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你不要緊吧?”言律關切的順着她的背。
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偏偏空氣裡的那股油腥味揮之不去,噁心一波一波的襲來,她之前的孕吐就厲害,這次果然也不例外。
旁邊的白露也好不到哪兒去,俏麗的臉因爲難受而別的通紅。
“言律,要不送未未去醫院看看?剛好校醫務也不遠,還在老地方,我讓老師送她過去?”看到這邊的情況不對勁,校長親自過來處理。
“不麻煩校長了,還是我送她過去吧。”
“不用!”左未未緊張地一口回絕,“我沒事,就是這兩天腸胃有點不太舒服。喝點水就好了。”
“腸胃不舒服不是這個樣子吧?”白露已經調整好了,迅速接過話頭,“我怎麼覺得你跟我害喜的孕吐那麼像,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說着,嘲諷地目光不停地在言律和左未未的身上游移,眼神中的意思顯而易見。
她懷孕了,孩子的爸是誰,這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
心事被她猜中,未未臉色一變,笑得勉強,“怎麼會?這兩天總在外面吃飯,腸胃有點受不了,所以不太舒服。這不,我藥都隨身帶着呢。”
說着,從包裡掏出來藥瓶,特意在白露眼前晃了下,取出一粒放在嘴裡,就着溫水沖服了下去。
舌尖山傳來極致的苦味,暫時壓制住了胃裡的翻滾,左未未不再看旁邊兩道探究和懷疑的目光,認真聽臺上優秀學生的致辭。
隔着不到一米遠的距離,她能明顯感覺到墨銜之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
怒氣和疑惑並存,毫不收斂的朝她迸射過來。儘管她已經努力裝作認真聽講的樣子,但始終無法忽視那股銳氣。
整整三個小時的演講大會,未未都如坐鍼氈,那種感覺就像被獵物盯上了一般,根本無法擺脫。
最後實在忍不住,拍了拍言律的胳膊,“那個,我去個衛生間,很快就回來。”
“我陪你去吧?”他燦如星辰的眸子裡滿是濃濃的關切。
未未好笑的看着他,“我去女衛生間,你一個男人陪着過去算什麼?反正也不遠,我這麼大一個人,難不成你還怕我丟了?”
笑着說完,她就起身離開。
離開了沉悶的大講堂,站在外面,就連呼吸到肺裡冰涼的空氣都是舒服的。
深吸一口清冷的秋風,將雙手插在衣兜裡,漫無目的的沿着一條林蔭道往前走。
道路兩邊的香樟樹長的又高又壯,枝葉在空中互相融入,彷彿一道天然屏障,將天和地分開。
若是在夏季,這裡必定是乘涼的好處所,但現在已經步入深秋,踩在乾脆的落葉上,發出“嘩嘩譁”的聲音。
林蔭道的盡頭便是學校的操場,所有的學生都被召集在了大講堂裡,巨大的操場上空無一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清冷的聲線。
“你到底還要走多久?”
熟悉的聲音讓左未未渾身一僵,呆呆的轉身,高大冷峻的男人就站在離她一步遠的距離,冷冷的望着她,“都走兩圈半了,你不累嗎?”
這麼多年出入都有專用座騎接送的墨總什麼時候走過這麼長的路,真不知道他今天腦子抽了什麼風,竟然選擇跟在她身後散步。走了這麼久,整個身子都冒着熱氣。
冷風一刮,透骨的寒涼。
未未眼中的震驚一閃而過,語氣平靜而疏離,“墨總如果累了就回去。”
說完,轉身繼續走,明顯不想跟他多說什麼。
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剛纔她心裡煩躁,沒發現身後跟着的人,現在很輕易的就能發覺。
左未未越想越覺得好笑。
最開始,在她得知丟丟是墨銜之的孩子時,一心想要找到機會告訴他這個消息,好不容易有了說出來的機會時,卻被告知他有了自己的愛人;再比如她懷孕時,就在她糾結着要不要跟墨銜之坦白時,卻又被白露懷孕的消息搶了先機。
老天像是在故意捉弄她一樣,每當她有事找墨銜之說時,苦苦找不到機會。
而現在,她打定了所有的主意,不想告訴墨銜之,老天卻一次又一次給她安排這樣的機會。
左未未深吸一口氣,苦笑,或許這就是古人說的那句“有緣無份”吧。
就這樣,倆人一前一後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空氣裡的風變得越來越涼。
左未未看了看不遠處天色,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不早了,轉身就要離開,恰好收到了言律的短信。
“在哪兒?我去找你。”
簡短的回覆了“不用了,現在就回”幾個字,她就收起手機加快離開的步子。
身後墨銜之的腳步聲如影隨形,本來放鬆的心情再次被緊跟而來的壓迫感湮沒。
“左未未,你站住。”腳步很快被人追上,墨銜之拉住她的胳膊停下來,“我有話問你,那天在公司週年慶上,你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左未未愣了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指的可能是自己說喜歡他那類的話。
但不管是表白或者是負氣之下的真情流露,只有那一次就夠了,她怎麼可能傻到再給他侮辱自己的機會?
“那本來就是在開玩笑,難不成墨總當真了?像我這種醜小鴨一樣的人,怎麼敢喜歡墨總,你我可是有着雲泥之別,這點我還是很清楚地。所以放心吧,我還不會那麼不自知。”
冷嘲熱諷的話出口,未未心頭莫名的一陣悲涼。
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是他的骨肉,這個事實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被他知道了。
“玩笑話?這也就是說,你承認自己勾引言律和程子良的事實了?”
左未未平靜的擡眸,目光裡流露出來的決然和苦楚令墨銜之莫名的心疼。
“對啊,這當然就是事實。程子良是你的二叔,我估計靠近他,因爲他可以在工作上給我很多幫助,而言律年輕俊朗,爲人又溫和儒雅,本來就是所有女生的夢中情人。偏偏這麼優秀的男人喜歡我,我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的自尊在這個男人面前向來都一文不值,儘管這樣,她還是要努力保留住那可憐的尊嚴。
絲毫不畏懼的對上面前男人越發盛怒的眸子,話說出來之後,左未未只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就像是有人拿着把刀一道一道的割着一樣,疼痛無比。
“果然是下賤的女人,看着真讓人噁心!”青筋暴露的雙手不自覺的在身側緊握成拳,迸射着殺人般的眸光死死的鎖住左未未,良久,咬牙切齒的從嘴裡發出一個冰冷的單音節字符。
“滾!”
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未未渾身不可抑止的打了個冷顫。
“再見。”
說完,用全身僅剩的一絲力氣瀟灑的轉身。
然而轉身的瞬間,滾燙的淚珠迅速從眼框裡墜落,砸在地面上。
怒氣沖天的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林蔭道里,努力壓抑着的暴怒在一瞬間爆發,緊繃着的拳頭兇狠的砸上身邊的樹幹,大叔劇烈的搖晃,無數枯黃的樹葉紛紛落下。
……
學校的演講會結束時,唯美的晚霞正披在遠處的高樓上,高中生們都已經離開,拒絕了校長的熱情招待,只剩下當年的同學好友們聚在一起興奮地交流着。
“沒想到啊,未未,這麼多年不見,你竟然一點都沒有變。你是班裡最早一個出國的學生,給大家講講在維也納好不好?聽說那裡很浪漫呢,我跟老公結婚時一直想去那裡度蜜月來着,最後有事耽擱了,一直沒去成,對此我可是深表遺憾呢。”
說這話的事她當年的前桌蘇小悅,當年倆人的關係一直不錯,所以未未出國這麼多年,她還能一直惦記着。
“維也納還好了,只不過外面再浪漫,哪裡能比得上江城?”
“那是當然。外面再好,帥哥再多,又怎麼能跟我們江城的言大少相比?你說是吧言律?”說着,蘇小頁還壞笑着用胳膊撞了一下他,“當年你暗戀未未的事情,我可是一直幫你藏着掖着,私下裡也不少撮合你們倆。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你們竟然又自覺地走到了一起。真是緣分吶!你們說是吧?”
蘇小悅本就是個熱鬧的人,這一番話下來,衆人紛紛笑着起鬨。
左未未剛想要撇清倆人的關係,眼角瞄到門口熟悉的身影,眸色瞬間黯淡下去。
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蘇小悅,你別胡鬧啊?哪有的事,你們別聽她胡說。”言律趕緊給自己辯解,說着還不動聲色的把左未未保護在身後。
“你看你看,一個勁的把未未往你的身後藏着掖着,還好意思否認?不行,你們倆什麼時候辦酒宴,現在必須給個準話,不然我可不依!”
說着,趕緊把左未未拉到自己旁邊做“籌碼”。
言律哭笑不得,只要認栽,“好吧,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不如我請客,咱們邊玩邊敘舊,酒店都已經訂好了,走吧。”
“這還差不多!”有了吃的,蘇小悅自然願意放了左未未,“不過你可別想就這樣糊弄過去,訂婚宴還是得給我個準話,不然我今天可就白來一趟了。”
言律不愧是當時的班長,號召力十分強,衆人興高采烈的相繼擁出了大講堂。
背後,黝黑深邃的眸光直到看着那個安靜的身影離開,墨銜之才收回視線,對班裡的衆人說道。
“走吧,我請客。”說完,緊隨其後,跟着言律的班級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