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翻遍了這架子,也沒找出好點兒的茶葉來,她便只好隨手挑了一樣,燒了茶,煮了茶水,捧着茶碗送到虞淼面前。
“我哥哥都沒喝過我煮的茶,倒先給你喝了!”公孫蘭皺了皺鼻子,低聲說道。
“不勝榮幸。”虞淼結果茶碗,吹了吹,抿了一口,神態從容至極,對這般粗劣的茶葉,果真毫不挑剔。
公孫蘭皺了皺眉頭,他平日裡真喝這個啊?莫非茶葉並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粗劣?
她也給自己倒了一碗品嚐,只吃了一口,就呸的吐了出來。這茶葉是去年的陳茶吧?還這麼差!再看虞淼,他手邊的茶碗,卻已經空了。
公孫蘭皺眉看他,眼眸之中,多了些不解。
“將軍,”有人來回稟,得令入帳後,躬身說道,“那突厥人招供了,他名叫楚韻,是突厥土門可汗大兒子身邊的勇士。”
虞淼點了點頭,“都說了什麼?”
“招供同之前抓回來那些突厥人並無不同,說是大皇子爲了促成議和,派他們前往京城,抓來能威脅大將軍的人來,以迫使將軍退兵,好同大梁商議通邊之事。”士兵回稟道,“只是,他話裡還有些意思,是同之前那些人不同的。”
虞淼微微眯了眯眼睛,“什麼不同?”
那士兵卻是看了看一旁的公孫蘭,垂頭沒有說話。
虞淼也回頭看了一眼公孫蘭。公孫蘭遲疑片刻,摳了摳自己的手指頭道:“要不,我再出去溜一圈?”
“呆着,”虞淼冷冷轉視線,“說吧,無妨。”
士兵這才頷首道:“聽楚韻話裡的意思,似乎是大皇子並非真心想要議和,只是想討得他父汗的歡心。大皇子實際用意,更像是迫使議和再無可能,想要徹底破壞議和。”
虞淼皺了皺眉頭,“這麼說來,事情還有些複雜呢?”
士兵躬身沒有說話。
“他說,他叫楚韻?”虞淼問道。
兵吏連忙點頭應聲。
“這是樑人的名字,他不是突厥人?”虞淼摸了摸下巴。
“他沒有說,他只是說了他想說的話,再逼問就一語不發,十分不配合。”兵吏回稟道。
虞淼點了點頭,“不必審問了,我親自去見見他。”
聽聞用飯的號令響起,虞淼擺手叫兵吏出去。回過頭看着公孫蘭道:“餓了沒?”
公孫蘭十分實誠的點點頭,“餓慘了。”
“拿碗。”虞淼指了指她適才拿茶葉的架子,上頭放着幾隻大碗。
公孫蘭連忙上前拿了一隻碗遞給他。
“你的呢?”虞淼看着她問道,“你不吃?”
公孫蘭用更加詫異的目光看着虞淼,又看了看他偌大的營帳,也伸手拿了一隻碗,緊握在手中,“不,不等送上來麼?你,你一個大將軍,還,還要親自去盛飯啊?”
虞淼懶懶看了她一眼,並沒有開口,卻是用行動回答了,他伸手拿過架子上的筷子,便大步出了營帳
。
公孫蘭是真的餓了,顧不得計較,也連忙抓了筷子捧着碗,跟在他身後。
跟他一道來到大鍋竈旁邊,她才曉得,他不光是要自己盛飯,而且還是跟一般的將士一樣,吃大鍋飯,沒有小竈!
這怎麼可能?哥哥不過是十多萬神策軍的的主將,在軍中之時,也是一頓六菜兩葷四素,一湯一主食的配置啊!虞淼可是四十萬大軍的主帥,就算身在西北,偏遠之地,待遇不比哥哥在京城,可也不能低到這個份兒上吧?
她愣神兒不可置信的功夫,虞淼已經盛了一大碗的飯菜,坐在一旁,大口吃了起來,他盛完,旁人才敢上手。有先前在邊陲城中已經認識公孫蘭的副將招呼她上前盛飯,她還有些愣愣的回不過神來呢,待人家幫她盛好了,沉甸甸的碗塞進她手中,她還恍恍惚惚的,有些不敢接受。
卻見虞淼吃的分外自在,一點遲疑都沒有。
她湊到虞淼身邊,低聲問:“你就吃這個啊?”
大鍋菜,唯一的葷腥就是那肥嘟嘟的大肥肉塊,讓人看着一點兒食慾都沒有。只覺的膩味,莫說色香味俱全了,簡直一條都不佔啊。
“你不吃,別浪費,留給給別人。”虞淼看都沒看她,彷彿就已經猜透了她的心思。
“那我吃什麼?我餓啊!”公孫蘭湊近他,低聲說道。
她往四下裡看了一眼,見圍在這兒的將士們都吃的十分歡暢,雖然衆人離虞淼有些遠,但也會時不時的看虞淼一眼,看他之後,就彷彿吃的更香了。並未覺得大將軍同他們一起,一鍋吃飯,有什麼奇怪,反倒十分自然。
“有點心麼?我隨便吃點點心也成。”公孫蘭小聲說道。
虞淼這才停下筷子,回頭看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公孫蘭張了張嘴,“連點心都沒有啊?”
“若受不了,我連夜派人送你回京城。”虞淼說的平平緩緩的,並不是慪氣之語,反倒很有些規勸的意思。
公孫蘭將眼睛一瞪,下了莫大的決心一般,拿了筷子,將碗中的飯菜往嘴裡扒。
不知是因爲她太餓,還是因爲瞧見四十萬大軍的統領虞淼都能吃得那麼開心,自己吃這個飯,倒也算不上委屈,她竟覺得這飯菜,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吃。
只是那肥肉她實在忍不了,想扔又不敢。她湊近他,低聲道:“肉不吃,行不?”
虞淼沉默片刻,終於良心發現的將自己的碗湊到她碗邊,公孫蘭立時大喜過望,將自己碗中那肥肉一塊不剩的全都挑到他的碗裡。
剩下的菜,她就吃的愈發歡暢起來。
待一頓飯吃完,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碗裡的菜挑給他,也沒用佈菜的公筷,且是她碰過的,他們之間,是不是太過親密了點?
可低頭一看自己的兵服,釋然一笑,在軍營裡,誰還講究那麼多呀!她現在可是男人!是軍漢!
瞧見主帥吃完了,旁邊立時有有眼色的兵吏搶着上前來,要爲虞淼洗碗
,公孫蘭順勢將自己的碗也遞了上去。那兵吏二話不說,笑嘻嘻的接了過去。
回到營帳之中,公孫蘭才品着嘴裡的餘味道:“你這西北大將軍也太寒顫了些吧?就算沒有六菜一湯一主食的,好歹也要開個小竈啊?跟一般的將士一起吃,一鍋吃,威嚴何在呀?”
虞淼淡然看她,“將軍的威嚴,難道是靠吃飯吃出來的麼?”
“總要有些特殊,才讓人更爲敬重啊!”公孫蘭瞪眼。
“你覺得他們,不敬重我麼?”虞淼懶得跟她解釋。
公孫蘭皺了皺眉,這個嘛,似乎並沒有。看着那些將士們吃的很歡暢,且吃飯時候,自覺離他有一段距離,見他吃完,慌着搶着上來替他洗碗,這個敬重,應當是不缺的。
“我要去看看綁架你的那個楚韻,你去麼?”虞淼問道。
公孫蘭連忙點頭,“去去,原來我爲魚肉他爲刀俎,如今終於調了個個兒,我怎能不跟着你,去耀武揚威一番呢!自然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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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淼擡腳便走,公孫蘭跟在後頭,迎面瞧見那個搶着刷碗的兵吏喜滋滋的前來。他見公孫蘭,便將手中的兩隻碗往公孫蘭手上一塞。回頭看看走遠的大將軍,壓低了聲音說:“新來的吧?怎麼混到大將軍身邊的?真有本事!瞧你不像軍營裡頭的人,倒像個紈絝!過不慣咱們這兒的日子呀,該是趕緊回去!不過能跟着咱們大將軍,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要是你,比你知道珍惜!”
公孫蘭板臉道:“我也知道珍惜呀。”
說完,自己的臉上先是一燙。
那兵吏卻是嗤了一聲,“吃飯時候就瞧見你嫌棄這嫌棄那的,你可知道,這般伙食,乃是大將軍將他的份例全都撥到大夥上,纔有的?你還嫌棄?真是……”
“你別擋着我,我得跟着大將軍呢!”公孫蘭新裡略有些驚訝,臉上卻並不顯什麼,她伸手將碗塞回去,又推開擋在她面前,還要教育她的兵吏,快步追上走在前頭的虞淼。
虞淼彎身進了一個比旁的營帳更稍大些的營帳。公孫蘭也連忙跟進去。營帳裡頭放着各種刑具,裡面瀰漫着一股血腥味兒。難怪這營帳外頭的守兵格外的多,且距離其他營帳有些遠。
幾根柱子上帶着斑駁的血跡,唯一一根綁了人的柱子上綁着的就是那斯文卻十分陰冷的男人。
“你叫楚韻?”虞淼開口問道。
耷拉着腦袋,合着眼睛的男子緩緩擡起頭來,看了虞淼和虞淼身後的公孫蘭一眼。第一眼似乎沒能認出公孫蘭來,又詫異的多看上片刻,臉上才露出瞭然,“她果然是你的未婚妻,若是能將她送到我軍手中,勢必能逼得你退兵吧?”
說完,他自己垂頭呵呵笑了幾聲。
“聽你的名字,不像是突厥人,你是樑人吧?”虞淼沉聲問道。
楚韻遲疑了片刻,卻沒有否認,目光落在帳內的氈布地面上,像是在回憶什麼。
“身爲樑人,爲什麼會幫着突厥人?”虞淼又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