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室扁長的窗子外生長着一顆不知名的樹，豐/滿的枝葉張牙舞爪的映在窗子上，將屋內的光線遮擋，帶來陰沉的清涼。
“YC公司的投資合同你已經簽了？”陸拾川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看向陳念安的表情帶着荒唐和不理解，“最初你給我看的合同中，並沒有蘇清要擔任主要角色這個附加條款。”
“當初確實沒有，是蘇老當面提出來的。”陳念安翹着二郎腿，“蘇老只是愛女心切，想要圓他女兒一個明星夢而已，又何必那麼小氣不同意。”
“你當這個拍攝是什麼，隨隨便便一個人過來打聲招呼，我們就要爲她安插個什麼角色麼。”
“隨隨便便？”陳念安瞪圓了雙眼，“先且不說蘇老是投資商，人家可是爲了這一項條款，多加了三千萬呢。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爲了演個加起來不過一個小時的小短劇，給這麼多錢。”
“區區三千萬，何以讓你放棄原則。陳念安，你見識短淺我不怪你，是你出身的問題。但你現在站的是我的位置，需要用全局的眼光去考慮這件事。”陸拾川舌尖抵了抵腮，“蘇清就是個半路出家的嬌嬌女，會演什麼戲。萬一在片場使什麼小性子，耽擱了拍攝進度或是拍攝效果，你知道後果是什麼。”
“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要跟你道歉。”陳念安臉湊過去，再次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這個蘇清，就託付給你了。”
陸拾川：“什麼意思？”
“就是後面抖動平臺的項目我會交給你負責，盯緊蘇清別讓她太跳了。”陳念安油膩的眨了眨眼睛，“派別人去，我信不過。”
“而且……”陳念安擠眉弄眼，“蘇清不是你小情人麼，給你機會相互瞭解瞭解。人家蘇老可是大亨，蘇清長得又漂亮，這波兒你不虧。”
陸拾川簡直被這人的厚臉皮驚得體無完膚，什麼叫她信不過別人，這原本就是他開的公司好麼？！
還有，什麼小情人，陳念安腦袋裡整天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氣笑了，“又是兼管電商部，又是擔任短劇項目負責人。請問陳小姐，既然這麼多安排，前些天你大張旗鼓的任我爲助理，意義何在？”
“只能充分說明我重視你。再說了，我是給你機會全方位鍛鍊能力，輪崗你懂吧？這樣才能換回來之後，你才能擔任領導崗位。”
陸拾川冷笑，“這麼說來，我還得謝謝你？”
“好說好說，只要你好好幹，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
蹬鼻子上臉，說的就是陳念安吧。
陸拾川懶得跟她繼續對話，冷若冰霜的坐回去，“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陳念安見對方這態度，不滿地嘟囔了句，“說的跟誰稀罕在你這待着似的。”
“等等。”陳念安的手剛碰到門把手，就被陸拾川喊住，“你以後不要動不動就往電商部跑。”
末了加了句，“影響不好。”
陳念安還沒聽明白，“什麼影響不好？”
“對我的影響不好。”陸拾川背靠椅子，擡起眼皮漫不經心的說了句，“你現在佔着我的身份，一直往下跑找陳念安，有損我的形象。”
陳念安反應了兩秒，陸拾川該不會是在諷刺跟她走得近，會讓人質疑他品位吧？
“好啊。”眼睛骨碌碌轉了轉，陳念安大搖大擺的走出去，外面員工已經恢復了正常工作。總算清淨，陸拾川才鬆了口氣，陳念安猛地回頭，用生怕別人聽不到的音量說道，“安安小乖乖，下午我們的約會你可別忘了哦。”
一句話，全場安靜。
裡頭的陸拾川口中的茶沒嚥下去，險些噴了出來。
約會？
不就是下午去樓上看抖動平臺的合作方案，幹嘛說的這麼有歧義。
隨即陸拾川懂了，陳念安明顯是爲了報復他方纔說的話。
現在的陳念安還真是比以前更出息了。
***
最近這一段時間，公司各部門的主管都在爲了與抖動平臺海外合作的相關事宜忙碌，爲了方便對接，陸拾川也暫時搬到了樓上。
不少人都看不懂這波兒操作，以前陳念安也不過是電商部的組長，和抖動平臺這個項目爲何扯上了關係。
聯想到那日的“安安小乖乖”，一羣人都在背後暗自懷疑總裁與陳念安之間的關係。就連陳念安的好友，貝兮兮和沈燃等人都想要找機會詢問陳念安情況，結果他們卻發現最近這陣子陳念安太忙了，忙到根本找不到人。
頂樓，諾大的會議室坐滿了人，陳念安坐在最中間，面前是一個巨大的屏幕顯示器，上頭幾個分屏裡面全是各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陳念安從事電商直播這個行業多年，早就習慣了面前的鏡頭。只是今天這樣的大場面，還是讓她倍感壓力。
距離關於抖動平臺海外拓展計劃的國際會議開始還有幾分鐘，陳念安脊背挺得筆直，一雙眼不安的四處搜尋。
沒看到要找的人，朝着齊思佑招了招手。齊思佑以爲總裁是忘了什麼，彎着腰走到陳念安身邊，結果聽對方問道，“陳念安來了嗎？”
“陳念安？”齊思佑一愣，不明白這樣的大場合爲什麼陳念安要出席。
“快出去找她，讓她坐在我身邊。”
說完壓低了音量說了句，“她不來，這個會議拖着不許開始。”
齊思佑滿臉狐疑，不敢耽擱朝外面走，果真瞧見陸拾川被幾個保安攔在會場之外。
對方手裡拿着一摞文件，面色嚴肅，正在跟保安交涉着什麼。
齊思佑過去將人帶了進來，陸拾川腳步急促，“會議開始了沒有？”
“沒有，陸總在等你。”
沒時間再跟齊思佑寒暄，陸拾川快步走向會議室。
敲着對方遠去的背影，齊思佑內心的狐疑越來越大。
關於陳念安與總裁之間的流言蜚語，齊思佑也有所耳聞。身爲一名合格的助理，不八卦老闆的私事是他一直奉行的準則，只不過和陸拾川工作了一段時間，齊思佑非常清楚陸拾川不是會將感情與工作混爲一談的人，即便是他和陳念安在一起，也不會允許女友對工作有任何的影響。
但今天的事又如何解釋……
難道總裁有什麼把柄被陳念安抓住了？
這邊陳念安瞧見陸拾川的身影，重重的鬆了口氣，趕忙讓員工拉了張椅子擺在自己身邊，讓陸拾川坐下。然後按開話筒，朝着抖動平臺總裁楊傑點了點頭，“可以開始了。”
一連串的動作把在場的人都看愣了，大家都不知道總裁旁邊坐的小丫頭究竟是何許人也，楊傑也面露疑色，還是陸拾川冷漠的點了點頭，“我是陸總的助理，專門負責這個項目的對接和洽談。”
楊傑沒再多問，點了點頭開始主持會議。
這是陳念安第一次參與到這樣高端的會議，誠如陸拾川所言，這個會議並不是單單瞭解了項目背景就可以參與討論、發表見解的簡單會議。席間英語、德語、法語百花齊放，楊傑身邊專門配備了一名工作人員同聲傳譯，只有陸拾川以一敵百，各國語言隨時切換毫無壓力。
大概是陸拾川表現得太過讓人驚豔，無論是拋出的問題還是回答都展現出異常的專業，讓最初還質疑爲何三拾科技公司總裁身邊坐着個小姑娘的人也都不再發難，轉而投入到項目的推進過程。
在這之中最閒的，大概就是陳念安這個假總裁。
最初她還努力想要跟上整個會議的節奏，然而慢慢地被英語四六級支配的恐懼再次襲來，最後她終於放棄了抵抗，將注意力放在了身邊人身上。
陳念安與陸拾川接觸的機會並不多，並未見過陸拾川工作的樣子。
曾經，陸拾川是高高在上的總裁，每次出行都有保安，屬於極其不容易靠近的存在。遠遠瞧見打招呼，陸拾川也都會禮貌的頷首，帶着疏離的清冷。陳念安對陸拾川的印象尊重與敬仰具有之，這也是在得知自己要被辭退的時候，她鍥而不捨找陸拾川求情的原因。畢竟她從未想過，陸拾川這般清風霽月之人會授意辭退她這個小螺絲釘。
而後當她成爲了陸拾川，逐漸發現這人傲慢自大、毒舌腹黑，滿肚子都是壞心思。這種前後落差是巨大的，有一段時間對於她答應將種草電商賣給陸拾川的決定感到無比後悔，特別是在看到陸拾川針對電商部一系列“荒謬”的計劃後。
不過今天，或者是說在陸拾川第一次單獨直播的時候，陳念安確能感受到對方身上不容忽視的耀眼。
而這，也讓陳念安逐漸意識到她與陸拾川之間存在的差異。
這樣助他人威風的認知，陳念安並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