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忙碌的一天。
下班之後,和往常一樣,尚震最後一個換好衣服,從醫生休息室裡走了出來。
走到電梯口時,他突然想起白天那個直腸癌手術的患者,於是轉身返回,來到了護士站,準備叮囑一番。
護士站的配藥室內,兩個跟着值夜班的實習小護趁老師不在,正互相打鬧嬉戲。
“呀,你看你這小屁股,一針下去就能扎到骨頭。”一個小護士趁着對方加藥的空當,去捏對方的屁股。
“哼,我屁股再小,也比你那個小飛機場要大吧……”加藥的小護士凌厲反擊道。
“說誰呢,說誰呢,咯吱死你。”
“哈哈,我錯了,錯了,大姐,放過我吧……”
嬉鬧之間,兩人忽然看見了站在配藥室門口的尚震,頓時嚇得不輕,趕緊收了動作,低頭站在原地,嘴裡嘟囔着,“尚醫生……”
兩個小護士當然知道配藥室是禁止打鬧的,所以也自然以爲尚震正在生氣,可是,她倆哪裡知道,此時的尚震,正被她們那緋紅臉龐和青春的氣息所吸引,在荷爾蒙激素的刺激之下,他竟然莫名其妙心跳加速了。
“尚醫生,我們錯了,請你不要告訴護士長好麼……”一個小護士低聲的哀求,讓尚震從迷離之中回到現實。
“哦,沒事。我什麼也沒看到。”尚震舒了口氣,“我來就是想提醒一下,19牀直腸癌術後的患者,你們晚上要格外關注一下,如果引流管有新鮮血的話,一定要及時通知值班醫生。”
“嗯。沒問題。”“放心吧尚醫生。”兩個小護士爭相回答,滿眼都是感激。
離開護士站之後,尚震使勁晃了晃腦袋。作爲一個醫學生,他當然知道自己對於那些年輕女孩的反應都屬於正常的生理反應,他也沒有必要爲此而感到羞愧,但現在,他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是,對於石英英,爲何他從來沒有過一次這樣的反應?
他和石英英已然認識了剛好一年,在母親的催慫之下,他也曾和石英英逛了七八回街,但是,無論那一次,他都沒有感受到一絲心跳的感覺。
到現在爲止,尚震連石英英的手都沒有牽過,論其原因,並非害羞,而是尚震壓根就沒有這方面的慾望。
他的思想和他的身體,都在不停告訴他這樣一個事實:他一點兒都不喜歡石英英。
又逢週末,尚震坐在返回白家村的大客車之上,他望着窗外大片的楊樹林和玉米地,心裡暗暗下了一個決定。他決定回去就和父母攤牌,必須要懸崖勒馬,制止這場錯誤的結合。他要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回到家之後,進入尚震第一眼的,就是垛在屋頂上那整整齊齊的玉米。
尚震看着那些玉米,皺了皺眉頭,進屋便用責備的語氣向正在竈臺忙活的母親說道:“媽,我不是說了麼?玉米等我回來再弄,現在你和我爸都上了年紀,爬上爬下多危險。”
見兒子一臉不悅,李秀蘭卻是一笑,她一邊往大鍋裡舀水,一邊說道,“不是我和你爸弄的,是英英。英英聽說咱家苞米沒弄,昨天就僱了兩個人來咱家,把苞米收了,還弄上了房頂。”
“僱人?那苞米才值多少錢?僱工費又多少?她可真能瞎弄。”
李秀蘭白了兒子一眼,“你這說的什麼話,人家是做養豬買賣的,錢進錢出不比你明白多了?那兩個人啊,是她家養豬場的長期僱工,這點活的工錢,也就是捎帶腳兒事兒。”
聽見母親這麼說,尚震只能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唉……小震吶,以後家裡的活,你就別惦記了,專心把工作幹好,比什麼都強。家裡這頭有英英,用不着你操心了。”
李秀蘭一邊說着,一邊坐到凳子上,她把幾根幹樹枝塞進竈洞裡,然後響起噼噼啪啪的燃燒聲。
“對了,小震,還有件事。”坐在竈臺前的李秀蘭突然又轉過身,“英英的爸媽,同意借給你哥和你嫂子錢了。”
“哦。他們願意借就借吧。”尚震嘆了口氣,斜靠在門框上,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但是,人家也說了……”李秀蘭又往竈洞裡扔了幾根草,“人家說,英英都還沒過門,這錢借得名不正言不順。按照英英她爸媽的意思,得你和英英結婚之後,他們纔敢借給你哥和你嫂子錢。我和你爸,也合計了一下,人家的確說得有道理,所以打算下個月,就給你和英英辦婚禮。你看行不?”
“結婚?”尚震一驚,站直身子,“結婚我們住哪?”
“這個嘛,都和英英的爸媽商量過了,結婚的新房就在咱們家東里屋,你上班的時候照樣住宿舍,週末回新房……當然,這個新房你倆是不可能長住的,英英他媽說了,結完婚之後,就用你倆的名字,在市內全款買一套房子,裝修一完,你倆就搬過去。”
聽了雙方父母的計劃,尚震頓時驚到啞口無言。
“小震吶。”李秀蘭擡頭看着兒子,滿眼都是期望,“人家英英那頭,可是夠講究了。按理說,人家全款買的房子,房本就應該寫自己的名字。可是,英英非要等結婚了再買房,然後把房本帶上你的名字。就瞅這份心,你以後可不能辜負人家啊。”
望着那從竈洞裡蔓延出來的紅色火苗,尚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原本,他準備的那些追求自由,追求幸福的論調,此刻在沉甸甸的親情和房子面前,竟然如此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