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凝,江淮卻從未如此暖過,背上的那雙手,似有千斤溫度,隔着薄薄的衣服貼在肌膚上,許她莫大的安慰。
寧容左埋在她的髮絲間,嗅着那摻了江水的味道,低低道:“盲兒,千萬別騙我。”
江淮目光浮出一絲複雜,卻又轉瞬不見,用力的點了下頭:“不騙你。”
他輕輕鬆開手,脣角的弧度微微揚起,有着莫名的心安。
江淮躲閃着他的目光,想要推一推,卻直接被打橫抱起!
那隻狐狸厚臉皮道:“既然你這麼喜歡本王,那本王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江淮身子騰空,只得摟着他,又氣又笑:“別鬧了,咱們得快回去。”
寧容左灼灼的目光落在江淮清秀的臉上,絲毫不肯收斂,他低了低頭,溼熱的呼吸繚繚繞繞。
“不如回我的千秋閣吧。”
江淮的臉‘唰’的紅了起來,抵了抵他放在腰間的手,道:“別鬧。”
寧容左看着她,目光一絲絲的沉了下去,神情滌盪,換來的是無盡的故作受傷。
江淮蹙眉,被他小狗般炯炯的視線看的過意不去,這人倒是學會了一招,爲了早早回去,她只好妥協道:“好了好了,就回你的千秋閣。”
那人輕輕一笑,目光平淡,道:“雖然今天沒能拿到密令,但也不虧。”
江淮同樣哭笑不得,想來,今夜當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密令沒拿到還不小心崴了腳。又掉入陷阱,被那個叫飲半城的岐疆祭司拿的死死的,無緣無故的埋了蠱蟲,簡直是莫名其妙。
不過她此刻心裡溢滿喜悅,也不去顧那些,只道:“快走吧。”
寧容左見她軟柔的樣子,心情甚好,腳步極快,抱着她順着江岸往回趕,甩開回魂林,繞過枯林,不多時便到了他們拴馬的那個斜坡。
此時,坡下的大片駐紮軍帳都燈火通明,戒備森嚴,只是人數較少,看來大部分的人還沒趕回來。
李子塵不在,李侃元也不在。
他動作輕微,解下繮繩,將江淮輕輕的扶上去,自己騎上另一匹。兩人慢慢的往前走着,直到視線遠了,才揚鞭蹄疾,飛馳到長安城西門下。
那些守城兵還未甦醒,兩人摸進城內,按原路狂奔回去,鑽過小路,行過柳林,駛到了皇城的鹹水門。
那裡依舊渺無人煙,瑟瑟寂靜。
寧容左扶江淮下馬,突聽身後有人不悅道。
“怎麼纔回來?”
兩人回頭,是崔玥。
寧容左疑惑的目光摻雜幾分警惕,卻聽一旁的江淮解釋道:“是我叫她在鹹水門等着的,免得出意外。”
他眉梢飛挑:“能出什麼意外?”
江淮把着他的胳膊,冷靜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崔玥走過來,冷夜中,她清晰的聲音一字一字的傳入這兩人耳朵:“密令呢?”
江淮擡了擡眼,望着她難看的神色,和寧容左對視一眼,輕搖頭:“沒拿到。”
“那……你的兩儀扇呢?”
崔玥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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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一摸腰間,抽出那柄光潤淨白的扇子,舉了舉:“在這兒?”
崔玥緊蹙的眉頭登時鬆開,她奪過扇子,不可思議道:“怎麼在你手裡?”
江淮只覺的好笑,自己的扇子不在自己手裡,還能在誰手裡?
崔玥拿着扇子翻來覆去的看着,不安道:“剛纔秦戚派人去了灼華宮,說李侃元遣人急送了一封書信給皇上,告你的狀啊!說你心懷不軌,私盜密令!”
江淮聞言一愣,狐疑道:“他怎麼知道?”
“他在枯林邊撿到了你的兩儀扇!”崔玥無措的說完,盯着手裡的扇子,“可是……你這的扇子……”
江淮目光驟冷,登時恍然大悟!
那兩個黑衣人!
她咬了咬後槽牙,看來那兩人偷取密令是其次,留證誣陷是真!
寧容左也清醒過來,微怒道:“看來今夜,就算咱們兩人不動手,只怕也是禍從天降。”
崔玥也辨明局勢,心微微鬆泛了些,道:“既如此,就快跟我回去,旭王帶着白龍衛正在灼華宮前堵着你呢。”
江淮怔了下,問道:“怎麼回事?”
“還能怎樣,必是父皇派去抓你的。”寧容左微微皺眉,“你先和崔玥想辦法混進去,我速速就到。”說罷,凌身進了鹹水門,縱步離開。
江淮思量着:“咱們怎麼回去?”
崔玥招了下手,一旁的大門後,有人捧着一套宮人的衣服走了過來,是崔小溪。
江淮接過那套衣服,明白了崔玥的用意,連忙換上。
——
灼華宮。
江昭良立於殿前,姿態端莊,周身華錦,猶如黑幕下的一顆珍珠,耀眼非常,她平靜的望着旭王,道:“殿下,本宮殿裡一切無恙,那賊人想必是跑去了別處。”
旭王並不介意這個拙劣的藉口,淡笑道:“賢妃娘娘此言差矣,我分明見到那刺客溜進了灼華宮,安全起見,還是讓顧首領進去搜一下吧。”
說着,指了一下身後的十六衛之一——白龍衛首領顧雲錚,道:“這後宮安全一向是他負責的,若娘娘真出了事,他也擔待不起。”
顧雲錚不着痕跡的冷笑一下,道:“還請娘娘見諒。”言畢,擡手就要下令。
江昭良面容冷凝,嚴肅的望着院中的數十士兵,喝道:“怎麼?還想硬闖灼華宮嗎!”
旭王愣住,顧雲錚也停了停。
這兩人只以爲江昭良是後宮的婦人,卻忘了她未進宮前,馳騁原野,一柄利刃橫掃馬匪的時候,此刻那股狠勁兒揚出來,倒震得他倆有些拿不準了。
“娘娘!”
衆人回頭,卻是崔玥帶着兩個宮人,端着滾熱的藥湯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還一瘸一拐的。
旭王皺眉,不解道:“崔太醫?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江昭良心頭一鬆,視線觸及到那個腿腳不利索的宮人時,責備與擔憂一起迸發了出來。
臭丫頭,這麼大的事竟不與自己打聲招呼,要不是崔玥及時稟了消息,她險些就放旭王進去了。
崔玥無懼旭王刀子般的視線,陪笑道:“給殿下請安,方纔御典大人身邊的北堂派人到太醫署來,說大人背後的傷口發炎了,叫送些消炎的藥來。”
旭王稍稍靠近,掀開那宮人端着的湯藥蓋子,望着那深色的滾水,停了兩秒,視線往上,一寸一寸的割在那宮人的身上,最後定格在那張深低着的臉上。
“把頭擡起來。”
他道。
那宮人端着湯藥的手攥得極緊,指肚都開始發白發涼。
旭王見狀,心中更是疑惑滿溢,不多時,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表情,猛地拽住那宮人的頭髮,將他的臉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