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商部的兩個組之間內部競爭頗爲激烈,一組是陳念安帶隊,成員主要是以“種草電商”爲主的原班人馬居多,二組則是公司本部調任過來的彭姿擔任組長,組員又大多是從其他地方挖掘簽約的新晉網紅。陳念安在電商圈也算小有名氣,信譽在一衆合作商中間都有保證,大家也都願意跟陳念安合作。
只不過久而久之難免造人詬病,二組雖不說但也都嫉妒陳念安的資源。如今陳念安在公司這般張揚,工作之餘也免不了被閒言碎語。
這不茶餘飯後二組的幾個人三五成團聚一起趁着午休的空檔閒聊,爲彭姿鳴不平。
“天天就她活絡心思最多,彭組長每天卯足了勁兒出去找資源、幫忙帶主播,陳念安可好,渾身的勁兒全都放在吸引總裁注意上了。”
彭姿聽了心裡對陳念安更是不舒坦,也跟着冷嘲熱諷地說着,“誰叫我實誠,沒學會這些職場上旁門左道的陰招。”
“咱們公司哪個不是985、211畢業的,說句不好聽的,要是按照正常招聘陳念安連公司大門都進不來,她那些個招數彭組長你自然學不會。”跟彭姿親近的主播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沒啥好值得驕傲的,你瞧陳念安雖說被提拔了,但這都多少天過去了,不還是人在儲物間辦公,陸總絲毫沒有要他上去的意圖。”
“就她那姿色還真不足以勾引咱們陸總,也不知道是不是陸總怎麼會一時間提拔她。我估摸啊,陸總現在是頭腦清醒過來了。”
正牌陳念安從外頭走進來,正巧聽到幾個人嘀嘀咕咕。
午休人少,幾個女生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陳念安對自己的名字異常敏感,隔得老遠就聽到有人在議論自己,聽到內容臉色氣的發紅發燙,怒氣衝衝地走過去。
如今陳念安換了陸拾川的身子,一米八幾的身高像尊門神站在幾個女人旁邊,原本就偏冷感的面容因緊繃的神色更添凜冽。
一片陰影覆下,幾個女人慌忙站起,“陸總。”
大家都不知中午的空檔爲何總裁會親臨小小電商部,也不知方纔她們的討論被總裁聽去了多少。
畢竟是嚼人舌根,被人撞破都有些羞赧和心虛。
“聽起來,你們好像對我的決策有所不滿?”
沒被總裁聽到的僥倖徹底沉落,其中最慌得還是彭姿。女人高學歷、高顏值,平時在公司也自詡清高,如今被撞破說人壞話面上掛不住,但好不容易能跟路總有碰面的機會,就形成這樣的印象她也心有不甘,紅着眼眶往前走了半步,“陸總,我確有不滿。”
“公司所有人事提拔都有規則,無論是誰來到公司都要先從普通職員做起。陳念安二本院校畢業,入公司的門檻都夠不上這就算了,一進來就讓她做了一組的組長。現在又被提拔到了頂層成爲了助理,如果靠巴結上司就能打破公司用人規則,我們不服。”
大概是有些話憋在心裡太久,彭姿說出來倒覺得爽快。在總裁面前她倒也還算磊落,並沒有添油加醋的給陳念安穿小鞋,說的也大多都是客觀事實,只是聽到陳念安本人耳朵裡就有些不是滋味,心裡煩悶的很,“彭組長,你有什麼底氣站在這跟我告狀,一組和二組之間的主播帶貨轉換率你心裡沒點數麼?您確實是名校畢業的,那倒是給我衝啊。”
彭姿沒想到總裁說話這麼直白,被噎了瞬,“可是提拔陳念安並不符合規定。”
“規定,你跟我談規定。”陳念安雙手插兜,彎了彎嘴角半弓着身子,平視彭姿的視線,“我放着能賺錢的員工不提拔,按照規定提拔誰,提拔你啊?”
這話說得實在有失紳士風度,彭姿臉漲得通紅,與其說是對自己組內成績的羞愧,倒不如說是害怕陸拾川對自己印象變得不好,影響晉升。
情急之下,她脫口:“衆所周知貨品資源是主播的第一競爭力,陳念安每次和廠商出去都是一臉諂媚,在酒桌上恨不得坐在人家腿上敬酒,背地裡不知道用了多少旁門左道的方法,難道這就是公司提倡的?靠女員工的潛規則上位?”
話說完,在場的幾個人都不敢講話了,連帶着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彭姿臉都白了。
平日裡關於這些捕風捉影的謠傳,她聽到有人議論都會開口喝止,可今日這般上不得檯面的話卻從她的口中說了出來。
陳念安盯着彭姿,半晌沒能說出話來。平日她與彭姿確實關係相處談不上融洽,但面上客客氣氣,也不至於無理到這樣的底部。
她不是陸拾川,不知道總裁在聽到員工在他面前潑這種髒水的時候會作何反應。
不過……這是不是對她外貌的一種變相肯定?
思路清奇的陳念安讓人意外的,抿脣笑了笑。不笑還好,一笑現場的人更害怕了,嚇得彭姿眼眶都紅了,低垂着頭說了句,“抱歉,是我失態了。”
陳念安點了點頭,“你確實非常失態,不過這個話我以前聽的也不在少數,我也不會很介意。”
陳念安想了片刻,繼續說道,“性別在職場上,總是避不開的一個話題。有些人彷彿總是不相信女人的能力比男人強,也因此女性在職場,往往會遇到更多的阻力。工作沒做好,大家覺得果真女人不行,女性羣體被污名化;工作做好了,大家又認爲一定是外貌加持或是潛規則上位,女性羣體再次污名化。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女孩子,對我說的話也應該總歸是有感同身受的時候。既然社會對女性職場已經不夠友好了,大家同爲女性,又何必這麼急着往對方身上潑髒水呢?”
陳念安沒罵人,可一番話說的讓彭姿覺得比直接罵她還難受。
說完陳念安嘆了口氣,沒再多看這羣人邁開步伐走到最裡面的儲物間打算去找陸拾川。
才轉身走到立柱,便被站在後頭的人嚇了一跳,“陸拾川,你站這兒幹嘛!”
陸拾川神色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發現對方臉上確沒有什麼類似悲傷亦或是什麼特別表情之後 纔打開辦公室的門。陳念安跟在這人後面進去,“你什麼時候出去的,彭姿說我的話你聽到了沒。”
陸拾川斂下眉,“沒有。”
彷彿意識到自己回答的太快,沒什麼可信度,有多問了句,“說你什麼了?”
“沒什麼,就酸言酸語的。”陳念安沒打算多講,屁股大辣辣的倚靠在桌子邊緣,端詳着陸拾川,就在對方皺眉想要詢問原因的時候,陳念安才幽幽嘆了口氣,“我這張臉,長的確實挺好看,怪不得彭姿會誤會我用了美人計。”
美人計?
陸拾川方纔將幾個人的對話聽了個真真切切,他雖然對彭姿的措辭和議論不欣賞,甚至可以說極度反感,但好像在對方的言論中並未提及“美人計”這三個字吧。
明明是醜陋不堪的輕視,結果硬生生被陳念安說成了是對自己容貌的欣賞。
原本陳念安能夠對侮辱自己人格者泰然處之,沉着應對以顯君子之氣的迴應,讓陸拾川對陳念安有些刮目,但現在陳念安的這副姿態再次熄滅了陸拾川對這人的改觀。
陳念安,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樣!
喪失了溝通的興趣,陸拾川靠在椅背上,“你來找我幹什麼。”
陳念安這纔想起來自己中午過來,是幹正事的。
“抖動平臺開跨國會議,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參加麼,給你個出席機會。”
提到工作,陸拾川不敢怠慢,“時間?”
“下週一。”
陸拾川看了眼放在桌角的日曆,大腦飛速過了一遍本週的安排,“還有四天的時間,我需要再審覈一遍目前這個項目的進展情況和前期資料。”
陳念安回答的異常痛快,“在辦公室,午休時間後你可以到我那邊看。”
陸拾川見對方這副樣子卻不習慣起來,凡事反常必有妖。
“你會這麼痛快?”手裡的動作放下,“說吧,什麼條件。”
“瞧瞧你這人,居然對人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我看起來,像是那麼不通情達理、趁火打劫的人麼?”
不是像,她就是。
陸拾川沒回答,眼神說明了一切。
見狀,陳念安咧了咧嘴,笑得滿是不懷好意,“你要非要懷疑,就當我給你提前道個歉吧。”
毫無道德底線的人居然要提前跟他道歉?
陸拾川右眼又開始狂跳,那股子不好的感覺,再次排山倒海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