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醒來,屋裡黑着。我發現屋裡有很多人影。在我牀邊晃來晃去。我用腳去踹三彪,沒踹到人。心裡一驚,三彪呢。
我打開燈,燈泡只有烏絲髮着一點兒很弱的紅光。那幾個人,很近地就在眼前,沒有頭顱。
我的牀上,只有我自己。
正自驚慌,我聽見有人拍院門。並高揚高揚地叫着。是魯校長。
這時那幾個人影,伸手朝我抓來。速度很快,快得我沒法躲避。當那些手伸到我胸前,刷地一下又縮了回去,想要抓我的人,嗷嗷叫着。
我感到胸前一涼,是那個玉水滴。
外面魯校長還在着急地叫着。我跑過去打開門。魯校長說高揚,快,快,陳麗麗出事了,說只有你能救她。
我愣在那兒,對魯校長說,三彪也不見了。
三彪不見了?不可能啊。魯校長不信。我不知道,他爲啥能確定,三彪不可能不見了。
真的不見了,我說,剛纔你叫門,屋裡就我自己。
你喊一聲看看,魯校長說。
三彪,我試着叫了一聲。
在這兒,三彪果然在,他在廁所裡面答應了一聲。
別等了,高揚,咱們快走。陳麗麗有危險。魯校長催的很急,拉着我就走。我都沒來及跟三彪說一聲。魯校長又回過頭來,把我家院門關上。
晴天了,有星星,也有點兒月光。也有點兒風颳着。
我被風吹得清醒了點兒,問魯校長:“你咋知道陳麗麗有危險?”
我和她們家離的近,半夜裡聽到狗叫個不停。我以爲我家進了賊,就起來看,我家的狗一直朝着陳麗麗家的方向叫。這才跑出院去看,就看見陳麗麗已經出院門了。一團霧氣裹着陳麗麗。她回頭的時候看見了我,就喊了一聲高揚。
她把你當成我了?我問魯校長。
不是,魯校長說,咱倆的差別這麼大,明顯不可能看錯人。她是暗示我來找你。
我試着想跑快,或者像高老師說的那樣看能不能飛起來。我根本做不到。這與昨夜大不相同,我不是在做夢,眼前的事兒是真真切切的。
我拿什麼幫到陳麗麗,我一邊慣性使然地跟着魯校長往前走,一邊也犯了愁。夏落還會來嗎?一個夏落還不行。昨夜那個樹林裡問話的神秘人呢,他會來嗎?葉朝呢?他們會不會一直都在我附近。
魯校長還在拉着我的手往前趕。我用力把他往一邊拉了下,竟然拉不動他。我沒有昨夜靈魂出竅時那麼大力量。不過那力量,對活生生的人也不起作用。至少,到現在爲止我是這麼認爲的。
很快就到了前魯,陳麗麗家的院門開着。
陳麗麗往哪去了?我問魯校長。
往西走了。魯校長一隻手朝西邊一指。
河邊,我心裡想。
我跑在魯校長前面,反而拉着他,邊跑邊說,河邊,快,去晚了陳麗麗就活不成了。
我回頭和魯校長說話的時候,發覺他露出一個不可捉摸的笑。
魯校長,你還笑得出來?
我是爲有你這樣的熱心學生感到驕傲。魯校長說。
一進那窪地的樹林,我就聽到哭聲,陳麗麗已經清醒過來,那她一定是在水裡。
我和魯校長直奔過去。陳麗麗正在水裡掙扎着,一
邊掙扎着一邊哭着喊:“魯小東,你放開我,我們是同學,還是一個村的啊。你放開我,放開我。”
魯小東一邊按着她往水裡趴下,一邊猙獰地笑着:“魯小東是誰?誰是魯小東?我不認識魯小東。”
這個長得和魯小東一模一樣的男孩子,始終不承認自己是魯小東。還有那幾個一起死在學校後園的孩子,都忘了自己是誰。
魯小東,你放開陳麗麗!我大喊着衝下水去。魯校長緊跟在我後面,始終沒放開我的手。
魯小東瞬間迷惑了一下:“又是你,怎麼你們,都叫我魯小東呢?”
魯校長咳了兩聲,趕忙用手捂住胸口,喘着氣說:“這下把我給累的,快,把陳麗麗奪回來。”
魯小東他們拉着陳麗麗順着河道往前走,河水不深,卻格外地冰涼。
陳麗麗不時回頭看着,叫道:“高揚,救我。”
我心裡挺沒底兒。魯小東他們爲啥要跑呢。我幹不過他們。他們怕啥,魯校長?我脖子裡的玉水滴?
正想着,有啥東西撞到我臉上。一個,兩個。魯校長用手在我面前揮了兩下。
魯校長,啥東西?
蟲子,這大冷天的,這東西還沒死絕!
蟲子,我家親戚,找我的。這是三彪說過的話。三彪也許有道理,這些東西,來着走着,不像前面,撞兩下就飛走了。這一次,不停的有蟲子飛過來,又有蟲子飛走,連綿不絕。
魯校長咳了兩聲,惱努地咒罵着:“該死的蟲子。”
我不解,魯校長爲啥對這蟲子這般惱火,這蟲子只撞了我,並沒有一隻撞到他身上。
魯校長咳了兩聲,說高揚,快一點兒,追上他們,別管我。
魯校長鬆開我的手,推了我一把。魯小剛他們帶着陳麗麗到河的另一邊上岸了。我追過去,他們又返回河裡,過了河往岸上跑去。
我腦子有些迷糊,魯小東他們在做啥?
我越發認定,是魯校長給我的這個玉水滴使他們膽怯,因爲在我屋裡,那幾個無頭人要伸手抓我,就是被這玉水滴給擋住的。
我追着他們上了岸,回頭看魯校長也在後面跟着,心裡安穩了些,不管怎麼樣,我還不是一個人。當時要是把三彪叫上就更好了。
魯小東他們的速度,始終比我快一些。無論我怎麼跑快,就是追不上他們。
曲裡拐彎的追了一會兒,魯小東他們進了一家院子。院門開着,魯小東直接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這下好了,看你還能往哪兒去。在院子當中,他們停住了。我奔過去。陳麗麗叫着高揚,救我。還大口喘着氣,原來這麼久,她的嘴巴一直被捂着。
我正要衝上去,魯小東擋在我前面。他用力揚了下手,我感到一股冰冷撲面。竟動彈不得。我身上的玉水滴,絲毫沒起作用。
魯校長從外面進來,把門插上了。
魯校長,你?魯校長的舉動使我很感到意外。
魯校長詭異地一笑:“防止他們逃跑。”
媽呀,救了陳麗麗,應該我們快跑纔是。我不知道魯校長能有多大手段,還防止他們逃跑,一路追這麼遠連人都沒追上。
擺陣,魯校長喊。
四個人分四面站定,圍住我和陳麗麗。還有六個無頭人,從院子暗影裡出
來。十個人有規則地站定,形成一個勺子樣,勺子把正朝着魯校長。
陳麗麗傻傻地看着我:“高揚,你,咋不動手啊?你打得過他們的。”
“今夜和昨夜不一樣。”我不知道怎麼對陳麗麗解釋清楚。我靈魂出竅的時候,是很強大。可我本人,一點兒也不強大。我也不知道因爲什麼。
魯校長陰沉沉笑着,朝我走過來。他手裡拿着一樣東西。那是一塊磚。
救命呀!陳麗麗尖銳的聲音刺激得我耳膜直顫。
魯校長不急不慢,你喊,大聲喊,再大點兒聲。
我看着四面站着的人,我們頭頂上霧氣濛濛。我看着一步步走來的魯校長,突然就想明白了,這裡的聲音,傳不出去。因爲,我剛進來時,還看見房子和院門。現在,什麼都沒有,就像我們,就處在無人的荒野。
魯校長得意地哈哈大笑:“高揚,爲了得到你的靈魂,我可是煞費心機。今兒就讓你死個明白,殺死你易如反掌,控制你的靈魂卻難上加難。你的靈魂,對我至關重要,有了你,加上六個十二整歲男童子小鬼,合爲一體,我就可以控制別人,得到我想要的。看見這陣法了嗎?再加上這個女娃的牽制,你的靈魂離開你的肉體,也擺脫不了我的手掌心。”
警察會找到你的,我嘶喊道。
警察?魯校長陰陰地笑着,沒有人知道是我乾的。這都是學校後園這幾個無頭人做的。
魯校長指指那幾個無頭人,又指指魯小東他們:“被驚動的冤魂殺死了魯小東他們,魯小東他們死後又不得安寧,到處行兇。而你,陳麗麗,還有剛子,三彪,你們連個屍首都不會留下。”
“剛子呢?常伯的死也是你乾的?”我問。他這麼愛說,就讓他說去,說不定下一刻,夏落,或是葉朝就能趕到。
魯校長拍拍我胸前:“剛子,你會見到的,有了你,就不怕他不聽我的。我太掉以輕心了,沒有擺陣殺他。常老頭是自己作死的,大半夜的去燒紙求那些鬼魂不要作怪。他不知道,我和那些鬼魂是有契約的,我要給他們修墓立碑,把他們身首合葬一處。我想讓你們都懷疑常老頭,他死了就死無對證。你都明白了吧,你死了就不會明白這些了,你將不知道你是誰。你也別指望有人來救你,我知道那些小蟲子是做啥用的,只不過,一時半會兒,沒人能進得來咱們的鬼域。”
魯小東他們,沒有一點兒反應,好像魯校長說的,是與他們無關的故事。
陳麗麗也不再大喊,她也發現,喊了也沒有用。陳麗麗說:“高揚,是我害了你,你不是來救我,就不會有這事兒。”
說啥也沒用了,你在危險時叫人去找我,我也不能不來。
陳麗麗吃驚地問,你說啥?可是我,大半夜的,我沒喊你。
魯校長冷冷地說,她沒有,是我喊你來的。
我想動,渾身已經動彈不了。魯校長舉起板磚,看着我掛在脖子裡的玉水滴,自言自語說,真是個好東西啊。
這時候,魯小東疑惑地問了句:“魯小東是誰?”
魯校長咳了一聲,魯小東不再說話。
魯校長手裡的板磚,朝我的腦袋拍了下來。
周圍很黑,什麼也沒有。就算有人找到這院子,也看不見我和陳麗麗吧。我腦袋一昏,倒下去的時候還在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