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母親同他的一番話,讓朱泮洋陡然間,意識到李沐芷對自己來說這般重要。
從看到皇榜的瞬間,他就憋着一股勁,只想着怎麼去配齊古方,治好王爺的病,從王上那裡求一個恩典,好讓李沐芷日後可以不再爲此受累。
但究竟爲何,他還沒來得及細想,是母親及時點醒了自己。
想通此中關節,朱泮洋將謀劃對母親和盤托出,徐昭環心中大驚,萬萬沒想到兒子竟然願意爲了李沐芷做這些。
雖然心疼自家孩子,但徐昭環並未阻攔,只是輕聲細語地百般叮囑兒子出門要小心,最後提出讓下人跟着一塊去。
朱泮洋不答應,朱之允從外面推門進來,不滿他這般不體諒爲人父母的苦心:“你想爲自己心愛的姑娘出頭,但也要顧及自己的安危,高山懸崖四處採藥,你隻身一人,母親怎麼能放心得下?”
朱泮洋垂下頭。
徐昭環再勸,朱泮洋答應下來,帶着兩名家丁隨同他一道。
走出兒子屋外,朱之允瞧着滿面愁容的妻子,輕輕拍着她的手:“咱們兒子素來有心志有分寸,放寬心,孩子大了,總是有自己的一番天地的。”
徐昭環神情落寞:“道理我都懂,李家姑娘是個好孩子,只是她家出這些事,聽着就鬧心,洋兒這般模樣,想必是情根深種,我做母親的,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在成婚這件事絕不會攔着他,可一想到,他若是娶了李家姑娘,沾染上那些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我這顆心,就沒法安生。”
朱之允摟住她肩膀,心疼道:“夫人,男女姻緣的事,求不來也攔不住,由着他去吧,自小你教得洋兒懂事又明理,在婚姻大事上,他不會犯糊塗的,咱們兒子看上的女子,定差不了,只要人好,娶回來他歡喜也興家旺業,好事一樁。”
徐昭環被他逗笑,瞪了一眼過去:“想得美,你在這裡娶不娶的,人家還未必答應呢,我瞧着,她身邊那個玉寧山莊的少莊主,恐怕同她關係匪淺,試想一下,若是沒有緣由,他會在喪事上忙前忙後,一副男主人的樣子嗎?”
朱之允不以爲然:“洋兒除卻相貌比不上他,哪裡差?當年你不一開始也相不中我嗎?最後我死纏爛打,抱得美人歸了,相信兒子,比他爹當年要厲害得多。”
徐昭環搖搖頭:“她父母雙亡,即便答應了洋兒的心意,要成親也得再等幾年,哪裡是說成婚就成婚的。”
朱之允笑道:“所以啊,咱們就甭擔心他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踏實地準備彩禮,預備婚事用的東西吧!”
徐昭環點了下頭:“不管以前怎麼樣,日後若洋兒真有這個福氣娶她回來,我好好待她就是了。”
朱泮洋沒有耽擱,第二日就出發了,遍尋各處,途徑玉寧鎮的時候,多停了幾日,因着薛陽玉寧山莊少莊主的身份,朱泮洋心裡總抱着一個念頭,萬一李沐芷投奔了薛陽呢?
在街上四處逛的時候,竟看到了在店裡進進出出忙裡忙外的李沐芷,朱泮洋以爲自己看錯了,悄悄湊上前,聽着裡面的人都喚她爲沐姑娘,朱泮洋沒敢出聲,直到她再次出門,迎面瞧見他,面上的神情,讓他確信,眼前的沐姑娘,就是他所認識的李沐芷。
在鎮上碰到朱泮洋,李沐芷的訝異不少於他。
好在她很快就回過神來,衝着他笑了下,朱泮洋上前兩步,小聲道:“原來你是來了這裡。”
李沐芷動了動嘴脣,有想要解釋的心思。
朱泮洋問:“你離開後就一直在這裡嗎?是因爲薛公子嗎?”
李沐芷搖了搖頭,放棄了開口的念頭,只一句:“說來話長。”
朱泮洋看向店內:“我聽他們都叫你沐姑娘。”
李沐芷思慮片刻,決定不瞞着他:“隱姓埋名,爲了少些麻煩。”
朱泮洋料想如是,點點頭,堅定說道:“放心,我絕不會泄露你的行蹤。”
話音剛落,又道:“沐姑娘。”
李沐芷彎起了脣角,會心一笑。
朱泮洋打發了下人,謊稱自己要往南疆方向走,讓他們先去摸下路子,獨自一人留在了玉寧山莊,每日都來到李沐芷這裡幫忙,見她操勞疲乏,便熬着藥膳,爲她補身體,看見什麼活都會搭把手,一日下來竟也不閒着。
轉身時候,擡眼瞬間,李沐芷望着朱泮洋忙碌的背影,心裡極爲複雜,他來這裡後,一句都沒有問,好像只是個尋常老友在他鄉碰見,她身後半點秘密都沒有那般。
朱泮洋越是不問,李沐芷就越是難心安,甚至她幾次都想主動開口解釋一下,話到了嘴邊,保險起見,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李沐芷四下環顧這間店面,在心底深處已經做好了準備,若是有一日她的身份被人認出,毫不猶豫地離去。
費了心思裝飾的店面也要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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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泮洋悶不吭聲地在她店裡待了整整三日,直到薛陽回來。
即便早就猜到她是因着薛陽來到這裡,但真正見到他本人時,朱泮洋心裡還是忍不住失落,看向李沐芷,巨大的不安包圍着自己。
他是大夫,望聞問切最在行,細微之處從來逃不過他的眼睛,就這麼安靜地看着兩人片刻,朱泮洋就發現,李沐芷在面對薛陽時候,眉梢眼角總掛着細小的微笑,嬌嗔喜怒齊全,神情鮮活得厲害,全然不似同自己在一處時候的端莊嫺雅。
一句簡單不過的話,都帶着難以察覺的嬌媚,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
朱泮洋斂眸,看不出神情。
薛陽還在輕聲數落李沐芷,埋怨她道:“你忙活什麼,這種糙活累活我來就行,弄得你又累又髒的,不是同你說等我回來嗎?”
李沐芷輕嗤一聲:“我十五歲就開始忙店裡的事,比這間可大多了,哪裡就累着了?你是不是當我是泥捏的?”
薛陽嘖了一聲:“才幾天不見,你都累瘦了,我好容易把你養回點肉來,又給掉沒了,你不在乎我還心疼呢!”
這句話說得露骨,李沐芷推了下他。
朱泮洋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旁若無人的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