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上,幾處黑點顯得特別分明,傅介子一馬當先,踏着凍土直追上去,那馬似乎是放哨的,見到傅介子的馬隊就轉身消失在山樑那邊。
陸明大叫不妙,道:“老大,馬羣發現了我們。”傅介子道:“這還用說,給我追,總有逼到死角的時候。”
哈斯奇道:“不錯,我們騎的雖然是劣馬,但是有蹄布,這些野馬雖然彪悍,但是冰原里路滑,追上的可能性極大。”
天馬終究是像海市蜃樓一般,只見到一個影子,就是沒有追上過。
又行了大半天路,此時天色已經全黑,在這冰原裡面,借人一膽子也不敢隨便趕路,傅介子讓衆人在此休息一下晚上,明天一早再趕路。
馬官道:“大人,再趕前面走,就到了冰簾障,這裡時常會有雪崩,這裡夜裡面的風極大,我看我們還是趁着能看得見,先通過了冰簾障再休息吧。”
傅介子一怔,道:“爲什麼?”
馬官道:“大人不知這裡的天氣變化,這裡半夜是會加凍的,往往會有雪崩,如果明天趕路,路被封了可就得繞上一個大彎了。”
傅介子對冰原的脾氣不怎麼了解,這事也不敢亂下主意,看向哈斯奇,道:“駿馬監大人有何主意?”
哈斯奇道:“歐衍奴說的不錯,現在天馬已經過了冰簾障,如果再不追擊,等到一加凍,地上的痕跡就會消失,我們想找到天馬只怕又得再花些功夫。只是不知現在過冰簾障會不會有危險?”
馬官道:“各位大人放心,剛纔天馬已經過了冰簾障,如果有危險,那也由這些馬擋下了,現在過去應該是安全的。如果明天一加凍,這裡的冰雪又會變得不穩定,危險反而會增大。”
傅介子道:“既然如此,那就趁着天還沒有全黑,先過了冰簾障再說。”
說完下令隊伍前進,馬官道:“大人,進了冰簾障,所有的人都不許騎馬,也不許說話,得再檢查一遍嚼口,而且隊伍得分散開來。”
傅介子對冰原不熟,道:“好。這裡的隊伍便交給馬官大人調度。”
馬官將隊伍分成兩人一組,他自己和陸明在最前面打頭陣探地形,哈斯奇和兩個護衛三人一起其次找腳印,再就是漢軍組隊,最後卻把傅介子和玉吉兒分到了一塊兒。
傅介子知道這並非是湊巧,也不是馬官糊塗,而是他知道這隊人中自己的本事最大,讓玉吉兒跟在自己身邊,生命安全能得到最好的保障,也沒有多說什麼。
玉吉兒卻大不滿意,道:“爹,我跟你在前面探路,讓這個漢人和他在一起吧。”傅介子被損了臉面,不由冷哼一聲,這事敢情是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馬官這一次出了奇的沒有聽女兒的話,怒道:“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你探得好路麼?老才實實在後面走!”說完不由分說得將玉吉兒推了回去,自己和陸明在前面開道。
隊伍出發。
傅介子將繩子遞給玉吉兒,出於安全考慮,這兩人之間都是用繩子綁着的,傅介子將繩子遞給玉吉兒,玉吉兒哼了一聲不接。
傅介子現在沒有護花的心情,擔心的是安全和天馬的去向,見玉吉兒多不配合,怒道:“讓你帶上就帶上,再多事看我不揍你。”
玉吉兒怒道:“我就不帶。你打我試試!”
傅介子不由分說得將她雙手一撿,然後束腰綁了,喝令隊伍開撥。玉吉兒掙扎不過哭了起來,氣得大罵,傅介子只當是清風扶面,不於理會。
陸明見了不由暗自抹了把汗,心說老大就是老大,當着老爺子的面把人家閨女給訓得一愣一愣的,這魄力是自己沒法比的。
一百里的冰簾障並不全是連續的,這一段冰簾卻有十里之遙。進了冰簾障之內,到處都是幹凍起來的冰晶,倒掛着如同簾子一般,仰頭望不到邊的大雪山上白鎧鎧的一片看不到盡頭,有時候走過的地方如同倒蓋的鍋蓋一般。
此時天色漸晚,夜風已經很大了,吹得人瑟瑟發抖。
玉吉兒還有哭,她一個女孩子被傅介子呼來喝去的,一則很沒有面子,二則因爲丈夫不在,又受人欺負,覺得委屈難言。
這個可惡的壞人!玉吉兒狠狠得看着傅介子,化悲痛爲嗚咽,一路上如唱小曲兒一般就沒有停過。
前面就到了真正的冰簾障,傅介子道:“玉吉兒,哭好了就停下,再哭可就會弄出人命來。”玉吉兒聽他終於柔着聲音說了一句溫柔的話,雖然也是那麼硬梆梆的,但好歹比剛纔要好很多,也就強迫着自己止住了,只是時不時忍不住了哭一聲,她很強想象人與人之間怎麼就差距那麼大,自己父親和山哥對自己從來沒有大吼大罵的,而眼前這個人,卻全然不把自己當女人看待,呼來喝去的還拉着一張馬臉,真是討厭死了。
前面哈斯奇接連發現天馬的足跡,看樣子是走對地方了。前面的雪很深,只是偶爾露出一些壓在雪下面的青黃不接的雜草。
“快看!”哈斯奇忍不住大聲叫了一聲,身邊就不斷有雪瑟瑟而下,嚇得傅介子臉色都變了,趕緊揮手示意快走。
還好哈斯奇的聲音不是太大,周圍的雪只是零星掉了一些,並沒有太大的崩方。出了這一道冰簾障,傅介子忍不住大罵哈斯奇,道:“你瘋了,大吼大叫的想害死人不成?”
玉吉兒哼道:“你的聲音比他還大,老是吼人。”
傅介子沒好氣道:“沒你什麼事,你老實趕路,就沒有人吼你。”這時哈斯奇道:“你們看,天馬!”
傅介子放眼望去,果然又見到一匹馬像先前在山樑上那樣站着,一動不動的。傅介子想下令繼續追,可是此時天色實在是看不見了,如果再追上去,天色全黑之後進不得出不來,被困在雪地裡就是死路一條。
哈斯奇眼巴巴得看着前面的天馬,無奈得搖了搖頭。
傅介子還是頭一回見到有馬生存在這麼嚴酷的環境裡面,也許正是這嚴酷的天氣造就了天下無二的天馬!
隊伍不能繼續前進,傅介子下令在此休息,玉吉兒不是養尊處優之人,但是仍是免不了抱怨道:“這裡的風吹得人都站不穩,怎麼休息!”
傅介子道:“那也沒有辦法。安全的地方就這一個。陸明,把簡易帳蓬用尖釘釘在這凍土上面,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過夜,我去把馬羣看護好。”
話說完哈斯奇道:“我也去餵馬。”
馬官見馬很多,也跟着去餵馬,在這裡,馬比人重要。玉吉兒不願意和這麼一大羣眼神不對的爺們兒在一起,又不能閒着什麼也不做,道:“爹,我跟你去餵馬。”
傅介子看了她一眼,輕聲笑了一下,無聊之中難免有些找茬的意思,道:“你還是去歇着吧,把腳好好揉揉……”
“你這個流氓!”玉吉兒聽了忿忿走在前面。
這裡四周都是一些被雪埋了的冬草,餵馬很不容易,得一堆雪一堆雪得挖,傅介子和哈斯奇以及馬官都是這一道的高手,放着馬自己去聞,而玉吉兒這個沒有得到馬官的真傳,硬是自己一個個雪疙瘩得去刨,傅介子見了不落忍,強把她給喝了回去,這馬要讓她這麼喂下去,第二天非餓趴下不可。
玉吉兒更是委屈,自己好心來喂個馬,也被他罵了一頓,這人簡單是要不成了!瘋子!
餵了馬,陸明他們已經用大鐵釘釘好了帳蓬,並且生火煮化了一鍋雪,燒了些熱水,兩個漢軍已經開始在煮肉乾了,傅介子找來一個盆子取了些熱水給馬官,讓他去幫自己女兒洗一下腳,清理一下傷口,好自己再給她上一些藥。
馬官關心女兒,也沒有去在乎方便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他也要以女兒的健康爲重,所以端過去給玉吉兒洗,玉吉兒早就看到了傅介子的舉動,雖然也知道傅介子這一下是好意,但仍是不大領情。
傅介子又把藥給了馬官,自己就不伺候她那雙秀腳了。
肉好不容易煮熟了還沒有開始吃,這時烏候在周圍雪獵物回來了,他扛着一頭老狼,雖然相比於他兩百斤的塊頭,這個老狼顯得很小,但是這傢伙往地上一扔,卻一下子見其大了。玉吉兒的臉色都爲了。
衆漢軍也紛紛大讚烏候神勇,傅介子也讚不絕口,一來贊烏候了得,二來贊這冰天雪地裡的動作個頭都那麼大。
烏候卻憨氣得搔了搔腦袋,道:“這狼不是我打射死的。我射之前它就已經躺在那兒了。”傅介子正要問話,馬官卻突然大聲道:“是天馬!一定是天馬!”
傅介子和衆漢軍還有哈斯奇都看向馬官,馬官道:“各位不知,我第一次進山的時候就曾親眼看到那天馬一蹄踢死了山狼,這狼身上還有蹄印,一定是天馬!”
傅介子看了一下地上老狼的傷,果然有一個蹄印,都蹄破了皮,前面胸骨頭也斷了。看來這天馬的力量確實不可小看。
幾個漢軍嘻嘻哈哈得就要撥皮下窩,傅介子卻攔住了。
這又有一個新的問題,這老狼身子還是熱的,傷品還有往外流血。傅介子用手指沾了點兒狼血,也同樣還是熱的,道:“天馬應該還在冰簾障之外。”
說完大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玉吉兒哼道:“那還用說,就在那兒!”傅介子猛得一回頭,果然見到那匹神俊異常的天馬就在前面,後面稀散着一大羣馬,正向自己這邊過來!
按理說,天馬遇着人應當閃避纔是,怎麼反而衝着人來了?傅介子深眉緊鎖,心中有一種預感,有什麼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