技如何,這短短的半天她就將“千金小姐”演繹的淋漓盡致,別人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她可好,拍攝五分鐘休息兩小時,一集總共就一分鐘的時長,按照拍攝計劃一天能拍完至少五個場景,硬是因爲蘇清的嬌嫩體質拉長了進度。
偏偏對方是投資商的女兒,打打不得罵罵不得,一羣工作人員輕聲哄着,生怕小公主不開心。
陸拾川疑惑又奇怪,他跟蘇清認識多年,只知道這丫頭有點大小姐脾氣,畢竟是蘇老手心裡捧着長大也在所難免,還真不知道在外面居然是這個樣子。
同樣都很作,現在陸拾川倒還真覺得陳念安作的可愛點,至少人家知分寸。
就在蘇清再一次喊停,不肯接男主角遞過來東西的時候,一直忍耐着的陸拾川走過去,面色不虞,“又怎麼了?”
“這個道具怎麼髒兮兮的,消過毒麼。實在不好意思啊,我說過這個人皮膚敏感,要是碰到這些不乾淨的東西,會起疹子的。”
沈博君雖是新人,但三番幾次也被蘇清搞得有些火氣。把手裡的機器往桌子一甩,點了根菸沒好氣的說道,“場工,把現場的東西全都消毒一遍,其餘的人休息20分鐘再拍。”
“不用了。”現場已經被蘇清作的陰氣沉沉,這樣繼續毫無意義,陸拾川乾脆說道,“今天就到這,剩下的明天繼續。”
“不拍了?”蘇清扭臀擺尾地走過來,“陳助理,當時你可是在陸總面前信誓旦旦說能完成任務的。你現在說不拍了,要是延誤進度你擔當的起麼。”
陸拾川眼睛一眯,立刻從這句問話中捕捉到了信息。
蘇清這麼做,該不會是故意的吧,目的是爲了針對自己?
不,應該說是在針對陳念安。
可是爲什麼呢?
陸拾川這個直男還沒想到女生的小心思,事實上原因對他而言也沒有那麼重要,語氣不耐煩,“我擔當不起,你擔當得起?”
“給你一天時間調整狀態,不然我親自去找蘇老,撤資便撤資,不過幾千萬我自己掏也不是掏不起。”
蘇清彷彿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笑話,笑得花枝亂顫,“這種狠話說出來自己不覺得底氣不足嗎,風大你可小心閃到舌頭。連個像樣衣服都沒有的人,跟我這兒耍什麼威風。”
“陳念安,我告訴你陸總可不是什麼爲愛而盲目的人,你要真把這個項目攪黃了,我看陸總還會不會要你。”
說完,拍了拍陸拾川的肩膀,然後嫌棄的捻了捻手指,“嘖,粗製濫造。”
被惡狠狠羞辱了一番的陸拾川站在原地消化了好一會兒,還沒緩過神來。
的確,陸拾川如果受不了選擇跟蘇老毀約,不要說現在替代他位於總裁之位的陳念安不答應,就連自己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說的,也無非就是嚇唬嚇唬蘇清罷了。
可這樣的威脅之詞,陸拾川以原本的身份說有用,以現在的身份說卻只是笑話罷了。
陳念安,還真是毫無還擊之力的弱雞。
憋屈。
真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