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的娘見到遠房表哥張沐陽時,已經是民國五年(1916年)了。
原來阿牛孃的遠房表哥張沐陽早就參加了革命黨。由於東北是清政府的龍興之地,清政府一直十分看重並注意警戒。
自從革命黨人在東北地區展開積極的活動以後,東北地區的清政府官員就對革命黨人的活動高度防備,時刻警戒,甚至捕風捉影,顯露出極度的恐慌,對革命黨人進行殘酷的鎮壓。
尤其是武昌起義之後,東北地區的清政府官員們採取種種緊急措施,防禦革命黨人在東三省進行武裝起義。清政府官員的嚴加防範,最終使得革命黨人在東北地區的革命運動無法順利進行下去。
作爲虎林地區的負責人,張沐陽的身份亦早已暴露。爲了逃避迫害,他不得不跑到俄國境內避風頭。後來他又從海路去了朝鮮,然後又去了天津。
清政府最終還是滅亡了。東北地區總督趙爾巽雖然還死死抓着兵權,但畢竟清朝大勢已去,大權最終落入軍閥張作霖的手中。
和北京的袁世凱一樣,張作霖之所以能被多方接受,成爲新建立的民國在東北的實際控制者,與他的多面派作風有關與袁世凱一樣,張作霖也是從舊體制出來的軍閥,所以清廷舊貴是承認他的;同時,他也是革命投機分子,又有軍權,所以革命派也只好承認他。
更重要的是,張作霖和俄國以及日本,亦眉來眼去,被兩方支持。尤其是日本人,急需要一個在東北的傀儡,以減少正面與俄國的摩擦壓力。
可以說,自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就把中國東北視作必得之地。如果從1895年簽訂《馬關條約》算起,截至當時,日本在中國東北的殖民活動,已經悄悄地進行了二十多年。
總之,和關內的情況一樣,東北的革命果實最終也被舊軍閥“吞噬”。經過一系列的鬥爭和媾和後,舊軍閥對革命黨也採取了和解措施,雙方心照不宣地走到了一起。
正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張沐陽重新回到了虎林。明面上,革命勝利了,他放馬南山,回虎林過小日子。實際上,他是帶有任務的,即悄悄發展革命勢力,一方面壯大實力,防止舊軍閥反撲,另一方面,隨時準備繼續革命,把勝利果實從舊軍閥手裡奪回來。
而在東北,任務更加繁重,除了舊軍閥,還要盯着版國、日本等外國勢力對中國的侵蝕,尤其日本,對東北視眈眈,野心愈發明顯。
隨着親日的張作霖掌權,到虎林的日本人也多起來。他們明面上雖然是墾荒者、生意人,其實背地裡卻蒐集各種情報,甚至悄悄建立秘密軍事基地。
日本商人小林全一的真實身份就是日本軍部的特務,但他對外的身份是開參行的,在虎林收購人蔘,然後運到日本國內去賣。
小林全一留着日本人最愛的八字鬍,平日裡西裝革履,見人就點頭哈腰,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很能迷惑人。
小林全一是尼娜諾娃奶牛場的常客,他幾乎每天都要親自來此買走十多斤鮮牛奶。每次接待他的,基本都是阿牛的娘,有時阿牛的娘忙不過來時,阿牛和阿花就負責稱牛奶、收錢。
小林全一雖然是日本人,但能說一口地道的東北話,說自己在日本老家有一雙兒女,正好如阿牛、阿花這般大。他常常誇讚阿牛很棒、阿花很漂亮,或和他們開幾句玩笑,還不時給他們點兒東洋奶糖,所以阿牛和阿花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阿牛娘遠房表哥張沐陽比小林全一晚到虎林一年多,也是在來買牛奶時才認出,在這裡負責給俄羅斯人養奶牛、賣牛奶的竟是自己多年不見的遠房表妹。
張沐陽是典型的山東大漢,有一米八的大個頭,說話聲若洪鐘。他第一次出現時,正是冬天時節,他頭戴一頂狐狸毛做的皮帽,身穿鹿皮毛製成的皮襖,前胸後襟兩袖共四片縫合在一起,無扣,扎腰。腳上穿着雙厚豬皮兜起來
的烏拉一厚豬皮兜起來,打褶穿繩後成鞋,裡面填充錘得柔軟的烏拉草,鞋底再縫上一層皮毛,毛衝外,毛茬兒向後,起防滑作用。
親人相見,非常激動,尤其阿牛娘,一心惦記着阿牛的成長,盼望有個人能帶着阿牛呢。表哥張沐陽見多識廣,自小就是家人的驕傲,現在終於找到了他,可以放心把阿牛交給他了。
張沐陽自然不能告訴阿牛的娘自己革命黨的身份,只說前幾年到俄羅斯跑了趟生意,賠了,只好繼續回虎林來,還是靠打獵、挖參生活。
阿牛的娘喊阿牛、阿花過來,認了表舅。張沐陽很爽快地答應會帶阿牛去打獵挖參,好好培養培養他的生存技能在打獵方面,張沐陽確實是一把好手,獵、套、陷等方法,他都嫺熟。這時,阿牛也有一米六七的個頭了,跟着
表舅,揹着乾糧進完達山。幾天後回來,身上便背滿了野雞、野兔,還多次打到了梅花鹿。
回到家後,阿牛津津有味地向阿花敘述打獵的方式:一是套,就是套頭,夾足,設在獵物出沒的“溜子”上,可下誘餌。
二是陷,就是挖陷阱。挖一人深的陷阱,設機關,做僞裝,下誘餌。被誘捕的,如果是梅花鹿,五個壯勞力手持套竿,分別套住鹿的四肢和脖子,將其拉出陷阱,矇眼擡回,先入悶圈,不透一絲陽光,爲的是熬鹿的野性,月餘,可入大圈飼養。
但對孩子來說,最好玩的還是獵,就是用自制的弓箭射殺獵物。當然,此時獵槍已經很流行,但張沐陽還是喜歡用傳統弓箭打獵。
阿牛一邊滔滔不絕自豪地說着,一邊拿出張沭陽給他的小弓讓阿花拉。阿花瞄準,“噢”地射出,竹箭扎進不遠處的草垛上。
聽阿牛講得唾沫橫飛,阿花對進山打獵充滿了憧憬。阿牛答應阿花下次讓表舅也帶她去打獵。
很快,春天來了,到了進山採挖野生人蔘的日子,這些行爲初稱爲“放山”。一次少則幾十日,多則數月,大家要帶大量生活物品,由把頭帶領進山。而且,尋參要大面積鋪開向前搜索,所以人數要多。
在清朝時,大家進山採參必須先到衙門請龍票(採參憑照),然後才能進完達山、過烏蘇里江採參。此時清朝滅亡了,新政權還沒顧得上這塊,所以不用批准了。
張沐陽本來就常年在此挖參,屬於一股勢力,只要不搶別人的地盤,別的勢力也不會來干涉。大家各幹各的,分別發財。
這天,張沐陽組織了十來個年輕人,給他們開了個會,讓他們早早準備好所需的乾糧及挖參設備。第二天天還沒亮,這支小隊伍就悄悄進了完達山。
張沐陽安排有挖參經驗的在重要位置,由老人帶領並講解給新人方法。
十人排成橫隊,右邊是“把頭”張沐陽,左邊的叫“邊棍”,中間的叫“腰棍”,人與人之間距三米左右,諸人用“索羅棍”撥草,邊走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