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名山,陝北高原上一座極其富有傳奇色彩的山丘,說它傳奇,倒不是因爲它的險峻秀美,或者是重大歷史事件的發生,而是源於它那連續彎道的死亡路段。
而這連續彎道中最著名的,莫過於是連續五個彎道的五連發卡彎,據傳曾經有連續九支商隊的馬車都在這個髮卡彎處給摔成了粉碎,就連駕車多年的老司機也無法避免殞命於此的結局,故而纔有了‘這裡的山路十八彎,這裡的司機九連翻’這種拿人命堆出來的死亡路段說法。
而這個路段的設計者據說是此地山匪中的一個驚才絕豔之輩。當此路一修成之後,這股山匪就從來沒再做過攔路搶劫的勾當。
因爲他們只要在每次大雪過後,下到此處山坡的底部,就會撿到不少的財物和糧食,這種無本的生意還不觸犯大宋的刑法,比攔路搶劫什麼的快速、高效、安全的多,完全可以和守株待兔相媲美了。
於是漸漸的,秋名山的傳奇便傳遍了大江南北,只是由於這雖然是條岔道,卻是連接西京長安附近到洛水流域的一條必經之路。
許多行腳的商人爲了賺取那高額的差價,也不得不冒險行進,從而添了幾多抱着僥倖的亡魂,也額外增加了山匪們的收入。
只不過生活安逸,沒有人生追求的山匪們在這個年末,卻是將好日子過道了頭,再也不復先前的瀟灑滋潤了。
因爲正此時,西夏舉全國之兵南下,一路打到了延安府,同時諜報組織一品堂的成員也是化身敵後小分隊,分散到陝北高原之中,一邊傳遞着大宋軍隊的集結和佈防情況,一邊伺機破壞着一切可以造成騷亂的設施。
西軍主帥皇甫少華面對這種情況,一方面駐大軍死守延安府,一方面派大將狄青率領斥候輕騎,深入山溝旮旯,清剿一品堂成員,在這個嚴寒的冬季,上演了一出偵查與反偵查的諜戰大戲。
然而這樣一來,各路山匪馬賊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一窩窩的全給端掉充作了軍功。
秋名山的山匪們自然也沒有逃開被清除的命運,全寨上下不是跪地投降,就是身死道消,就連連續彎道設計者那樣的傳奇人物,也因爲負隅頑抗,被斥候隊長一槍捅穿了心窩,落得個暴力抗法,現場擊斃的下場。
自此以後,此處的山匪爲之一清,守株待兔的山坡之下就成了斥候小分隊的臨時駐紮點,作爲在這一帶查看敵情的集中地。
湘雲昏迷摔下的地點正巧是在這個駐紮點旁邊不遠處,因爲有厚厚的雪層墊着,她倒也沒什麼損傷,只是腦袋上撞的有些厲害,一直沒醒過來,趴倒在雪地之中一動不動,漸漸被那紛紛揚揚的大雪所覆蓋。
而其所駕的那輛馬車倒是有驚無險的駛過了彎道,吸引着鬍渣張和王麻子等人繼續追趕而去,算是僥倖躲過了一劫。
可是這樣一來,她整個人就被埋在了雪層之下,若是沒有人及時發現的話,最終仍舊逃脫不了變成一堆枯骨的命運。
就在這時,一陣踩在積雪裡的腳步聲伴隨着嘀咕的抱怨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頭也真是的,這種鬼天氣連只耗子都不會出來,有什麼好查探的,難不成那些西夏的賊寇腦袋壞掉了,會選在這種天氣裡出來搞破壞?”
隨着噗嗤噗嗤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一個佝僂着身子的人影出現在茫茫的風雪之中,來到了湘雲衰落的地點。
“哎喲,這是什麼東西橫在這啊?把老子一頓好摔,真是晦氣!”
忽然間,這人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直接翻倒下去,深陷在了雪地之中,響起一陣盔甲的摩擦和撞擊聲,顯然此人是位士兵。
而身穿大宋制式盔甲的士兵出現在這個地方,不用問也知道其必然就是被派出的那支輕騎小隊的成員之一。
這個悲催的輕騎兵吐出口中的雪沫,罵罵咧咧的費力爬起來,回頭查看時,卻發現剛纔絆倒自己的罪魁禍首竟是個人,還是個昏迷不醒的人。
擡頭望了眼上面的五連發卡彎,輕騎兵大概也清楚了旁邊這人究竟是從哪裡摔落下來的,忙撥開其臉上的積雪,探了探孟大小姐的鼻息,
“沒想到是個俊俏的少年,凍死在這裡實在太可惜了,還好有口氣在。俺娘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七級什麼來着,好像是魔法塔吧?管他呢,先把人揹回去救活再說!”
說幹就幹,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冰天雪地稍一耽擱就能凍死個人。輕騎兵不再猶豫,將昏迷不醒的湘雲背在了身後,一步淺一步深的往臨時紮營的山洞走去。
“還別說,這少年年紀就是小,背在身上比那包裹還要輕。也虧得這樣,要不然這一路回去,可就要了老命了!”
行進了約摸有盞茶的功夫,那山洞便已在望,輕騎兵由衷的感嘆了一句,隨即便一頭扎進了洞內,將湘雲連人帶包就給扔在了地上,衝着篝火邊的另幾個人大聲嚷嚷起來,
“頭,提早回來可不是俺偷懶啊,俺只是發現了一個昏死過去的少年,你看,俺把人都給揹回來了,還是活的呢!”
山洞裡的幾人正躺在茅草鋪就的地墊上一邊烤着火,一邊假寐保持體力的充沛,聞言俱是眉頭一皺,很不耐煩的睜開眼,就是一陣埋怨。
其中一個像是頭領的人掃了眼地上的湘雲,見是個細皮嫩肉的少年,頓時也排除了奸細的可能,心中的擔憂消除了一些,便問起了剛剛回來的輕騎兵詳細的經過。
“頭,我是在五連發卡彎的下面發現這個小子的,估計是遇到這種暴風雪的天氣,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的,不過算他命大,倒是還留了一口氣。我想他興許是哪家的少爺,咱們救了他,或許能討些豐厚的賞銀也說不定,嘿嘿!”
輕騎兵將經過詳細的講述了一遍,隨後便將自己的目的給抖摟了出來,惹得旁邊幾個老兵也是一陣哈哈大笑。
不過輕騎兵的話也是提醒了頭領,他指着湘雲身上的包袱說道,
“鐵牛,你是你帶回來的,你去查查他包袱裡有些什麼,也好確認一下這小子的身份。若真是這附近的富戶,那就把人順便送回去,省得他父母擔心,好歹也是大宋子民,能幫就幫一把吧!”
“頭,你就是心眼好,換做是俺,救了他已經是個天大的人情,不給個三四十兩的答謝,俺纔不把他送回家呢!”
叫鐵牛的輕騎兵一聽,一邊憨厚的拍着頭領的馬屁,一邊解開包袱,看到從裡面掉落而出的銀元寶,頓時樂得喜笑顏開,拿起一個就喊道,
“哈哈,兄弟們,咱們發財了,這麼多的銀元寶,夠咱們用一輩子的了!咦,這裡還有一打的銀票,我看看,什,什麼,一千兩面額的,還,還有一萬兩的,這,這!”
聽到鐵牛的話,再看到在火光映射下閃閃發光的銀元寶,幾個大頭兵一窩蜂的全圍了上來,只是鐵牛在拿出幾張銀票看到上面那自己堪堪認識的大字後,便再也興奮不起來,有的只是滿肚子的驚疑和惶恐。
聽到鐵牛的話,再看向那如假包換的銀票,其他的大頭兵也是縮回了手,面對着如此數額巨大的款項,不敢再動分毫,只是乾嚥着唾沫,身體都在瑟瑟發抖着,顯然是被嚇到了。
大頭兵們面面相窺,他們哪裡見過如此數量的銀票,一時間都嚇得不敢說話,只是拿眼望着自家的頭領,希望他能給拿個主意。
頭領也是被那一疊厚厚的銀票給驚住了,連忙點清銀票的數額,繼而將湘雲扶起,單掌貼在其後背之上,給她輸送着真氣,同時吩咐着鐵牛再次徹底的檢查包袱,
“五萬兩,十萬兩,三十萬兩,這麼大數目的銀錢,都夠我們西軍整個冬天的開銷了!這絕對不是一個富家子弟所能夠擁有的,搞不好這位少年就是來給我們送軍餉的,鐵牛,快去找找他包袱裡還有些什麼東西,我來給他渡點真氣,儘量讓他快點醒過來!”
鐵牛得令自然不敢怠慢,迅速的將包袱全部打開,從中又翻出一封信來,連忙遞給了頭領。
而另一個大頭兵卻是眼尖發現了湘雲腰間的御賜金牌,急忙叫道,
“頭,這小子,哦不,這位公子腰上的那塊牌子好像是宮裡的物件,說不定他還真是來送軍餉的小公公!”
“牌子?”
渡完真氣,頭領將湘雲輕輕放下,再低頭看去時,目光正掃到那金牌之上的五爪金龍,知道那是御賜金牌,頓時大驚失色,對着剛纔出言的那個大頭兵急聲喝道,
“鐵蛋,別特麼胡說八道,小心禍從口出。你們不認得這塊牌子,我認得,這可是先皇御賜之物,相當於是尚方寶劍一般,對四品以下官員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力。所以說這位大人可是當今皇上專門派來的欽差大人,不是什麼公公!”
什麼,尚方寶劍?欽差大人!
大頭兵們聽到這種八竿子和自己不搭邊的詞彙,一時間像是做夢一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對於這些原本都是窮苦農民出身的大頭兵來說,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率領自己這支部隊的狄青狄大將軍了,至於欽差大臣究竟是幾品大員,和西軍主帥皇甫將軍到底誰的品級更高,這些都不是他們能夠理解的存在。
於是鐵牛、鐵蛋這些大頭兵們只能是再次沉默,不過看向湘雲的眼神則是充滿了一種叫做敬畏和好奇的意味。
“唔,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就在這時,昏迷的半天的孟大小姐終於是悠悠的醒轉過來,捂着自己的腦袋,看向一衆緊盯自己的目光,不由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