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東部江海相交的緩衝平原,有一座自古繁華的富饒之城,以魚米之鄉和龍脈傳說聞名於世,這便是有着南朝古都之稱的金陵。
金陵城中,有一座佔地面積極廣的府宅,從半空望去,就能看見其中亭臺樓榭、假山湖泊應有盡有,極盡奢華之能事,當真是美的如同人間仙境一般。
而在這座府宅三丈寬的朱漆大門的上方,鐫刻着四個金光熠熠的大字——江南織造。
這便是自太祖建國以來就始終屹立不倒的江南織造徐家,以日進斗金來形容都稍嫌不足,尤其相比於四大豪商來說,這裡相當於是國庫的存在,若是朝廷銀錢短缺,往往最後的底氣都是在徐府這裡。
徐府歷經三代,如今傳到徐渭手中,卻一直因爲樹大招風的緣由麻煩不斷,先是因爲瀟湘館的異軍突起,差點丟了宮中絲織的營生,斷了最大的一條財路。
好在徐靈兒出馬,和孟大小姐達成了戰略合作的意向,這才化險爲夷,形成了雙贏的局面。
可惜好景不長,真宗駕崩,寧王叛亂,徐家由於身在金陵,只能被脅迫着成爲了叛軍的物資倉庫,這才勉強保住了一族老小的性命。
幸而兩湖總督董重秘密來訪,定下了光復的計策並一舉成功,徐家也在一瞬間從亂賊變成了有功之臣,再次贏在了歷史的抉擇之上。
然而這些並不能壓下徐渭父子心中的不安,後花園之中,老太爺徐達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型,沉聲道,
“文長啊,雖說如今亂勢已滅,但董重那個老狐狸卻沒有派人上京,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了,怕只怕他會拿我們徐家第一個開刀啊!”
“父親說的是,當初金陵初定時,董襲便以保護物資大本營的藉口留在了這裡,何嘗不是在監視我們徐家,或者說是要吞下我們徐家,如今之計自當早作打算,先下手爲強,以免夜長夢多,生出禍事來!”
推着輪椅的徐渭也在思考着同樣的問題,聞言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只是這種擔憂還沒有化作預防的措施,大門口之處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顯然是有事情發生。
“太爺、老爺,不好了,董襲帶着手下的那些士兵闖進來了!”
徐渭父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管家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給出了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
“什麼,他竟敢如此行事?”
二人聽了勃然變色,氣憤的同時也感到了惶恐,身體顫抖個不停。
還未等他們消化完這個驚人的消息,董襲就已經帶着兵卒們來到後花園中,不懷好意的冷笑着,
“二位倒是好興致啊,死到臨頭還有閒情在此賞花!”
“董襲,你此來意欲何爲?這裡可是太祖皇帝親封的江南織造府,你這樣縱兵直闖,難道想公然反叛不成?”
徐渭見對方的神情就知道事情要糟,不經搬出太祖皇帝的名號來進行壓制,希望能躲過這一劫。
豈料董襲根本就不爲所動,指着這位江南織造道,
“你居然還敢說太祖皇帝?你的所作所爲有哪一點對得起太祖皇帝了?資助寧王叛軍糧草軍械,助其守衛金陵,如今那些賬本書信都已落入我的手中,證據確鑿,你就是意圖謀反的共犯,你還有何話好說?”
難怪他要一直留在金陵了,原來是來收集我們徐家被迫和寧王往來的證據,這是要將我們連根拔起啊,董重老賊,你好毒的心計,一邊和我們密謀反對寧王,一邊卸磨殺驢,趁機除掉我們自立爲王!
徐渭終於明白過來董家人打的如意算盤,後悔沒有提早防範,以致釀成今日這樣的大禍,牙關緊咬下卻是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
老太爺徐達倒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絲毫沒有因爲徐家要滅亡而有情緒上的波動,而是緩緩的擡起頭來,望向了殺氣騰騰的董襲,
“你父親已經做好和朝廷百萬大軍抗衡的準備了嗎?”
“這個就不勞徐老太爺費心了,家父自有計較。來人啊,給我將徐府的所有人全都押入大牢,明日處斬!”
董襲似乎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不想和這對快要變成亡魂的父子囉嗦,當下也是吩咐士兵將他們給捆了。
“董襲,你個狗賊,你竟敢不經大理寺的審判,就將我許府滅門,你這是公然藐視王法,視皇上於無物!”
見對方根本就不講道理,上來就要拿人,徐渭急了,大聲疾呼,卻擋不住那些五大三粗的大頭兵們,瞬間就被按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灰。
“啊!”
就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大門口的方向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淒厲的慘叫,似乎是有人受到了很猛烈的攻擊。
“報,報告將軍,外面有人闖進來了!”
一個幾乎是丟盔棄甲的士卒跑進了後花園,上氣不接下氣的結巴道。
“誰特麼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金陵城打傷我的人?”
“來人模樣俊秀,像是個娘們,卻是帶了不少的兵馬,說是回來探親的,我們攔着不讓進,他就從城門口衝殺進來,一路打到了織造府這邊!”
見識了那人魔王般的雄姿,稟報的士卒再也不敢小瞧那個長相柔弱的男人,如實回報着此前的情況。
像個娘們,回來探親,難道是他?哼,真是他又能怎麼樣?老子倒要看看這個傢伙是不是如傳聞中的那樣厲害!
董襲聽完戰報,心中浮現出一個人影,深爲忌憚,不過片刻後,身爲武將的自尊不容他退卻,於是自己鼓着勁準備出去會一會那個傳說中的男子,
“怕什麼,又不是三頭六臂,刀砍在身上同樣會流血,跟老子出去,將這個鬧事的混蛋剁碎了喂狗!”
“哼,臭水溝裡的癩蛤蟆,口氣倒是不小,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話音未落,一具士兵的屍體就砸落在了董襲的面前,濺起一地的塵埃,遠處那長相彷彿是女子的男子立在那裡冷笑,手中的長槍上正不時滴下刺眼的鮮血。
“涅面將軍狄青,果然是你,你身爲堂堂的戍邊將軍,怎麼會來到金陵,難道是夥同徐家一起造反嗎?”
見來人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董襲的嘴角不禁有些抽動,色厲內荏的質問着。
“我,造反?”
狄青頗爲好笑的望着那個消息閉塞的董家三子,一字一頓的說道,
“董將軍想必還不知道吧,在下是奉了鎮西大將軍之令回援京師,後得皇上隆恩擢升爲鎮東將軍,上任之前來此探親而已。至於造反一說,我只能說寧王是我親自押送到皇上面前的,如果你不是豬腦子,就知道造反這兩個字用在我身上是最不合適的了!”
什麼?生擒寧王!糟了,這樣一來,大義豈不是都被他給佔去了嗎?不行,我必須要快刀斬亂麻除了這個禍害,不然的話恐怕會生出許多的麻煩!
董襲一聽,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將背後的兩柄戰斧抽出,做出戰鬥姿勢否決道,
“一派胡言,你說你把寧王擒住了,有誰看見了?我看你是存心反叛,故意混淆視聽,來人啊,跟我一起殺了這個叛賊!”
董老三這麼一吆喝,他手下的那些大頭兵惟命是從,立馬嗷嗷的衝向了對面的狄青,想要第一個砍下他的人頭,好多得些賞錢。
“這麼心急嗎?既然如此,那便結束掉這場鬧劇吧!”
狄大將軍根本不爲所動,口中呢喃了一句後便緊握長槍,幻化出無數的槍影,抽打在那些衝來的大頭兵身上,發出聲聲骨骼臟腑破碎的響動。
“混蛋,納命來!”
見自己手下不是涅面將軍的一合之敵,董襲也是氣急,揮舞着手中的雙斧奔着那花容月貌的面頰就斬落過去。
狄青卻是一個旋身,在雙斧即將臨身的一刻轉到了對手的背後,反手一戳,那長槍從董襲的後脖貫入,卻是從嘴巴里冒了出來,看起來甚是血腥。
“唔,唔……”
董老三還想說些什麼,然而身上的力氣卻如同一夜十三次的男性牲口般,如潮水一般被掏空的一乾二淨,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
“能動手就別吵吵,煩!”
狄青順勢拔出了長槍,看都沒看剛纔還在自己面前撂着狠話的傢伙,殺散了董家的私兵後,來到了徐老太爺的面前,
“小婿來遲,讓岳父大人受驚了!”
“哈哈,漢臣來的正是時候,老夫並沒有受什麼委屈,倒是文長受了些罪,也不知情況如何?”
看到這個宛如戰神一般的女婿,徐達心中剩下的只有高興,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無恙,隨之擔心起了自己的長子,也是現任的江南織造徐渭。
“呸呸,勞父親大人費心,孩兒並無大礙,只是身上有些淤青,想來敷些藥膏,休養兩天便可。”
見老父關心,徐渭也是一邊吐着口中的泥灰,一邊趕緊回着話,證實着自己的情況,避免讓徐達太過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
徐老太爺連連點頭,轉而望向涅面將軍,
“漢臣,你既然都已經來了,怎麼不見靈兒啊?”
“回岳父大人,小婿見城中有兵亂跡象,讓夫人留在了城外,等事情安排妥當,小婿即刻將其接來拜見岳父!”
狄青耐心的解釋着徐靈兒的蹤跡,徐達聽了點點頭,意味深長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既然能趕巧回到金陵,想必朝廷上對董重那老賊也有所防範了吧?”
“啓稟岳父大人,原兵部曹尚書已經被皇上認命爲鎮南大將軍,奉旨南下長沙以定民心,董重翻不起什麼大浪的!”
“那就好,那就好。董重老賊,你害得老夫差點身死族滅,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回怎麼死!”
聽到朝廷的動向,徐達終於鬆了一口氣,隨即面色一沉,對恨到骨子裡的董重也是十分解氣的彷彿已經看到了對方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