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不知不覺兩顆滾圓的眼淚就這樣從我的眼眶裡滾出來,沒有溫度,特別滾燙,像是瞬間就能灼傷我的臉頰一樣。
放在平常,聽到她這些話之後,我一定早就炸了。但是此刻,我整個人就像是被冷空氣吹得冰涼,胸腔裡翻滾着就像是沸水一般的情緒,無數的話語爭先恐後地衝向我的喉嚨。
“翹翹,我知道你有多難過。”我伸出手執着地抓起她的手,就像是下意識一般地緊緊攥在手裡。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她臉上的神色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看得出來,她極力地忍耐着,可是眼淚卻瞬間從眼眶中迸發出來,順着臉頰滑落,在她妝容精緻的臉上留下兩道印記。
我不由分說地像是一隻樹袋熊一樣把她抱進懷裡,她比我更瘦一點,肩膀的骨頭鉻得我生疼,我感覺得到,她的肩膀在我懷裡輕輕顫抖着。
“翹翹,對不起,可是你應該知道的,我在你身邊呢。”
“陳桐,你也太混蛋了。”她這麼說着,但是卻伸手抱住了我的背。
於是,後來有一位穿着禮服裙的女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衝進廁所裡,看到我們兩個女人抱在一起,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連忙退了出去。
我們看着這一幕,看着對方的臉,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妝都花在了臉上,看起來真是醜極了。
多年以後,我在想,如果我當時沒有去那個畫展的話,也許我就真的失去了何翹翹。可是我又無比確定,我不會失去他,這大概就可以稱之爲命運吧。
夜晚回到家之後,我看到了芬姐發來的工作安排的郵件,打開之後,我的大腦瞬間像是被雷劈過一樣一片空白。
我也不顧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拿出手機撥通了芬姐的電話,很快便接通了,耳邊傳來她慵懶的聲音:“喂。”
“芬姐,爲什麼奧美的案子還是分給了我?總監難道還要親自去做業務麼?”
“Daisy,我必須給你糾正這個錯誤的觀念,是誰說做了總監以後就可以每天待在
辦公室裡喝喝咖啡籤籤文件啦?我這個總經理不是也照樣要去陪客戶應酬嘛?而且奧美這個案子,之前本來就應該是你負責,你也是知道的,奧美是多大的客戶,你這次空降總監的位置下面本來就有些亂七八糟的聲音,要是做好了它,也可以幫你邁出第一步你說對吧?我這還不都是爲了你好?”她的聲音慵懶但卻氣勢十足,讓人無可辯駁。
我垂下眼簾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可是芬姐,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我甚至能夠想象得到她在那邊翻着白眼的樣子,“哎喲,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就是想說那邊負責對接的主管是你的前夫嗎?那又有什麼問題,在工作上,你們就是合作伙伴,你有一點專業精神好不啦?行了不跟你講了,我還要跟我老公做SPA呢。”她說完之後,非常乾脆利索地掛掉了電話。
多年以後,我經常回想起來,如果當時我沒有接受這個工作邀請,那我還會不會一步一步這樣被牽着鼻子走?
如果當時我能果斷地辭職跟着林江一起回來,然後坦白地告訴我媽一切,我會不會過上另外一種全新的生活?
但是人生就是如此,從來都沒有改寫的機會,我們常常說着“如果”,可是命運卻根本不會讓我們重來一次。
提起北京的冬天,相信身在這座城市中的女性們會條件反射一般地下意識想到“幹”“冷”這些字眼。好在幾天之後,我們終於等來了這場大雪。
沒有上大學之前,“下雪”對我來說是個極爲陌生的字眼,在我的腦海中,那樣的場景只限於書本中的描述和腦海中的臆想。
直到我來到這座典型的北方城市之後,我才真正見識到了這種書上所描述的千里冰封的場景,也知道了世界上還有秋褲這種令人羞恥但又不得不需要的存在。
我也學會了在大雪天穿上厚厚的保暖內衣套裝,把自己裹得像個糉子一樣,從此出門有了選擇,走着,或者是滾着。
而我也是在這樣的大雪天裡跟宋凱承相識的,我們的初遇並不浪漫,
根本沒有小說上描寫的那種夢幻情節。
那個時候是我剛來北京看到的第一場大雪,我這個南方姑娘還沒有面對冰雪的經驗,穿着一條絲襪搭配着過膝靴,跟何翹翹在寒風中一邊往回走一邊凍得瑟瑟發抖。
經過學校的小廣場的時候,看到一羣男生在廣場上打雪仗,我滿眼新奇地拉住何翹翹站在廣場邊上看着眼前奇異的景象,說:“翹翹,你看,好像潑水節哦,我們那邊偶爾下的雪,也只夠讓地面看起來有一點點白。”
何翹翹這丫的表情一下子興奮起來,拉着我就往廣場上走,說:“走,帶你切身體會一下我們北方民族的傳統項目。”
她很快就跟身旁的人打得一片火熱,我則一個人站在原地凍得抖得就像一個篩糠子似的。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把一個拳頭大的雪球扔進了我的脖子裡,我整個人瞬間就像是被那個雪球打住了命門一樣,渾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僵在了原地,那種刺骨的寒冷瞬間由脖子傳向全身。
大概過了兩分鐘,我才緩緩轉過頭,看到宋凱承一臉無辜地站在我身後。
“我靠,以爲我們南方姑娘就是吃素的好欺負嗎?”我當時在心裡默唸這一句話,然後也不顧寒冷,蹲下身迅速攏了一個巨大的雪球,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宋凱承砸過去。
看到雪球在他的臉上炸開了花,一瞬間,我的小宇宙就像是爆發了一樣,一邊朝着他移動,一邊不停地俯身包雪球砸在他的身上,腦袋上。
他不停地躲閃,我卻越戰越勇,直到最後,他整個人和雪人的區別就是他的雙眼還會轉動,我也打得滿身是汗。
我喘着粗氣叉着腰走到他面前,揚着下巴,說:“同學,今天這是給你個教訓,不要隨隨便便就以爲我們女孩子好欺負,多行不義必自斃,懂了嗎?想搭訕也去學個新鮮的招數,別像個小學生一樣就只會欺負人家引起人家的注意。”
後來,宋凱承幽幽地說了一句話,讓我瞬間石化,然後差一點羞愧到把自己埋在那場持續不斷的大雪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