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美人, 在日語裡面屬貶義詞, 有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之意。這種所謂的八方美人,一般都沒什麼個性,非常喜歡看人眼色行事,爲了少樹敵, 不得罪人,總是順着別人的意思勉強自己。往好裡說,是會做人;往壞裡說, 是世故圓滑, 不值得深交。
五月被他這樣評價, 見自己在他眼裡竟然是這個形象,不禁傷心,難過得要死,哭着爲自己辯解:“對不起,對不起,又讓你失望了。不是我故意要這樣, 我也不想做八方美人,而是因爲她是lily!我怎麼能夠和她相比?我又怎麼能夠比得過她!明明你們纔是一類人, 你們纔是真正般配的人!”
“那麼請問, 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你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玩意兒!”
五月情緒失控, 淚水狂飆:“你們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都是那種被父母捧在掌心裡長大的寵兒,你們話都不怎麼會說的時候就開始學習琴棋書畫,在你們的世界裡, 爲錢而苦惱的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可是我,可是我……”
用袖子惡狠狠地擦一把眼淚:“從小到大,我沒有一次學費是在規定日期前交的,交不出學費,我就領着妹妹坐在放學的路上一邊嘆着氣,一邊互相安穩說‘以後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正是因爲這種苦惱的時候太多,所以很小就學會了自我安慰,自己哄騙自己。
“第一次看到電視機,已經是七八歲的時候了,以爲裡面的人都是把自己縮小後再鑽進去的,所以每次看電視時,都和妹妹畢恭筆挺地坐着,不敢笑,不敢說話,恐怕電視裡的人會批評我們不認真;而在我長到十歲的時候,在你們周遊各國四處度假的時候,我還一直以爲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一個是中國,一個是外國;到了十七歲那一年,才第一次出遠門,來到上海。在那之前,從沒有離開過家超過十公里。這樣的我,怎麼去和lily比,怎麼能夠和你走下去……”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澤居晉把她腦袋攬在自己胸前,“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愛情就是愛情本身,跟階級沒有關係。如果非要說我的標準的話,那麼只有一個:就是找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
“不!雖然我一直避免去想,但我們之間的差距不會因爲我刻意逃避而縮小,沒有勢均力敵以及三觀契合的乍見之歡,終究抵達不了人生的終點。”
“詩興大發了?都說了叫你不要再說了。”他強忍住不耐煩和不高興,左手樓腰,右手固定住腦袋,突然低頭,在她臉上“啪”的親了一口,“好了,今天到此爲止。”
她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說,結果突然被親,心臟也驟然停跳,人就這麼傻傻地看着他,想要說的話,自然也全都忘光光了。
趁她還懵着,澤居晉一把拖住她,把她人往出租車內一塞,自己也坐進去,“砰”的一聲大力關上車門,和司機說:“回柏庭國際公寓。”
車開到目的地,二人下車,澤居晉一路拖着她,把她拖回到3606。
打開門,不出所料,眼前一片狼藉。滿地的瓷器和玻璃碎片,以及他的藏書、手辦等,門背後全是被砸出來的坑坑窪窪的印記,連對講門鈴的屏幕也四分五裂。她之前猜測他是怕lily失控,是以不敢放她入內,但也許是對講門鈴一開始就被砸壞,他根本沒聽見鈴聲也說不定。但不管怎樣,憑眼前這一副狼藉景象,不難想象出當時戰況之慘烈。
澤居晉拖着她推門入內,一腳踢開一隻沙發靠枕:“這週末我會請公寓管理人幫忙換門鎖。”回頭看看她的一張花臉,“當然,如果你想搬家也可以。”
她低着頭,不出聲,目光落在他手背上。他手背上有兩三道長短不一的新鮮傷口。不止傷口,衣服也被撕扯得不像話,大概是爲了出去找她,都沒來得及換一身整潔衣服。
澤居晉察覺到她的目光,頗爲狼狽地把她的手一丟,同時發問:“迴音呢?”
她慢吞吞說:“哦,好的……”
“聽不見!”
“知道了!”
澤居晉瞪她,看她胸口起伏,又想要哭的樣子,終於轉身,去浴室洗澡去了。
五月在外默默站了一站,突然又想到花小姐和星期五,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四處去找。在陽臺一角找到這兩隻的時候,它倆正依偎在一起抱團取暖。這兩隻今天受驚非常,好在都還機靈,沒有在混戰中負傷。
五月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把貓和狗摟在懷裡安撫很久,餵它們吃了平時最愛的小魚乾和香腸後,才轉身出去收拾戰場。地板擦到一半,想起澤居晉手背上的抓傷,忙又去藥箱裡找出創口貼,然後去浴室找他。
澤居晉正泡在浴缸裡抽菸看電視,手旁還放着一瓶獺祭發泡清酒,酒瓶開了蓋,720ml的酒已喝下去少半。見她進去,他只撩起眼皮看看她,沒說話,繼續抽菸。
她過去把他手上煙支奪下,放到一旁擱着,他把口中含着的一口煙全噴她臉上來了,空出來的那隻手開始撩水往她臉上澆,兩下一澆,她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衣服也溼了一片,一邊咳嗽,一邊生氣說:“幹嘛這樣對我呀,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更壞的人嗎?”
“那我再壞一點給你看,要不要?”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把清酒瓶子拿開,放到更遠的一點的地方去,拉過他的手,用乾毛巾擦乾,小心吹了一吹,才把防水創口貼給他貼在傷口上,“差不多可以起來了。晚飯是不是還沒吃,想吃什麼?咖喱有昨天剩下的,今天吃正好。如果想吃麪,炒烏冬做起來也很快。”
他眼睛看着她,用另一隻手摸到發泡清酒的瓶子,拿起來,往嘴裡倒了一口。五月悶悶說:“不理我拉倒,我出去做飯去了。”剛走到浴室門口,聽見他在後面哼起了歌。
五月一聽,忙支起耳朵,裝作整理毛巾的樣子賴在浴室裡不走了。他哼的歌反反覆覆只有一句:“八方美人なやつが大嫌いさ……八方美人なやつが大嫌いさ……”
八方美人的傢伙最討厭了,八方美人的傢伙最討厭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調調吧。
五月氣鼓鼓的,回頭看他。那根燃了大半的七星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一手夾着煙,一手拿着酒,面帶不解地看着她:“幹嘛,看我幹嘛?”
五月白他一眼,沒說話,帶上門出去了。
身後他又接着哼:“八方美人なやつが大嫌いさ……八方美人なやつが大嫌いさ……”
澤居晉愛吃咖喱,而且專門喜歡隔夜咖喱。咖喱煮好,放置一天後,此時各種香料風味會滲入食材,味道變得更加濃郁,所以五月每次做咖喱時,都會故意留一些下來,給他連吃兩天。
因爲時間已經很晚了,五月本想炒一個快手烏冬面的,但想到他今天一天十分之辛苦,要做點他愛吃的才行。想了想,把烏冬面放回去,開始蒸米飯。米飯差不多了,從冰箱裡把昨天中午的剩咖喱取出來加熱。
澤居晉澡洗好,煙抽好,酒也喝得微醺時,她的咖喱飯已經擺上桌了。
他上桌吃飯,五月就坐在他腳旁的地板上給貓狗刷牙。
他正吃着,忽然說:“sa醬的咖喱,天下第一。”
“真心話?”
“嗯,真心話。”頓了一頓,“第一次去sa醬宿舍房間吃飯的時候,那時有想過,不知道是哪個好運氣的傢伙,能夠一輩子吃到sa醬親手做的料理。”
“謝謝誇獎。”
“不用謝,可以再來一盤麼?”
“不可以哦,太晚了,會發胖。”
他把空盤子一推:“嘖,真是不可愛。”
“別這樣呀,以後經常會做給你吃的啊。”
他伸腳碰了碰她的屁股,調戲她:“一輩子?”
她坐開一點,放開花小姐,換了一把牙刷,把星期五捉過來,開始給貓刷牙。頭始終低着,過了一會兒,卻輕聲說:“嗯,一輩子。”
然而,她也沒有想到,不過纔到第二天,她又要推翻自己所說過的話和作出的承諾了。
或許生活本就如此。或許是她不該又得意忘形、重新喜悅起來。太過喜悅,必將遭受命運的懲罰。
她不該忘記這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夥伴們怨念太重,手裡僅有的一點存貨就發了,
不滿三千字,不要嫌棄哈。
下章估計會在週二發。。
明天大概來不及了,因爲又到月、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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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八方美人,之前在微博也有說過,
中韓兩國的藝人特別喜歡用這個詞來誇自己,
其實這個不是好話。
在日本都是用來背地裡罵人的。
比如說討厭辦公室裡的哪個馬屁精,就可以罵他八方美人。
日語裡有好多詞語用的是漢字,字面上的意思和真正意思完全風馬牛不相及。
僅僅因爲八方美人這個詞語看上去很美就拿來用在自己身上,也是呵呵噠了。
還有其他很多例子,有學日語的小夥伴可以舉例給大家說明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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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麼麼噠,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