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嘆氣呢?難道見我就讓你這麼難過啊?”他低頭看着我,語氣聽起來軟軟的,不經意間心都融化成了一片汪洋。
我擡起頭朝他笑了笑,說:“沒有,只是想到了一個朋友。誒,對了,你今天怎麼會想到來等我的?”
“沒什麼事……男朋友就不能來接女朋友下班嗎?”他說着,伸手想要揉我的頭髮,但是我卻本能地向後一閃,躲開了他的手,那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以至於我看到他的手還停留在空中的時候,表情忽然變得無比尷尬。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三秒,說:“看我,還把你當成小女孩看呢。”
他說着,收回了手,寂寞地垂在身側,依然笑得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有一個我很喜歡的畫家在北京辦畫展,今天剛好有朋友送了我兩張票,你能陪我去嗎?作爲我的女伴。”
他說話間,已經把手插在口袋裡,以一種隨性而好看的姿勢站着。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據林江先生描述,我當時的嘴還微微張開,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被驚呆了的小狗。
我看了看他遞過來的票,說:“這個畫家很有名誒,想不到你每天這麼忙還有工夫去欣賞這些。不過我不去啦,我今天穿得這麼素,萬一被保安攔下來多丟人啊。”
“這個好辦。”他拉起我的手,一把將我塞進車裡。
在商場裡,林江挑了一件黑色的宮廷蕾絲鑲嵌的禮服裙,還有一雙小羊皮靴。他眯着那雙狹長的雙眼,看着鏡子裡的我,而後輕輕點點頭,說:“完美。”
我有些不習慣地轉過身去看着他,發現他也正直直地看着我,我低頭看去,才發現這件禮服裙深v的設計剛好開到胸前若隱若現的位置。我瞬間皺起眉頭,伸手擋在胸前,說:“喂,你怎麼這樣啊?”
但是他卻一臉淡然的樣子,朝我聳聳肩,說:“沒辦法啊,這件衣服就這樣設計,就差在衣服上繡上‘朝這看’三個字了。”
他擡起雙手
抱在腦後,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這樣隨性的他看起來也格外迷人。
我吞了吞口水,轉過頭朝着導購小姐說:“我想換一件。”
誰知道他上來便將我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說:“大小姐,我們沒時間了。”然後看着導購小姐,說:“就是這件了,剛剛我已經結賬了。”
那個導購小姐笑着朝我們欠了欠身子,說:“女士,您可以儘管相信您先生的話,這一件是設計款,是這一季設計師的得意之作,只有這麼一件,而且您先生願意買下這件,也可以看出來他真的很捨得爲您花錢啊。”
我聽到“您先生”這三個字,臉一紅,剛想反駁什麼,但是卻被林江推着走了出去。
“你爲什麼不解釋啊?”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反正以後也會是的,再不走我們就真的來不及了。”他一邊說,一邊攬着我的肩膀向外走去。
我挽着林江的胳膊,剛剛走進展廳的門,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握着電話,腳步匆匆地朝着一旁的洗手間走過去,就是那麼匆匆一瞥,我看到她臉上繃緊了的表情。
我是瞭解她的,通常只有遇到了極其難過的事情,她纔會露出這樣的表情,比如上一次她媽媽出車禍離開的時候,比如……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我扯了扯林江的手臂,在他的耳邊丟下這一句話之後,便快步跟着何翹翹的步伐朝着洗手間走去。
我輕輕推開洗手間的門,便聽到隔間裡傳來何翹翹情緒激動的聲音。
“許霆你他媽這是什麼意思?當初說得好好的,一定會賺錢然後娶我,都是放屁的嗎?你他媽帶着我的錢躲起來算什麼男人?有種你就回來站在我面前,錢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你就是一王八蛋知道嗎?老孃今後一分錢都不會給你……你信不信我跟你一起同歸於盡?”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就這樣站在洗手間裡,聽着何翹翹的這一連串
的話,我才發現,是我錯了,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沉浸在離婚的痛苦之中,卻忘記關心身邊的她,還一直不停地要求她爲我付出,跟我一起難過,一起同仇敵愾。
我靠在洗手間的門上,她的那些話就像是一個個碎片一般,拼湊起了一個又一個不完整的畫面。
許霆,這個名字聽起來太過熟悉了,以至於一想到那個男人,想到那些過往,就像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一樣,我甚至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漸漸僵硬起來,骨頭髮出咔咔的聲音,就連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然後我看着何翹翹從隔間出來,她好像剛剛哭過,也許是情緒太過激動,臉有些微微發紅,跟她身上紅色的禮服相得益彰,看起來依舊美豔得驚人,一頭黑色的長髮像是招魂幡一樣披散在肩頭。
她永遠是美麗的,即使是在這樣不堪的時候。
“你怎麼在這兒?”她嘴角微微揚起,看着我,眼睛在光線裡紅了一圈。儘管她裝得無比自然,甚至就像是平時一樣百毒不侵,可是我深知,在她美豔的皮囊之下,一定存在着一個裂口,此刻正不停地往外冒着鮮血。
我知道的,那個男人,是她的噩夢。
“你是說……你現在跟他還有聯繫嗎?何翹翹,你瘋了?”我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讓我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而淡定,可是我自己心裡明白,我早就失去理智了,聽到那個男人的名字,甚至比聽到宋凱承的名字更讓我深惡痛絕。
她笑着走近我,眼眶有些發紅,站在我的面前細細打量着我的臉,緩緩開口說:“怎麼了?陳桐,你終於從你離婚的陰影走出來了?開始關注我們這些配角不值得一提的遭遇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冷冰冰的,可是我卻看得出她的那雙大眼睛看起來溼漉漉的,跟她一貫的形象不太相稱,“可是太晚了,陳桐,我最難過最無助的時候,你卻在沉浸在離婚之後的頹廢裡,你總是喜歡把自己弄得看起來很慘的樣子,你知道那樣多可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