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忘記了,就算我自恃不凡,再囂張,在上帝面前也不過是一條扭來扭去尖叫着被打回原形的小白蛇,我永遠都想不到,他安排的劇情下一步的轉折點究竟在哪裡。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臉上所有的肌肉僵住了。
我們一直沉默着走出了顧澤家的別墅,忽然一陣寒風吹過來,吹得我有些頭疼,我揉了揉太陽穴,有點憂愁地看着他沉默的側臉。
我知道,平日裡無論怎麼開玩笑都好,但是一旦觸及他的痛處,他就會這樣要死不活地一個字也不說,就像是那些年玩的QQ,對方的頭像黑了下來,無論你再怎麼發消息,也不會得到回覆的。
“喂,顧澤……”我攏了攏頭頂那些瞬間北風吹得像是雞窩一樣的頭髮,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他,說:“哎呀,你別難過嘛,不就是失戀嘛,你不是應該都習慣了嗎?再說了,還有我跟你作伴呢,你看我都離婚了。”
他冷笑了一聲,紅通通的雙眼朝我掃過來,用他那張看起來像是幾分鐘之前剛剛從廁所吐過的喝醉的臉,尖聲尖氣地對我說:“得了吧,陳桐,我跟你可不一樣,要說誰的對象最賤,你肯定贏得毫無懸念啊。”
雖然他一臉不屑,不過好在他還願意跟我說話,我還是鬆了一口氣的,我看着裹在巴寶莉風衣裡的他,微笑着說:“顧澤,你毀了我的頭髮,我揭了你的傷疤,我們扯平了。”
“不會啊,你都不知道你現在看起來有多麼的知性而且性感。”他說着,伸出手把我頭頂的頭髮揉得更亂了一些。
滴答滴答,在我們聽不到的角落裡,時針依然緊鑼密鼓地朝前奔走着,不會爲了任何人和事而停留。
自古以來,年輕的俊男美女站在一起,都是一幅吸引人的美好畫卷,但是我漸漸明白,人生就是不能過早下定義,也有可能,那是一幅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場景。
比如現在,我挽着林江的胳膊走在世貿天階的時候,看到了迎面走來,親密無間的
兩個身影,何翹翹和許霆,在燈光和陰影的交錯映襯下,顯得又美好,又陰暗。
何翹翹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並不像是假的,反而更顯顯得美豔迷人,精緻的眼線在眼尾處上揚,大紅的脣色就像是冬天裡的一點灼熱的星火,她總是很容易讓人想到一個詞,蛇蠍美人。
而現在站在她身邊的,就是從大學開始,始終遊走在她身邊的,蠍子。
身旁的林江彷彿感受到了我的異樣,側過頭低聲關切地問我:“怎麼了?”
我這才發現,我挽着他胳膊的手緊緊的攥着他的衣袖。
我對上他的視線,侷促一笑,說:“沒什麼,我忽然想起來有一件衣服很喜歡,我們回去試一下吧?”
還沒等他點頭,我便拉着他打算轉身。
可能我就是這樣的人,每當遇到自己無法控制的局面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但是就在我剛要轉身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徹我的耳邊,提醒着我,不得不面對眼前的現實。
“嘿,陳桐。”何翹翹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歡快,帶着濃濃的節日氣氛,我轉過頭,看到她朝我招手。
她放開了許霆的胳膊,快速走到我面前,說:“想不到在這裡碰到你們,那天送走阿姨之後,我一直都想去找你來着,可是年底了公司有一堆項目要收尾,所以就耽擱了。”她笑着朝我撇了撇嘴,但是依舊那麼好看。
我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林江,說:“我有幾句話想要單獨跟翹翹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說完之後,便拉着何翹翹朝一旁走去。
站定之後,我才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嗎?”
“啊?什麼?”她一臉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看起來真實極了。
我的視線瞟了一下依然站在原地,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裡,低頭在沉思着什麼的許霆,問:“上一次在畫展上的時候,你不是說他騙了你的錢逃跑了嗎?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何翹翹順着我的視線看了一眼,低頭一笑,聲音弱了下來,說:“哦,你說他啊,桐兒,那都是誤會,現在他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確實賺了一點錢。”
“可是就算是這樣,難道以前那些過往你都忘了嗎?他……”一瞬間,回憶開始在我腦海中翻涌。
“我知道……”她還沒等我說完,邊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那個時候我們不是都還小嗎?人都是會變得,陳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我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保持清醒,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姑娘變得有點陌生。
大概是同樣出生在經商家庭,大學剛剛入校我就跟何翹翹非常對眼,用一個不太恰當的形容詞那就是臭味相投,她總是比我更有主意,成績也比我更好,而且還多才多藝,所以大學剛畢業,就去美國讀了兩年的服裝設計。
她總是跟個人精似的,跟她靠近的時候我彷彿還能聽得到她身體裡那個小算盤噼裡啪啦打得飛快,當然,這並不是說她在錢上的算計。
可是後來,大二的時候她遇到了許霆,他比我們大一級,是我們的直系學長。
之前何翹翹一直號稱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征服他,直到許霆出現,她就這樣一頭栽了進去。他是她從天而降的惡魔天使,是她對校園戀情所有的幻想,也是她一場走不出來的噩夢。
“好了,陳桐,我就不打擾你跟林帥哥逛街啦。”她握着我的手,嘴角上揚衝我笑着,說:“我們改天再約啊,馬上就要放年假了,我還想跟你好好討論一下去哪兒玩兒呢,先走啦。”
她說完之後,放開我的手,迅速地轉身朝着那個男人走過去。
我看到許霆笑着看她挽起自己的胳膊,甚至還朝我點了點頭,很久不見,他的眼眶顯得愈發深邃,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真正的情緒,整個人就像是一個籠罩着黑色雲霧的奠使一樣,讓我忽然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