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小驢兒揚起短小的蹄兒,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朝着前面走着。在它的背上,還坐着一個人。這是一個身着粗布衣衫的老人,花白的鬍鬚和頭髮,亂糟糟的挽成數個節,垂落在身體上面。
這個老人,臉上皺皺巴巴,層層密佈的皺紋,幾乎將他的眼睛,都深陷溝壑之中。他看起來很平凡,就像一個趕去市集淘換必需用品的老人。但就是這樣的一個老人,在他的背後之上,卻揹着一口劍。
這口劍,刃長半人,窄鋒隆脊,不仔細看的話,幾乎不能辨認這是一柄劍,粗心的人,也許會認爲這老兒揹着一根燒火的棍兒。這口劍,並未上鞘,表面也沒有一點迫人的凜然之氣迸射出來,但就是這樣的一柄劍,只要將目光投注到上面,會讓人有片刻的失神。
老人也不急,哼着小曲,驅趕着座下的驢子,繼續前進。
也就在這個時候,後面倏然傳來一聲狂暴的風雷之聲,卻是天空一道,急速飆飛的亮光,飛速的朝着前面推進着。老人只是厚厚的眼臉,跳動了一下,卻是沒有理會。
他不想理會,並不表示,別人並不想理會。
很快,天空數道強光,有似鐵釘一樣,直射而下,轟然炸響中,在老人前行的路上,突然就多了十個人。這十個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幼,長者從面相上,幾乎都不比老人看起來要小,而幼的,看起來,卻不過十二三歲的粉嫩小娃娃。
老人好像沒有看到一樣,繼續催促着他座下的驢兒,朝着前面走着。
眼看着就要穿過這些人的包圍圈,正當他面的那位年紀最大的老人,長及肚腹的白鬍子,劇烈的跳動了一下,喝道老人家,你背上的劍,哪裡來的?”
他看到的不是老人,而是他背的那柄劍。不過他說出的這個話,很有歧義,一個看起來更老的人,對一個看起來沒有他年紀大的喊老人家,着實有些怪異。
好在,現場的其他九個人,並沒有表示絲毫的訝異,只是一個個臉色緊張的看着騎驢的老人。
老人耳朵動了一下,傾過的頭顱,露出僅剩下幾顆牙齒的嘴巴,露風也似的說哦?你說這劍吶,是我老人家在路上撿的!你想要麼?”
他這樣一說,長白鬍子老人猶豫了一下,伸出的手掌,探知老人的面前,道我想要,你給我嗎?”不跳字。
老人笑了起來,他一笑,身上的衣衫,都劇烈的抖動起來。他的笑容,很歡實,就像那些看着田地裡豐碩果實的農人一樣,是那種開懷般的大笑你想要,我就給你。”
老人解開綁在身上的長繩,背上的劍,倏然直墜而下,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的時候。老人的手,一把擎出,爾後準確無誤的抓在劍柄上。長白鬍子老人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神的當口,老人的眼眸中突然閃現一抹厲光,原本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劍,倏然爆出一層幽光。
下一刻,長白鬍子老人的脖子上面就多了一個血洞。點點殷紅的鮮血,順着他的脖子,狂噴而出。長白鬍子老人嘴裡嚯嚯有聲,抱着的脖子,就像退走,老人的手,十分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脖子上。
咔的一聲,這個看起來更老的老人,脖子一歪,生機立斷。
剩下的九個人都吃了一驚,情不自禁間,紛紛擎出兵器。
老人隨手將長白鬍子老人像一條死狗一樣的扔在地上,擡劍至胸前,像是在自言自語老夥計,多少年了,還記得殺人的感覺麼?如果不記得,我現在就要讓你好好的過過癮!”
說到這裡,老人原本普通,不見一絲真氣波動的身軀,有似一個巨大的漏斗一樣,天地之間的無數精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洪流,盡數歸於他的身體之內。這一刻之後,他的氣勢,立增數百丈,形如一座孤峰,橫立在這九個人的中間。
“你,你是追魂劍,馮天釗!”之前穩立在長鬍子老人身邊的一箇中年壯漢,一臉的驚恐之色。
老人嘿嘿一笑想不到姓馮的數十年不在外面行走,還有人記得我,真是不簡單吶。”
之前被殺的長白鬍子老人,是這十個人的頭,現在他死了,就輪到第二位的人出來了。而中年人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又說馮老,我看這件事情,是一個誤會,我們都是張請來的幫手,您……”他是當真害怕這樣的一個人,以至於的老大死了,他都不敢提報仇,哪怕一個念頭都沒有。
“張克靖?”馮天釗笑容不減,但是眼眸深處的森寒之氣已經噴發出來。
“是,是張克靖張,我想馮老,也必然是張請出來的吧?”中年人自來熟的打了一個哈哈,“咱們正好同路,要不您老人家移駕上我的飛行器,也正好省去一番趕路的勞累不是。”
馮天釗目光盯在中年人的身上,看着對方額頭虛汗淋漓的模樣,道,看你這樣樣子,你的心裡難道有鬼?又或者,你想將老人家騙上你的飛行器之後,然後在合力,擊殺我老人家麼?”
“不敢!”中年人都快跪下了。
那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的幼童,卻是冷冷一笑二哥,你怕他作甚,大哥就這樣被他殺了,你居然連個屁都不放一下,你的卵子,都縮到肚子裡面去了麼?”
他這樣一說,身邊的一個婦人,連忙拉住他,斥道不要瞎!”
“跟嘛,他殺了大哥,咱們九個難道還怕他一個半隻腳就要進墳墓的人麼?”幼童說的話,不可謂不刻薄。其實也再理,固然他們下來,是因爲感覺老人身上背的劍,很奇怪,但是老人隨手就殺了他們的老大,兩相比較之下,似乎是他們更佔理一些。
中年人想說,但是他的下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老人就已經到了幼童的身邊,看着對方粉雕玉琢的樣子,不由得笑了黑蓮道人是你人?”
“是我先師!”幼童面色微微一變。
“原來如此,師父那麼膿包,徒兒更加的膿包,難道你的師父沒有告訴你,他的十二黑蓮臺中的六個,是被我老人家一劍斬殺的麼?”老人看起來,很有一點人畜無害的樣子。
幼童的面色再變,噗通一聲,就癱坐在地上。別看他的年紀看起來很小,其實也是年過三旬的人了,因爲修持的特殊功夫,以至於一直保持這個樣子。馮天釗嘴裡的黑蓮道人,就是他的師尊,早幾十年,也是風行禹洲的一大邪道梟雄,後來不就突然歸隱,不再出世。
別人不,幼童的心裡一清二楚,那是因爲他的尊師的神功被毀,不得不退世避禍,而他,也是黑蓮道人受傷之後收的弟子。黑蓮道人,對於往事,自然不再提及,所以他並不清楚黑蓮道人的過往。
現在聽聞馮天釗說黑蓮道人的十二黑蓮臺,他深信不疑。他師尊,損壞的黑蓮臺,不多不少,正是六個。
“看來,黑蓮道人這麼些年,還是沒有悔改,交出的徒弟,還是和他一個德性,這樣的邪道魔徒,留在世上,又有用?”馮天釗的這句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幼童驚叫一聲,慌不迭的朝着飛去。
不過他飛不過百丈,突然慘叫一聲,奔行中的身體,從內至外,爆出一層血光,爾後噗的一聲,化作一蓬血水,消失不見。
馮天釗目光又掃向其他八個人,呵呵笑了你們來路我不,但是我敬告你們一句,如果不想死,以後給我老老實實做人,不要讓我老人家,不然縱算我老人家追至天涯海角,也要殺光你們所有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是平常,就好象一個長輩對晚輩。
剩下的八個人,噗通噗通聲中,全部跪伏在地上,一個個不是對馮天釗謝不殺之恩,就是在闡述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做人。
馮天釗嘿嘿一笑,屈指連彈,這些人的右肩膀之上,突然裂出一道血痕,爾後他們的右臂,生生從他們的身上裂出,飛落一邊。饒是遭遇斷肢之痛,這八個人都撕咬着嘴脣,沒有哼一聲。
馮天釗說這算是給你們小小的一個懲戒,老人家的,不是那麼好搶的,特別是我這樣的老人家。”他這樣一說,這八個人都悔死了。他們要這老兒是追魂劍馮天釗,打死他們也不會上來觸這個眉頭。
“都滾吧。”老人說着這句話的時候,徑直躍上了的小驢兒。小驢子,噴着響鼻,雙眸智慧的光芒一閃而過,嘴裡嘀咕一聲,“老不正經的,這不像你啊,若是以前,你遇上這些渾身蓄滿殺氣的人,是有多少殺多少的。”
馮天釗道老嘍,不服老不行。”
這頭會的驢子,就是馮天釗的坐騎,實力不敵。而馮天釗是誰?他是張克靖的三師兄,也是鍾離衛的三師兄,更是白森的三師伯,不就是那個看守石林的老人家麼。
他出現在這裡,在對方擺明陣仗是幫張克靖的時候,依然動手屠殺一人,已經表明了的立場,他是奔着白森來的。
也就在此時,天空之上,突然傳來一聲大笑老三,風采不減當年了。”
“只是心腸軟了一些,這可不像你,是不是師父讓你駐守石林這麼多年,把你的心氣兒也磨沒了?”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虛空震盪,徑直從天空中,走出幾個人來。爲首的是一個老頭,和一箇中年人,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兩個人。老頭,是上官驚仙的師尊滕青,中年人是燕嫣的師尊曾寇,而緊隨他們的那兩個人,是他們門下最強的兩大弟子。
“兩位師兄也來湊熱鬧麼?”馮天釗神色不變,驅動他的驢兒,朝着前面走着。
“不來不行啊,老四這次魔障了,說也要將他抓,更何況我座下的弟子,現在可就在那裡,我可不想他生出一點損傷,你的,培養一個傳人是多麼的不容易。”滕青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跟你說這個沒勁,你又沒教過徒弟!”
曾寇在邊上只是笑。
“想從我身上討就直說麼,何必這麼婆婆媽**。”馮天釗笑罵一聲,隨手一抖,兩枚玉簡甩了出來,分別射向滕青和曾寇的兩大弟子。
這兩大弟子受寵若驚,慌不迭的就要擺。
可是馮天釗卻制止他們你們不要謝我,你們應該是謝謝你們的師弟和師妹,我一共就準備了三套劍訣,其中兩套就是準備留給他們的。”他說的是,上官驚仙和燕嫣。這次他老人家出馬,總得給後輩一個見面禮吧。
馮天釗,是真正的劍道宗師。一身劍術,就算是他的師尊天雁神君,也有所不如。他給這兩人,就是兩套劍法。能讓他拿出手的,自然不是凡品。
這兩人狂喜的當口,卻又犯了難。
滕青罵道老,你就這麼算計你師兄的麼?”
曾寇嚴肅的臉上,也擠出一抹會心的笑容我看老三就是故意的,明咱們會帶弟子,而且金州那邊還有兩個,他卻只准備兩套劍法送給咱們的弟子,明擺着讓咱們出血,太小氣了,真是的。”他這樣一說,那兩位弟子更加的惶恐。
“別再說了,再說你們的好徒兒都要嚇出毛病了。”馮天釗笑了。
滕青道你馮師叔,老沒正形,愛開玩笑,你們就好好的收着,改日爲師,再給上官補上一套劍訣。”
他這樣一說,他的弟子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說到這裡的時候,滕青眼看着馮天釗騎着小毛驢,他也不想的,隨手一招,吼的一聲呼嘯,一隻體長近乎二十丈的巨大黑虎,憑空鑽了出來。單從這隻大黑虎身上的妖威可以感受,這個大傢伙的修持很不簡單,就算沒到命輪圓滿,也有命輪高階的修爲,結結實實的大妖一枚。
黑虎身軀扭動一陣,身形又急劇縮小,變成半丈長短的樣子。
滕青身形一動,徑直跳了上去,神色間,有着掩藏不住的得意。看得出來,在跟馮天釗的小毛驢比起來的時候,他的黑虎還是給他狠狠的長了一點臉的。
曾寇見狀也不幹了,尖嘯一聲,天空倏然傳來一聲尖厲的啼叫。一隻雙翅撐開幾近百丈的大鳥,十分突兀的出現。如同之前的黑虎一樣,大鳥凌空打了一個翻滾,變成丈許長短,繞着滕青和馮天釗的頭頂一陣飛旋。
曾寇長笑一聲還是在上面舒服一點。”很快,他的身形,就出現在了大鳥的背上。
馮天釗笑着搖了搖頭又換坐騎了?”
曾寇回答沒有,老哈犯事了,正在苦力當中。”
滕青和曾寇的弟子,在這樣的場合,自然沒有召喚他們的坐騎,只能邁動他們的腿,不緊不慢的跟在這三個奇葩的身後。明明可以飛天,卻召喚自身的坐騎在這裡招搖,好像生怕別人不他們是誰一樣。
即便他們沒有刻意顯露自身的氣勢,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組合,想必一般的人,也不敢隨便的衝上來,隨便的找不痛快吧。
……
白森現在有了一個新的身份,也就是藉助樑少師的幫助,造就的一個假的身份,叫作沐白,只是將他名字的後面一個字拆開,然後在和他的姓氏倒換了一下。
他現在的光榮的成爲了金州大牢的一名牢頭。成爲牢頭,只是爲了在最後押送金州白氏前往刑場的過程中,好有一個照應,也未暗地裡準備出手的人一個接應。
至於上官驚仙和燕嫣,一個和他一樣,還有一個,也就是燕嫣,正在刻苦的鑽研她的清霜劍中。
現在,白森和上官驚仙,並排站在金州大牢之外。來之前,他們也只是這邊的防守力量很強,但是來了之後,更是讓他們狠狠的驚愕了一把,因爲這邊的防守力量,還在之前樑少師給他們的情報之上。
普通的護衛,俱是命輪圓滿一級的。這些人,都是大寅皇室從整個大寅徵召的。有一點必須提一下,那就是大寅皇室之所以白森數年之前殺了他們皇室的成員,也是拜獨孤求仁所賜。而他擁有幽冥之精,且準備回家的消息,也是他弄出去的。
這傢伙,幾乎將白森的過往調查的一清二楚。
白森是沒有看到他,如果看到他,估計會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將他給殺了。
上官驚仙小聲說道我師父,給我回信了,他正趕。”
白森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算是鬆了一口氣。
“還有曾師叔和馮師叔。”上官驚仙又說了一句。這些,都是滕青傳給他的法符中提到的事情。
這個事情,有必要讓白森。樑少師很厲害,畢竟他的實力,都在暗處,他們看不到也摸不着,心裡也吃不準,現在滕青來了,還有其他幾位長輩都來了,這樣強心針一樣的消息,必須告訴白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