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合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被馬岱追得狼狽不堪的夏侯儒。
看到來援的張合,夏侯儒非常尷尬,剛要上前打招呼,張合擺了擺手,示意他有話等會兒再說,便帶着騎兵像一陣風似的捲了過去。
追得正歡的馬岱是精於騎戰的老手,一看到那又高又直的煙塵就知道有大隊騎兵來了。蜀軍除了他之外,沒有成建制的騎兵,那麼來的當然不會是援兵,只可能是敵人,所以他早早的就收住了戰馬,之所以沒有立刻掉頭離開,實在是捨不得夏侯儒這條大魚。一個領兵千人的將軍,可能還是夏侯家族的人,不管怎麼說,都是值是追一追的。
不過,一看到張合的戰旗,馬岱知道自己沒戲了。別說對方兵力是自己的兩倍,就算大家差不多,他也不敢和張合對陣。自家的事自家清楚,除了那些馬家軍老兵,他手下那些騎兵沒幾個能打硬仗的。
馬岱識相的撥轉了馬頭,開始逃跑,同時派人立刻報告丞相諸葛亮。
張合下令追擊,五千魏軍攆得馬岱上氣不接下氣。好在張合也跑了十多裡,又怕諸葛亮率領主力趕上來,吝惜馬力,沒有全力追趕,否則馬岱還能剩幾個人回去,還真是說不定。
儘管如此,馬岱的損失也不小,剛剛歸順的那些魏軍一看到張合的戰旗,呼啦一聲喊,又全跑回去了。站在張合的戰旗下,他們雖然依然狼狽,有的甚至連武器都沒了,可是精氣神明顯不一樣了。看那架勢,似乎就算是諸葛亮趕過來,他們都敢再和蜀軍較量一番。
諸葛亮接到了馬岱的消息時。離馬岱還有五六裡地,不過他沒有下令趕上去,相反,他命令大軍停止前進,就地列陣,準備迎戰張合。
蜀軍迅速在山谷間列陣,善於攀山越嶺的羌兵們列在兩側的山坡上,護住兩翼。諸葛亮坐在指揮車上,臉色如常。心裡卻呯呯亂跳,精神緊張到了極點。
張合突然離開了上邽,他是來接應夏侯儒撤退的,還是上邽城下戰局已定,趕來迎戰我?諸葛亮還沒有收到自己人的消息。對張合的用意無法猜測,不過再猜測也沒有意義,張合既然已經到了面前,無非是一戰而已。
他搞不清張合來了多少人,可是他自己只帶了一萬人,還有一萬人正在趕來的路上。急行軍無法攜帶大型的軍械,現在他能倚靠的只有手持的連弩。這種連弩射速是快。可是射程不夠,只能用於防守,等張合來攻,卻無法主動發起攻擊。
看着遠處慢慢列陣的魏軍騎士。諸葛亮暗自嘆息。如果有同樣數量的騎兵,他又何至於如此被動。步卒遇到騎兵,果然是處處受制,時時被動。攻守的主動權都在敵人的手中。
諸葛亮對騎兵的重要性從來沒有低估,要不然也不會一心要先取隴右。可是現在,經過這次北伐,特別是與張合的反覆較量,他對騎兵的作用有了更切身的體會。張合之所以能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上,之所以能來去無蹤,始終掌握着戰場上的主動權,不就是因爲他是騎兵嗎?
如果我也有同等數量的騎兵,又怎麼會讓張合如此猖狂?
可惜啊,馬謖沒能及時攻克榆中,要不然的話,現在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個局面。
面對嚴陣以待的蜀軍,張合沒有發動攻擊,他只是靜靜的站在三百步外,打量着諸葛亮的陣地。他看了很久,最後看看兩側的山坡上,笑了起來,輕輕的搖了搖馬鞭:“撤吧。”
“撤?”已經緩過神來的夏侯儒惋惜的說道:“將軍,我們現在衝過去,肯定能擊退諸葛亮。”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張合搖搖頭:“擊退他又能如何?這裡的地形不適合騎兵衝鋒,一旦被他拖住,我們非常不利。與其如此,不如留着力氣,等待下次的機會。”
“下次機會?”夏侯儒愣了一下,意識到張合的話裡有些不祥的意味:“將軍,諸葛亮如果撤走,我們哪裡還有機會?”
“他不會撤。”張合嘆了一口氣,瞥了夏侯儒一眼:“諸葛亮還藏了一支兩千多人的騎兵,在最關鍵的時候殺到上邽城下,郭淮被擊潰,我們已經失去了上邽。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仗要打呢。”
夏侯儒倒吸一口涼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諸葛亮還留了這麼一手?
夏侯儒沒有再說什麼,兵不厭詐,雙方互相欺騙,誰的欺騙手段更高明,誰就能佔上風。上次張合騙了諸葛亮,這次諸葛亮騙了張合,大家平分秋色。只是上邽失守,對接下來的戰事可不太有利。
張合利用這段時間,收攏了不少被衝潰的殘兵,這才緩緩退去。諸葛亮雖然不甘,卻也只能看着張合飄然遠去。可是他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既然張合沒有主動發起攻擊,那上邽城下的戰局應該對己方有利。
“元儉,伯約,向公應該是勝了。”
廖化、姜維也鬆了一口氣,附和道:“賀喜丞相,如此一來,上邽城應該也得手了。”
諸葛亮沒有接他們的話頭。如果沒有意外,上邽城應該是得手了,而且戰果應該不錯。可是那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那是向朗和魏霸的功勞,他只不過是牽制了夏侯儒而已。原本還多少能抓些俘虜,甚至有機會抓住夏侯儒,現在張合一來,夏侯儒跑了,那些已經投降的俘虜也跑了不少,戰果實在可憐得很。
上邽的戰功是魏霸和向朗的,與我有什麼關係?我還是想想如何處理馬謖的事吧。
還有,看到魏霸,我該說些什麼?
諸葛亮的心情有些亂。
不管諸葛亮的心情如何,大軍還是不斷的向上邽前進。不久,諸葛亮接到了向朗的報告,上邽得手,趙廣所部生擒了雍州刺史郭淮,天水太守馬遵也降了,張合等人已經退往冀縣,估計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發動進攻。從臨渭運來的糧食也運進了上邽城。眼下正在抓緊時間搶修上邽,打造軍械,準備迎接新的戰鬥。
看完了向朗的報告,諸葛亮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擔心起來。馬謖從戰敗到現在有四五天了,怎麼還一點消息也沒有?莫非真是死了?一想到這個可能,諸葛亮又心痛起來。
……
唐千羽快步走進了魏霸的大帳,看到趙廣在座,又立刻收住了,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趙廣見了,詭異的笑了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魏霸也沒攔着他,他和趙廣再好,畢竟也有些不能讓趙廣知道的事。趙雲收他爲徒,用意可不單純,誰沒有點小心思啊。他把唐千羽安排在趙雲、趙廣的身邊,也有他自己的用意。
等帳外的趙廣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唐千羽這才附在魏霸耳邊說道:“少主,我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魏霸差點笑出來,“看到一個熟人,你至於這麼神秘?”
唐千羽卻不笑:“是馬謖身邊的人。”
一聽到馬謖的名字,魏霸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他愣了片刻,這才厲聲道:“當真?”
“嗯。”唐千羽肯定的點點頭,把剛纔巧遇謝廣隆的經過說了一遍。“謝廣隆是劍道高手,他用劍,而不是環刀,所以他即使蒙着臉,我也能認得出來。”
魏霸相信唐千羽的眼力,要不然他也不會把唐千羽安插在騎兵營做司馬。這是他內定的騎將。既然馬謖身邊的謝廣隆來到了上邽,那馬謖本人應該也到了上邽。馬謖打了敗仗,沒有去見諸葛亮,反而來上邽,顯然是自知罪責深重,所以找援軍來了。
馬家是襄陽大族,向朗也是,而且他們的關係一直不錯。馬謖來上邽,應該是找向朗求援。可是向朗現在也被諸葛亮排擠在一旁,他能幫馬謖什麼忙?
歷史上,馬謖是死了,現在具體情況雖然有了變化,可是大體上性質還是一樣。他還會死嗎?
魏霸眯起了眼睛,猜想着各種可能。從他本心來說,他希望馬謖去死,因爲馬謖雖然打了敗伏,可是他對魏家的排斥卻是不加掩飾的,而且此人工於心計,把他留在諸葛亮的身邊,對魏家非常不利。除了對自家利益的關心之外,魏霸還注意到一個問題。馬家是襄陽望族,向家也是襄陽望族,他們都是荊襄系中不可替代的力量。如果諸葛亮還像歷史上那樣揮淚殺馬謖,恐怕荊襄系的力量也將因此產生裂痕。
我是不是有機會從中漁利?
看着魏霸沉思,唐千羽知趣的沒有吭聲。作爲魏霸身邊的親信之一,他太清楚魏霸的習慣了。經過關中之戰,他對諸葛亮想借刀殺人的心思也略有所知,對於馬謖這個幫兇,他也沒什麼好印象,要不然也不會一看到謝廣隆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趕着來通知魏霸。
他相信魏霸會抓住這個機會,狠狠的打擊一下對手。
“這件事,到此爲止。”魏霸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唐千羽心領神會:“少主,你放心,我從來沒有見過和馬謖有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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