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點,絳賓王子和弟史過來了,弟史的樣子很興奮,像一個發了情的貓兒,把絳賓王子帶過來後就到一邊兒坐着,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安靜。馮夫人和絳賓王子商議一陣,就決定了下來,時間很緊,龜茲的大軍立時就回去,弟史向馮嫽說起,要和龜茲大軍一起回龜茲,與傅介子一起。
傅介子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怕她女孩兒家臉嫩,也不揭穿,只是笑道:“馮夫人,小公主既然有此心,也就免得去樓蘭冒險,這一路我護着她些也就是了。”
弟史聽傅介子這麼說,腦袋偏到一邊不敢看他,臉上的喜慶勁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掩飾,馮嫽咦了一下,道:“弟史,你不是說要去樓蘭看看的嗎,怎麼又不去了?”
弟史一手捻着也角,道:“就是不想去了唄,那裡那麼亂,而且還有那麼多的路,路上的沙子又多,路也難走……”傅介子聽了忍不住笑了一下,馮嫽怔了一怔,看了看弟史的神情,似有所悟,一個人沉默了一下,既而又笑道:“那你就和……傅將軍一起回龜茲吧。”說完轉而向絳賓王子道:“王子殿下,弟史公主性情頑皮,得勞煩王子殿下多加照應。”
絳賓王子回禮稱是,說得有些像場面話,弟史不由揪着小嘴兒,顯得有些不高興。
大軍立時就開始整頓,傅介子和殷茵說了一下,殷茵看着傅介子,欲言又止的樣子,頓了一下,道:“相公,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啊。”傅介子聽了狐疑道:“什麼話?”
殷茵垂首道:“我想留下來找到鄭吉。”
傅介子聽了果然有些不高興,道:“我派人找他就是,我們纔到一起,我不想再分開了。”
殷茵聽了仍是搖搖頭,道:“我既然答應了嫁給你就一定會嫁給你,但是我得鄭吉他能平安,他現在生死未卜,我不能就這麼走了。相公,你就讓我在這兒找吧,也好趁着這個機會,我把話說清楚。”說完頓了頓,道:“你也知道的,他喜歡我。”
傅介子想了一下,道:“好吧,茵茵,我在龜茲等你。”
殷茵展顏道:“還是相公理解我。”傅介子哼道:“是我縱容你。”殷茵哼道:“小器!”說完又頓了一下,道:“你還是去看看巧兒姑娘吧,我猜啊,她是要去樓蘭的。”
傅介子聽了嘆息一聲,過去再看蘇巧兒,因爲大軍要調動,蘇巧兒早早得就過來了,果然如殷茵所說的一樣,蘇巧兒要回樓蘭去找蘇老爹,傅介子心情有些憂鬱,道:“巧兒,你生我的氣了?”蘇巧兒搖了搖頭,道:“傅大哥,我沒有怪你,也沒有怪任何人。是我自己想通了,分開了這麼多時日,我就一直在想,我想要的是什麼?是傅大哥你嗎?我人笨,一直想不明白,只是覺得和傅大哥你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但是自從傅大哥身邊多了很多人以後,我覺得自己再也快樂不起來,特別是看到了殷茵姐姐之後,傅大哥你的心思就再也不能移開了。”
傅介子道:“巧兒,你是覺得我冷落了你嗎?”蘇巧兒搖了搖頭,道:“不,我知道傅大哥對我很好,但是一個人的愛是限的,傅大哥在殷茵姐姐去逝後都一直不曾忘懷,如今殷茵姐姐又回到了你身邊,傅大哥就更是如此了。我只是想能夠快快樂樂得生活,但是自從來了西域,自從見到了傅將軍,我一直都沒有能真真切切得感受到過。這西域,等我找到了阿爹,就再也不來了。傅大哥,你讓我好好想想吧。”
傅介子聽了沉默良久,道:“巧兒,那我安排你和馮夫人在一起,她會幫助你的。”說完又道:“可是你找到了你阿爹,你來龜茲麼?”
明顯是不會的,傅介子想到這裡,心裡面不由一陣糾結。
蘇巧兒頓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我想阿爹是要回長安的。”說完神情有些沮喪,道:“傅大哥,我們長安再見吧。”傅介子聽了憂鬱道:“巧兒,你心裡面一定很恨我吧?不錯,殷茵她活過來我是欣喜若狂,可是你們都是我這六年來的生命中再也割捨不了的一部分,巧兒,你可不能離開我。”
蘇巧兒聽了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不經意得抹了抹眼睛,良久不語。
龜茲大軍很快就要開撥了,傅介子和馮嫽說好之後,蘇巧兒與馮嫽的隊伍一道前往樓蘭,殷茵留在了這裡的山國大軍之中,傅介子留了烏侯和幾個漢軍與殷茵,自己和絳賓王子的龜茲大軍往回趕。傅介子心裡面很不好受,一路上沒有說什麼話,弟史則是興奮得如同活蹦亂跳的貓兒,一路上和絳賓王子談笑風生,相襯之下,更顯得傅介子落寂無比。
翻山越嶺,不幾日便已經到了龜茲境內,剛進城,就有王宮的衛士來報知道,老國王病危,希望絳賓王子儘快回宮去。
絳賓王子略微將傅介子一行安排在驛棧裡面,就匆匆得回宮去了。
傅介子和漢軍留在驛棧裡面無事,弟史就安排在傅介子的隔壁住着,方便傅介子照顧,到渠犁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有一大批王公大朝來請他過府,同時也請弟史去府上。傅介子本來沒有什麼心情,但是爲了聯絡龜茲,也都接受了邀請。
跑了三天的的答禮,傅介子仍是顯得沒有什麼精神,相反的,弟史這幾天風頭大盛,是衆星捧月的真正公主。
這一天剛從外面回來,陸明來道:“老大,依你的安排,我們在龜茲幾城都放了探子,果然不出所料,匈奴的使隊到龜茲了。現在在烏壘城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最遲後天就能到達渠犁城,我們是不是要行動了?”
傅介子道:“匈奴使隊有三千多人,我們只有一百多人,想就這麼大搖大擺得打自然是不行。這事還得說動國王出面纔是,同時也只有等着鄭吉的大軍從後面截殺過來。”
陸明嘆了口氣,道:“老大,我們這使隊兵少人寡,做什麼事情都是寸步難行,這一次說動國王只怕會有困難。”
傅介子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盡力便是。”
陸明笑道:“這話聽着跟咱們聖女嫂子一個口氣。只是,如果此行不成功,我們豈不是會很危險?”傅介子道:“這事情我也已經想過,所以這幾天已經和龜茲的一些大臣們談起過,匈奴的大軍不會放進城來,道乾這賊胚子如果敢來,也只會是一小隊人馬。我們自己小心,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以防萬一,還是讓大家都小心些,我們準備隨行出城。”
陸明鬆了口氣,道:“這樣就好。這幾天我們再去說說看,爭取把龜茲國爭取過來,現在龜茲和車師翻臉,車師有匈奴爲靠山,我想我們把龜茲國爭取過來的可能性很大!”
傅介子頷首稱是。
陸明道:“只要把龜茲國爭取過來,那麼這批匈奴使者便別想再到烏孫去。”傅介子冷笑一聲,道:“陸明,你去安排下刀斧手,如果匈奴的使者小撮人手敢進城來,我們就宰了他!”
陸明聽了一怔,失聲道:“宰、宰了?就在城裡面?”傅介子道:“不錯,先斬後奏,到時候,龜茲國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非得依着我們漢朝不可!現在老國王行事猶豫不決,有反匈奴之心,卻沒有那個勇氣。那就我們給他勇氣吧。”
陸明聽了有些害怕,道:“萬一城外的匈奴兵打進來怎麼辦?”
傅介子搖頭道:“無妨。正是因爲城外有匈奴的大軍,這批道乾他們一定想不到我們敢先動手,如果我猜的不錯,道乾他們也一定會想辦法來除掉我們,我們索性先發制人,就在這渠犁城裡面斃了他們!到時候我們漢朝在外面也有大軍,而且匈奴使者一死,龜茲國必要會全城戒嚴,不會放匈奴使者進來。”
這個計劃太大膽了,在別的地方斬匈奴使者倒是沒有什麼事情,但是在龜茲國內,這會是多麼大影響的事情!陸明猶豫一下,道:“老大,真的要做?”
傅介子道:“無限風光在險峰,風險越大,成就越大,放手去做吧。”
陸明應下,很快就下去安排去了。
晚上休息,傅介子剛洗完澡躺下,就聽見隔壁的弟史還在哼着小曲兒,看來這小妮子真是春天到了,傅介子正想着,突然聽得外面有爲來報絳賓王子來了,這幾天絳賓王子時常過來,傅介子以前一直爲絳賓王子喜歡殷茵的事情而擔心,這種事情傅介子自然是不會退步,但是這樣做,處理不好會影響到兩國的關係,所以一直在苦思辦法,沒想到弟史這小丫頭還真是自己的福星,幾天就把絳賓王子的興趣勾了起來。絳賓王子與殷茵也不過是一面之緣,年少慕艾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殷茵人長得漂亮,性情在外人面前又還不錯,絳賓王子對他傾心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但是這幾天以來,得知了殷茵的身份,他身爲一國的王子,要比傅介子更看重國家的前途,而且弟史能歌善舞,也讓他眼睛一亮。
龜茲舞樂,天下一絕。絳賓王子本身對着韻律的興趣極大,所以很快的,對弟史,絳賓王子也有了一些特別的情義。
一個女人在修養方面的魅力,要遠比模樣來得深刻。從這一點上來講,弟史是個贏家,雖然競爭者不參於競爭。
現在絳賓王子來驛棧多半是要見弟史的,這是幾天來的慣例。傅介子想自己還是不要起身的好,讓他們兩個半大小孩子折騰去。可是過了一會兒,陸明突然過來敲門。傅介子起身開門,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陸明搶了話頭道:“老大,絳賓王子要見你——老國王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