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相處,讓雁起跟珈藍兩個人的關係由原來的微妙變得親密。尤其是當雁起還以爲珈藍是一隻鬼的時候,到後期,雁起也就對珈藍沒有那麼大的懼意了,反而覺得這隻鬼還是‘挺’人‘性’化的。
珈藍是人的事情終於被雁起知道了,隔在兩個人關係之中的唯一一層窗戶紙也給捅破了。很快,他們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珈藍也帶雁起去了自己的百鬼客棧。客棧的白天還是‘挺’陽光明媚的。雁起問起珈藍的事情來,珈藍基本上也是一一作答。兩個人就這樣‘交’往了差不多有三個月。
珈藍是頭一次這麼喜歡一個‘女’孩。就算他不跟阿珏說,阿珏也能看得出來。珈藍看雁起的目光,是從來沒有過的熱烈深沉。雁起也確實很適合珈藍。該撒嬌的時候撒嬌,該霸氣的時候霸氣。所以當初白安西纔會說李胤跟雁起很像。
可李胤卻根本不想要這樣的相似。
鄧琳講這段過往的時候,完全是以一個敘述者的口‘吻’來訴說的。有關珈藍跟雁起的這段過往,她也沒真正經歷過,她能知道這些,全部都是阿珏告訴她的。
“那後來呢,民國十年,或者說民國九年到十年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如果兩個人真的‘交’往得很好,事情的態勢很好的話,現在的狀況一定全都不一樣了。再說了,如果鄧琳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話,那當年的珈藍,跟現在的他,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啊!以前油腔滑調善於討‘女’孩子歡心的人,現在怎麼就會變成一個木木的扒皮老闆呢?
地上點着的一排蠟燭快要燒完了。青煙徐徐上升,鄧琳呼吸了一口,被嗆到了,在那裡拼了命地咳嗽。李胤連忙去拍她的背幫她順氣,卻遭到了鄧琳的拒絕。
她指了指牆角放着的一堆蠟燭,對李胤說道:“去,把那邊的蠟燭拿過來點上,記住,要一根不少,而且不能間斷地把這裡的都換掉。”
她這麼吩咐着,以一種命令的語氣。李胤雖然聽着心裡不舒服,並且也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但現在,知道真相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個老太太。老太太說什麼就是什麼,老太太讓她幹什麼就幹什麼,哪來那麼多話呢是吧?!
李胤這麼想着,迅速將地上放着的蠟燭一根根換上,一邊換一邊在心裡計數,做這件事做到一半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暗暗吃驚了。等她做完了這一切,她也沒掩飾自己的好奇,問鄧琳,“鄧婆,這地上一共一百零八根蠟燭,是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意思嗎?”
她記得,昭雍當和尚那會兒,她聽他說過敲鐘敲一百零八下的含義,鄧琳在地上放了這麼一百零八根蠟燭,難不成也是因爲信奉佛家的原因?
“讓你做就做,哪來那麼多爲什麼?”
鄧琳壓根不想回答李胤的問題。李胤默默閉嘴,就當自己什麼都沒問。
“雁起跟阿哥一直很好,但從他們開始‘交’往到結束這段戀情,也就只有一個月,是阿哥主動提出來的。他並不想傷害任何人,所以隱瞞了很多事情,跟着百鬼客棧一起消失在了大上海。雁起找了足足兩個月,卻沒想到最後死在了他的手裡。”
鄧琳看着地上的紅燭,想到那段過去,竟淚眼朦朧。
李胤乖乖地就坐在她旁邊,臉上也沒了嬉笑的表情。
民國九年的那個冬天來得特別快,前一天,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可能還穿着旗袍長袍,後一天也許穿着的就是大棉襖了。
雁起跟珈藍在一起一個月後,珈藍的身體情況忽然出現了異常。一個月的相處,珈藍將自己的事情大部分都跟雁起說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卻包含在那個小部分裡。
珈藍的心臟裡住着一隻魔,一隻心魔。不是虛無的那種,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他活了多少年,這個魔就跟着他存活了多少年。可他從未出現過,珈藍自然也不知道這點。但隨着他跟雁起‘交’往的不斷深入,這個心魔也開始漸漸浮出水面來了。
有一天,雁起突然拿了一包草‘藥’給珈藍,說:“這是你昨天託我給你買的‘藥’,不過你要這東西幹嘛?你可別告訴我你想親自嘗試這個東西啊!這東西不能沾的,一沾就脫不了癮了!”
珈藍愣了,“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要你買這個?”
“不是你昨天跑到我那裡跟我說你想要買菸土嗎?我可告訴你啊,這東西我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弄’過來的。這個東西害人,如果不是因爲你說別有用處,我纔不會去幫你‘弄’的!誒,你想什麼呢?接着啊!”
“我昨天一直待在客棧裡頭,什麼時候去找你了我怎麼都不知道?”
珈藍記得清清楚楚的,自己昨天一直待在客棧裡頭算這些年的賬,哪裡有這個時間跑出去找雁起要煙土這種害人的東西?
雁起以爲他還在跟自己開玩笑,推了推他的肩膀,說道:“誒,你別裝了啊!東西我先放在這了,我還有事情,要先走了,我們明天見!”
雁起笑着,離開了客棧。而珈藍看着她的背影,還是將自己要說的話忍了下來。雁起看到的人,究竟會是誰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當天晚上就有了。
珈藍那會兒放了客棧裡的小鬼出‘門’遊‘蕩’,自己就窩在一張搖椅裡頭,翻閱着一本那會兒的蝴蝶派小說,看看裡頭俗套的癡男怨‘女’。這也沒辦法,誰讓他一直以來就好這口?
客棧的大‘門’被人敲響了。珈藍聽這敲‘門’的力道,不像是鬼,剛要從搖椅上起來去開‘門’,‘門’卻忽然被人從外頭打開了。那個開‘門’的人手裡拿着一把鑰匙,見到剛剛站起來的珈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我以爲你不在的,就自己開‘門’進來了。”
開‘門’的人,是雁起。
珈藍沒有想到這麼晚了,她還會過來。兩個人‘交’往之初,珈藍就把客棧的備用鑰匙給她了,主要目的也就是想着能讓她有事沒事過來做做客,心裡可一直都是純潔到不能再純潔的想法啊。
“你這麼晚了,來這邊,是有什麼急事嗎?”
珈藍說着,看了一下手上的手錶,現在都已經晚上九點了,這個時間點過來,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好像又哪裡怪怪的。
“沒有急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雁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拿着手上的東西,放到了搖椅前面的那張小圓桌上。一壺酒,還有好幾碟小菜。她將它們一一擺放在桌子上,然後就在珈藍的躺椅上坐下,兩個人擠在一起。
這麼突如其來的親密,讓珈藍有一瞬間的無所適從。
要知道,他雖然萬‘花’叢中過,但卻是片葉不沾身的啊!
跟雁起,他從來都只會逞口舌之快,哪裡會想到這姑娘今天居然這麼主?!
珈藍嫌太擠,說着就要站起來,沒想到雁起伸手攔住了他,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是我吃虧又不是你吃虧,你跑什麼啊?”
雁起說完這句,用力將珈藍拉回了原來的位置,兩個人擠在一張躺椅上,珈藍的姿勢要多怪異有多怪異,但雁起卻毫無所覺般。她身子往前探了一點,拿過桌子上的酒,還從餐盒裡頭拿出兩個杯子來,將其中斟滿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珈藍。
珈藍完全傻眼,伸手‘摸’上雁起的額頭。
“姑娘,你沒發燒吧?”
“你才發燒呢!喝不喝,就一句話!”
她說着,也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後也沒想着碰個杯喝個‘交’杯酒之類的,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珈藍完全傻眼,還是雁起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喝不喝”,他才把手中的的酒乾了。
“雁起,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嗎?”
珈藍‘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問道。雁起今天晚上這麼奇怪的舉動,不可能無緣無故。
沒想到,他不過就說了這麼一句話,一直強裝淡定的‘女’人突然轉過來抱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好久沒說話。
珈藍不知緣由,不知該從何安慰起,只能時不時地拍拍她的背給她安慰。
良久,雁起才說道:
“珈藍,我們認識也有一年多了吧,你覺得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你?”珈藍笑了,“你啊,長得馬馬虎虎,‘性’格要強,脾氣暴躁,外表看起來跟個乖乖‘女’差不多,但心裡頭就住着一隻母老虎。不過也虧得你熱心善良,不然我纔不一直跟着你跟了一年。你跟我還是‘挺’配的不是,我是神棍你是神偷,咱倆都是神,不進一家‘門’要進到哪裡去?”
“那你會願意娶我嗎?”
雁起拋出這麼一句話,完全不遜於當場拋出一個定時炸彈來。
此時的氣氛一下子冷卻了下來。
珈藍將雁起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看她一臉嚴肅的表情,確認了好久才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
“雁起,你不覺得我們現在談這個還太早嗎?”
更何況,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一紙婚書就可以一勞永逸的。
“果然小蘭說得對,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她說着,鬆開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擡頭一飲而盡。
珈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他跟雁起在一起,沒有想過娶她這件事,他的腦海中,就只有一個觀念,那就是跟一個人在一起了,她的這輩子,就都會由他來照顧。
這樣的方式,跟婚姻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因爲畢竟,人這一輩子走到盡頭,也肯定是珈藍先送雁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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