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嚴肅一掃而光,衛平臉色青了青,還是標準的木板臉,龍耀憋笑,看了看正走來的水桶身材的錢宗良,仔細一看,真像一坨肉在地上滾來滾去。
郝銘反射性將老虎往身後輕輕一帶,上前幾步堵在她前面,正好擋在錢宗良和老虎之間,淡笑而立,很是自然。
錢宗良神色焦急,自是沒聽見老虎那句話,只喘着氣對郝銘道:
“郝大人,你總算是來了,這兇手再不抓,我這府裡女人可都要死光了。”
龍耀在一旁挑眉,死光?笑話,一天殺一個還得殺上兩三年,這蛋扯得真叫個混賬!
郝銘卻只是不慌不忙道:
“錢老闆無須緊張,在下既然受案,就一定會查明真相,還死者一個公道。”
錢宗良嗎忙點頭附和,擡頭看了看面生的龍耀。
“是是是,郝大人的能力我自是信任,這位是?”
“這是在下的朋友,祁龍。”
龍耀順風擺起笑臉,實際說來,錢宗良沒見過他的臉,朝廷向來重農輕商,對於像他這樣首屈一指的富商朝廷還是有些忌憚的,龍耀基於北部旱災需要他的財力,卻沒必要以一國皇帝的身份來接見他。
“錢老闆,久仰久仰。”
“哪裡哪裡,祁公子一表人才,纔是人中龍鳳。”
人說無奸不商,錢宗良已經奸成了精,一眼看龍耀的氣場就知道這是個非富即貴的主,向着巴結是錯不了的,所以就帶着一臉的友好,友好裡還透着那麼點算計,正想着多搭幾句話,轉眼卻看見龍耀一旁的粉嫩嫩的小丫頭,十五六歲的年紀,正對着他歪着腦袋好奇的睜大眼瞅着,看見自己看她,瞬間咧開櫻桃般粉嫩的脣瓣露出兩顆小虎牙,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忽隱忽現可愛至極。
“咕咚。”錢宗良喉頭一滾,一眨不眨的盯着粉嫩的小丫頭,眼裡像是藏了一頭狼。
突然眼前可口的小丫頭變成了一張俊美的男子面孔,眨眨眼,錢宗良有些尷尬的看着郝銘。
“這位姑娘是?”
老虎一看,呀,被人注意了,孃親說見人要自報姓名,這是禮貌,便蹭上前閃着一雙大眼道:
“我叫王老虎,你叫我老虎就成,我是他的護院兼丫鬟。”
錢宗良看着老虎的酒窩有些發愣,正要說話,卻被一道微冷的男聲打斷。
“錢老闆,請你帶我們去看案發現場。”
錢宗良一驚,反應過來,賠笑領着幾人進了一處院子。
龍耀看着前方蹦蹦跳跳跟在郝銘身邊的老虎,又看了看一旁一直偷瞄老虎的錢宗良,勾脣邪笑道: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錢府的命數也快到頭了。”
轉頭看了看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衛平道:
“你沒發現你家公子今天很不一樣?”
衛平擡眼,冷淡中帶着那麼一點清泠,擡頭看着郝銘青竹一般瘦削的背影。
“嗯,屬下很高興。”
“高興什麼?”龍耀愣住。
衛平淡淡看了他一眼,低頭道:
“公子原來喜歡的還是女人。”
“……”
幾人來到一處院子,正值初春,院子裡種着幾株海棠,正徐徐開的爛漫,廊檐上垂掛着緋色薄紗,風起便嫋嫋如煙,誰會想到這樣美麗的院子裡,掩藏着女主人冰冷的屍體,萬物無情,最是傷人。
“霓裳最喜歡這幾株海棠,每次都要在這樹下爲我跳舞,當年我從青樓裡將她贖出來,到如今已經有三年了,再過幾日就是她的生辰,我答應要給她打幾套首飾的,唉……”
錢宗良連連嘆氣,頗有幾分感傷的樣子。
郝銘看着那幾株海棠,扭頭對老虎說:
“你在院子裡等着不要進去,我們一會出來。”
老虎點點頭,她好像有點明白,郝銘現在應該和她爹爹一樣在查案子,但是又有點不一樣,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
等幾人進去,老虎就一個人在院子裡閒逛,那幾株海棠開的漂亮,陣陣香味順風撲面而來,老虎深深吸了一口,臉上兩個酒窩忽隱忽現。
“嘎……”
忽然從草叢裡傳出來一聲古怪的叫聲,老虎一愣,扭頭看去,只見草叢一動,從裡面拱出個毛茸茸的東西,黃色的肥嘟嘟的身子,兩隻眼睛呆呆瞅着老虎,兩片扁平的嘴一開:
“嘎嘎……”
老虎看着歡喜,沒想到富人家裡還有讓她感到這麼親切的動物。
“狗狗,狗狗……”
老虎一愣,又見草叢裡爬出來個滿身髒污的動物,哦不,是孩子,一臉的泥巴,兩隻胖乎乎的小爪揪住地上的雜草,奮力的扭着小胖腿兒使力想要站起來,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粗糙的布衣,好不容易站起來了,又想伸手去摸一旁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鴨子,這一番動作使得他平衡不穩,又要往地上倒去。
老虎看得驚險,忙上前在孩子倒地之前抱住他的身子,這一眼正巧看見孩子的臉,愣了一刻,伸出一根食指戳戳他的右臉,眨眨眼道:
“你也有酒窩耶。”
孩子愣了愣,可能是眼前的老虎讓他有些陌生,半晌才反應過來,伸手卻是一把抱住老虎的脖子,小腦袋埋在她懷裡蹭了蹭,嘴裡委屈萬分的哼唧:
“娘娘。”
老虎一愣,揪起他的衣領提起來,表情嚴肅道:
“我不是娘娘,我是女俠。”
孩子一雙小短腿在半空中蹬啊蹬,伸手去夠老虎的脖子,嘴裡還是不住的叫着娘娘,聲音似小獸一般嗚咽。
老虎將孩子轉了一遍,疑惑道:
“你滿一歲了嗎,怎麼這麼小?你孃親呢?還有……”老虎指着一旁看戲的肥鴨子道:
“這是鴨子,不是狗狗哦,小糯米糰子。”
事實證明,糯米糰子就是糯米糰子,跟他說話是不會有任何突破性反應的。
老虎皺着一張臉,任憑糯米糰子在自己身上蹭泥,一會叫娘娘一會叫狗狗,老虎解釋了半天還是白搭,半晌想了個主意,將孩子放在海棠樹下坐着,就將魔掌伸向了一旁正愜意曬着日光浴的肥鴨子。
等到老虎滿頭大汗捉着鴨子回來的時候,便看見那孩子身上裹了一層泥,屁股底下竟然讓他拱出來一個淺淺的坑,此時此刻正一雙小手捏着一雙翹起的小腳,屁股埋在洞裡眨着一雙大眼無辜的瞅着她,臉上浮開兩個深深的酒窩。
老虎眨眼,忽覺這孩子與兒時的自己頗有相似之處,嗯,這孩子將來必成大器,興許還會成爲一代大俠,老虎考慮要不要收個徒弟,一歲是早了點,但是爹說過,人生輸在哪裡都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哎?那是什麼?老虎看着鬆軟的土裡淺淺露出來的東西……
“樑大人。”
樑問正在觀察屍體,聽到這聲音猛地一震,回頭果然看見龍耀的臉,雙腿一彎反射性就要下跪,卻被一旁的郝銘幾不可見的虛扶了一把,耳旁傳進幾句話,立刻便明瞭,擡頭大方對龍耀一笑。
“祁公子。”
幾人默契至極的動作找不出一絲端倪。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一談正事,樑問便嚴肅起來,皺眉道:
“死者死亡時間在四到五個時辰之內,皮膚表面無掙扎痕跡,無致命傷,脣色和十指青烏泛黑,是中毒。”猶豫半刻,樑問卻沒說下去。
“有什麼異常?”郝銘一眼便明白他有疑惑。
“老夫需要將屍體帶回刑部徹查。”
“好,什麼時候出來結果?”
“檢查臟腑需要費些時間,最遲明天中午連着上具屍體的驗屍單一併交給你。”
“好。”
龍耀一旁無語,原來是這麼個徹查法……
郝銘將注意力轉移到房間上去,富家姨娘的香閨,自是少不了女兒家打扮的物什,錢家最受寵愛的五姨娘陸霓裳,自是少不了一些珠寶首飾,屍體趴在在梳妝桌上,似乎是正在梳妝打扮的時候犯困睡去,桌上和地上散着一些首飾,陸霓裳本就長得美豔動人,即使是身體已經冰冷僵硬,卻還是不減一分豔色。
郝銘從梳妝桌上拿起一對耳環,眸光一閃,不動聲色收進袖內,又四處看了看,走到緊閉的窗前,眉頭緊皺,門窗由內倒插,兇手到底是如何做到入室殺人卻又能安然逃脫的呢?又是中毒……難道是自殺?
正在疑惑時,忽覺脖子隱隱一涼,不一會卻又消失,來不及作任何發現。
觀察無果,郝銘等人只能出來。
一出門卻沒看見那丫頭的影子,倒聽見一陣陣孩童稚嫩的笑聲從海棠樹那邊傳來,還不時夾雜着幾聲嘎嘎古怪的叫聲。
“啊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直到走近,衆人才看清是怎樣一副畫面,只見一個滿身泥漿的娃娃被老虎一手提在手裡,另一隻手捏着一根花枝,用花枝頂端的花朵不停在娃娃脖子和胳肢窩底下搔癢,娃娃竟然也不哭不鬧,任由老虎跟逗貓一眼耍着玩,四肢短胖短胖的小手小腳一直在半空來回蹬,玩的不亦樂乎的兩人旁邊還五花大綁着一直肥胖的鴨子,趴着腦袋正以鄙視的目光瞅着一大一小兩個低智能動物。
瞬間,剛從嚴肅的案發現場出來的五人對此做出了不同反應。
郝銘:扶額長嘆中……
衛平:黑臉無視中……
龍耀:嘴角抽搐中……
樑問:迷茫中……
錢宗良:“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