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見我哭了,登時手忙腳亂,一邊拿袖子給我抹眼淚一邊忙不迭的說着:
“我都是隨便說說得,怎麼就哭了呢,我知道是我錯了,你做這些東西一定費了不少心思,我,我只是一時沒吃習慣,你不要哭了,我把他們都吃光,他們就是那什麼撒旦,吃光他們厄運就都沒了。”
光緒一邊說一邊特認真的吃着這些菜,我哭得愈發兇了,一邊還嘟囔着:
“你說我做的菜不好吃就算了,還要說他們是會給人帶了黴運的撒旦,哇哇哇…”我使出了當年對阿姨撒嬌的那些個手段。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是說你的菜都很好吃,還有好彩頭。”爲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光緒甚至大口的把雞腿,牛排什麼的一股腦往自己嘴裡塞,第一次看這個皇帝吃得這麼狼狽,我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了就好,來,我們一起開開心心把這些東西解決掉。這個西洋大餅還蠻好吃的嘛,你也來一塊。”看到我破涕爲笑,光緒皺起來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露出好看的笑容。這麼看來,我的夫君,也是小帥哥一枚呢,只是如今的情況下,他這樣舒心笑得機會實在太少了。
他身邊的人,有誰是真正爲他的呢,我們都只是藉着他爲自己籌謀罷了,慈禧借操控他來滿足自己對權力的慾望,大臣們藉着他來獲取榮華富貴,而我,藉着他來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或許,只有五妹把真心繫在他身上吧。
就連近日,我做這麼多事,也不只是單單爲了給他慶生,讓他快樂,我想的是利用這次機會能夠消減掉之前產生的一些隔閡,包括那場梨花帶雨的哭戲,也多多少少是爲了示弱,人們說得對,會哭的孩子纔有糖吃。
第二天一早,慈禧吩咐我們再度收拾行裝隨她去頤和園,宮裡上上下下的人又是一陣忙活。
到了頤和園,東西還沒歸置好,我和五妹就被傳去了樂壽堂。
我們只當太后又悶了,找我們過去說說話,於是一路有說有笑的走過去。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在樂壽堂等着我們的,是入宮以來最大的一場風波。
“你們給我跪下!”一進到屋內,就聽到端坐着的慈禧怒喝道。
我和五妹茫然的跪下,不知道這老婆子又發什麼瘋。五十多歲了,照說更年期應該過了呀。
“你二人可知本宮爲何叫你們來?”慈禧陰冷的說道。
“臣妾愚昧,不敢妄自揣度老佛爺的心意。”這就是“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的官方說法。
“哼!你們自己辦的事,自己心裡明白,還在這給哀家裝糊塗。好,哀家就給你們個明白!小李子,你去告訴她們!”慈禧吩咐道。
“喳!”李蓮英領命走到我面前,這老太監似乎還記得當初我救他乾兒子一命的事,對我倒甚是客氣。
“昨兒個皇上大壽,瑾主子可是告病沒去飲宴?”
“是,我身子不太爽利,所以未能前去,還請老佛爺責罰。”難道老虔婆發現了我撒謊的事?
“哦,只是太醫院那沒有瑾主子請脈的記錄,太后擔心主子自個兒強忍着,正打算召太醫過來看看,卻聽說主子昨日夜裡和聖上鬧騰了一宿?!”
李蓮英這一說,不僅我的臉色變得煞白,五妹也驚得說不出話來。是我疏忽了,慈禧可以安插眼線在我永和宮,又怎麼會不安排人在養心殿。昨日雖然我屏退了下人,但後來我和光緒又笑又哭得,有心人怎麼會一點動靜聽不到。看來這下慘了。
“你們姐妹還真是心齊啊,齊齊的稱病不去家宴,都私下去找皇帝,你是晚上去送什麼蛋糕,你妹妹是下午去給皇上照什麼相!你們——真是了得啊!我老婆子要再睜隻眼閉隻眼任由你們這麼胡鬧下去,這後宮恐怕要改姓他他拉了!”慈禧越說越激動,恨不得將我們兩個狐媚子撕個粉碎。
“太后老祖宗息怒,奴才看她們也就是一時迷了心竅,老祖宗何苦爲她們動了肝火呢?”難爲李蓮英還肯爲我說句話,只是語氣中毫不掩飾的鄙視叫人聽得有些窩火,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哼,她們這倆丫頭還不值得我爲她們氣壞身子,本宮只不過想讓她們認清這後宮的規矩,不要以爲皇上從你們倆你們就能登鼻子上臉了!”
“我看這倆丫頭也沒什麼心計,不過是年紀輕,難免有些恃寵而驕罷了,老祖宗你給他們些許教訓便是了,莫要把事情鬧大了惹皇上惱怒,老祖宗心裡想的,不就是母慈子孝嘛。”我沒想到開口爲我們求情的居然會是慈禧身後站着的榮壽大公主。
這位榮壽大公主是恭親王的女兒,一個寡婦,頗得慈禧的鐘愛,據說爲人頗爲驕橫,所以我一直與她並無交情,所以她爲我們求情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李蓮英和大公主這慈禧身邊最說得上話的兩個人都爲我們求了情,老虔婆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她也不可能就此輕易放過我們:
“既然大公主開了口,你們身嬌肉嫩的這皮肉之苦就不用受了,去佛香閣抄抄經反思反思吧,沒我的命令,不許見任何人。”慈禧自以爲仁慈的說。
禁足佛香閣,還要做苦力抄經書,天哪就我這書法水平十有八九要被慈禧認爲是故意敷衍她了,更可怕的是,她壓根就沒說這苦日子要挨多少天,要是她一個不樂意,或者記性差點,我們難不成要在那待一輩子?乾脆直接當尼姑算了!
心裡再不甘願也沒用,幾個太監已經聽命上來“請”我們去佛香閣了。只准帶幾件素淨的衣服,宮女太監都不能跟去,日日吃齋飯,沒事只能在這三層八面的地方轉悠,這樣的日子,我居然也過了一個月。
也不是沒有好處的,每天伴着青燈古佛,宮裡的那些紛紛擾擾好似都煙消雲散了。我和五妹的關係空前的融洽,,我推說手臂受了傷,提筆總是手軟,五妹變義不容辭的幫我抄了我的那份,最難得是她雙手齊書,倒也費不了多少時間。我無以爲報,只能把過去聽過的那些笑話寓言之類的沒事說給她聽聽,偶爾興致來了,也唱上一曲,五妹若喜歡再細細教與她。
有時也會想想現在的生活,當初來這裡,想要的是見證歷史,後來見多了,就看不下去忍不住想去改變什麼。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漸漸有一種無力感,慈禧依然強勢,光緒還是軟弱,五妹我也沒能爲她做什麼,我有時懷疑,我真的可以改變什麼嗎?還是隻能附身在瑾妃的身上,沿着歷史的軌跡悲慘的走下去?
整個七月,天災不斷,先是章丘,齊,沁河決,接着是莒州、沂水,長安、西鄉雹災,然後是昆陽、太和,安徽霍丘等州縣水災。然而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只是在佛堂中,看着五妹一遍一遍的抄着那些《金剛經》,《華嚴經》,《法華經》。
佛曰:笑着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註定讓一生改變的,只在百年後,那一朵花開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