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紅色皮袍的親兵,已經脫去了硬硬的皮甲和皮盔,滿頭烏黑盤束的秀髮讓她們露出了女人特有的嫵媚。連本來很少離身的長劍也從腰間消失不見了。這讓本來顯得蕭殺的大帳,忽然充滿了一股女人閨房的氣息。從大帳進進出出的親兵們,和平日在侯門大府的侍女一樣,帶着緊張走動着。
沿着大帳的東西兩側,兩溜各自擺放了三個火盆,把整個大帳烘的暖融融的。靠南,放着一張鋪地楊木襯底的臥席,上面鋪了兩張翻毛皮褥。在幾隻蠟燭的光下,花木蘭閉着雙目,臉色有些蒼,靜靜的躺在皮褥上想是沉睡了過去。兩個穿着皮袍的醫者略帶驚慌、手足無措的站在臥席的不遠處,不安的不時偷偷看向花木蘭。
冉強擺手制止了花木蘭親衛想要行禮的舉動,站在臥席前,默默地看着毫無察覺的花木蘭。兩個醫者身不由己的腿一軟跪了下來,把頭垂的低低的,心裡的驚恐霎時間佈滿了全身。他們本來是棗強城內的名醫,花木蘭的病他們早已經多次診斷過了,本以爲自己束手無策,應該就沒自己什麼事了,沒想到大冷天的還是被召了過來,而且更倒黴的是,他們診完就判定,這病人多半是快不行了,此時身處軍營中如何不怕!
“把他們兩個帶出來!”,冉強略略擡手指了指兩個醫者,擔心驚擾了花木蘭,輕聲吩咐道,轉身向帳外走去。
四個侍立的花木蘭親衛,似乎早已經對醫者不滿了,臉上女人的柔和頓時變成了殺氣,兩人拖一個,就要向外拖去。
本已經神經繃的緊緊的兩個醫者,頓時崩潰了,不顧一切的哭叫起來:“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啊!”
冉強驚愕的轉回了身,看到這個情景,頓時明白了,擺擺手:“放開他們,我只是詢問下病情。”,接着又吩咐道:“舉止都輕點!”
戰戰兢兢的兩個醫者,跟在冉強的後面到了大帳外,等冉強一轉身面對了他們,兩個人撲通跪下了,深深的把頭伏了下去。
冉強見他們這個樣子,想了想,放棄了讓他們站起來說話的念頭,對持刀拿矛人的恐懼,是無數戰亂殘暴留下的陰影造成的,即便是已經身居高位的冉強,也無法一時改變過來。“你們不要害怕,花將軍病情究竟如何了?”,冉強儘量把口氣放的緩和些問道。
“回將軍的話,小人們醫術低下,醫不得這位女將軍的病。”,兩個醫者停頓了片刻,還是年紀略大的那個醫者先叩了一個頭,然後違心的回答道。實話說,平日裡,無論是富貴人家,還是貧苦人家,對召、請來的醫者,一般都還是很尊重的,起碼錶面上是如此。不過,軍人是例外,所以回話的醫者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違心。說完,再次叩了一個頭。
“難道天下就沒有名醫能醫得花將軍了嗎?”,冉強嘆了口氣,心裡有些後悔,早知如此,應該一開始就把花木蘭送回到鄴城纔對,想來鄴城內的名醫醫術能高點,現在看花木蘭的狀況,只怕已經無法經受路途的顛簸了。看來只有緊急從鄴城尋找名醫,請到這裡的辦法了。
“或許名醫衛良能治此病。只是……”,或許是見冉強並不怎麼兇狠,一個醫者忽然大着膽子說道。
“只是什麼?”,冉強急忙追問道。
那醫者慌忙回道:“回將軍話,這衛良平日行蹤不定,不知道哪裡能找的到他。”
冉強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心裡嘆了口氣,這纔對兩個醫者說道:“這幾日有勞你們了,花將軍這裡還得暫時要你們照料。我會派人到你們家中告知的。”
兩個醫者心裡雖然叫苦,但卻急忙把頭伏下,連聲應諾不止。見冉強轉身離去,這才放下了心裡的懼怕,相互看了一下,苦笑着在火把的映照下走向了花木蘭的大帳。
回到府衙的冉強,一面派人到各地傳令留意尋找衛良,一面處理着送來的軍報。臨睡前,再次到大營看望了一次花木蘭,花木蘭依舊在昏迷中,兩個被迫留下的名醫,倒顯得似乎分外盡力,不時的湊上前去查看,然後很賣力的在旁邊低聲討論病情。
冉強整夜沒怎麼睡好,天剛擦亮,他就起了身,匆匆洗涑後,連飯也沒吃,就急匆匆的趕到了大營。大帳內,花木蘭似乎顯得比昨晚蒼白了些,兩個名醫明顯睡眠不足,強支撐着雙眼皮,守在大帳的一角。聽到帳內親衛的恭迎聲後,見是冉強進來了,急忙瞪大了雙眼,努力表現的精神抖擻些。
“有勞兩位再給華將軍搭下脈,看看是否好轉些了。”,冉強詢問了親衛昨夜的狀況後,轉頭對兩個名醫說道。
兩個名醫急忙走上前去,年紀大寫的那個名醫跪坐在皮褥前,在冉強和帳內親衛的緊張注視下,伸手搭在了花木蘭的腕上,閉着眼診脈。片刻後,縮回了手,沒說話,站起來讓開了位置,另一個名醫上前跪坐下來,接着開始診脈。再片刻後,站起來走到頭一個名醫身旁,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相互交流了下。然後兩個人一起跪了下來,叩了個頭,年老的道:“小人們無能。”
冉強心裡嘆了口氣,這也在意料之中,剛纔不過是抱着僥倖心裡罷了。他擺手讓兩個名醫起身。轉身出了大帳,站在大帳外,他有些黯然,若是花木蘭病亡了,女人當官恐怕從此就更難了,酒夫人在禮部的那個小官,縱是自己也難以照護周全了。
一個親衛匆匆走到了面前,並腳右手握拳在胸:“大王,屬下已經找到法饒道長,特來繳令。”,這種軍禮,冉強並沒有強制所有軍隊都施行,只是在下令水軍遵行後不久,下令自己的親衛隊也使用這個軍禮,讓他沒想到的是,親衛的施行,倒讓其他領兵的將軍羨慕起來,暗暗地要求自己的親衛也這麼幹,這倒是後話了。
法饒道長?冉強愣了一下,隨即急忙問道:“他在哪?”
“回大王,法饒道長已在大營外等候大王傳見。”,那親衛再次並了下腳。
“傳他馬上進來!”,冉強心裡提起了希望,這個曾經被‘自己’號稱華佗轉世的道士,或許真的醫術很好也說不定。那個親衛應了聲諾,轉身去了。
花木蘭的大帳紮在了大營的中間,周圍用近人高的木樁圍成了一個小的圍子,圍子外擺放着兩排拒馬,大帳左側壘了一座能俯視全營的敵臺。前後開了兩個通道,然後周圍纔是整齊扎埋下的其他軍帳。
小半頓飯的功夫,那個親衛才帶着一個人出現在了大帳圍子外,順着木樁走進了大帳外,然後親衛緊走幾步,到了冉強面前,並腳抱拳:“大王,法饒道長已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