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很安靜,往常的這個時間,但凡是褚連梟回來,傭人們都會自動退到自己的位置裡去。大廳以及臥室,便是她和他自由活動的地方。
她一路下樓,卻見男人正彎腰跪在地板上。手裡,正在仔細地鋪展着下午新來的一批羊絨地毯。聽到動靜,褚連梟擡頭見是她,只擡頭衝着她眨眨眼睛,便低頭繼續勞作。
尤茗鳶低頭看着男人一板一眼的動作,移動腳步走過去,也試着在男人的身邊蹲了下去。見他的額頭上微微有些細密的汗珠,微微皺眉,“這些事情,讓旁人去做就好了。你不是纔剛剛回來......”
他卻伸手揉揉她的長髮,模樣寵溺的很,“不用。你平日裡就喜歡窩在這兒看書,反反覆覆地總是覺得不舒服。該是那些人沒做好,今兒我自己下手,看你還挑。”
那些話,一板一眼地細數着她的小毛病。卻也在同時,道盡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呵護疼愛。
尤茗鳶忽然安靜了下來。
頭頂有細碎的燈光散落下來,在男人的周身,形成了一圈薄薄的光暈。他低着頭,很是小心地將掌心下的地毯鋪展平整。
從來,他對待她所在意的事物,一直都是親力親爲,一絲不苟。
那一刻,尤茗鳶的心頭,有無數酸澀的溫暖的東西,在緩緩遊動。
她靠上去,繞過男人的身前,將雙膝直直地停在男人手上的地毯上,不動了。她伸出雙手,一寸一寸纏上男人的脖頸,牢牢扣住,“褚連梟。”她喊着他的聲音裡,微微有些沙啞。
“恩?”男人擡頭看着她,見她神情不對,便擰了眉頭,“怎麼了?”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褚連梟便笑了,男人的眉眼間散開溫潤的狹長的弧度,“怎麼,我對你好,你有意見?”
她卻不說話,只纏住他的脖頸,微微起身,將自己微微顫抖的脣,主動送上。
男人只微微愣了一秒,大手便繞到她的腦後,將她狠狠地按壓向自己的方向。一瞬間,掠奪成了在所難免。
“唔......“
她在顫抖的片刻,輕輕地出聲,“褚連梟,相信我,我們再試一次......”
他片刻不離地親吻着她,雙手已經將她攔腰抱起。脣齒不離開的時間裡,褚連梟已經抱着懷裡的尤茗鳶,大步上了樓。
雪白的大牀上,女人仰躺着,長髮散開在身後,形成了一道耀眼的瀑布。她似乎還羞於這樣的坦誠,身體微微顫抖着,雙手擡起抱住自己。她微微閉着眼睛,唯有隱隱顫抖的身體,和忽而變得越發急促的呼吸,出賣了她此刻的緊張心情。
褚連梟的身體壓了下來,男人一點點親吻着她的臉頰,大手溫柔無聲地安撫着她。
“小尤,放輕鬆,我不會傷害你,乖......”
他脣間呼出的熱氣,就浮動在她的耳邊,她戰慄的越發激烈。
他卻顯得極爲有耐心,一點點哄着她,“小尤,是我,我是連梟......”
她原本顫抖的身體,忽然便安靜了下來。
她擡眼去看身上的男人。
是啊,這個男人,是褚連梟,是當年給了她新生命的褚連梟。
當年她和所有的人都一度覺得,她捱了裴聖擎那一刀,必定會要了她的命。
誰都知道,那一刀下去的位置,正是離一個人心臟分毫不差的地方。但許是老天有眼,後來在搶救的過程中才知道,她的心臟,原本就異於常人,長在跟常人相反的位置。而那次的致命一擊,除了失血過多,事實上並未對她的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裴聖擎的那一刀下去,即便尤茗鳶有幸活着,也跟死了沒有什麼分別。
後來,褚連梟躲過了伊封涼的視線。爲帶尤茗鳶順利離開,也爲了能夠永絕後患,這才製造了尤茗鳶的假死。
之後,他便帶着她,開始了新的生活,以及新的事業。
尤茗鳶顫抖的雙手,在男人的引導下,顫巍巍地纏上了他的肩頭。
這個男人,給了她四年陪伴,一千多個日夜的守護。他是
如今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他不會傷害她。
閉上眼睛,尤茗鳶主動送上自己的身體,閉上眼睛,低低嘆息,“連梟.....”
她聞到空氣裡好聞的花兒的香味,似乎是合歡花兒的味道。
“尤尤,我只要你,只要你......”
她又看到了那個男人,在滿園子合歡花兒的見證下,低頭溫柔地親吻她,給她愛的的誓言。
她的身體,忽然變得不可思議的僵硬。
身上,男人俯身,試圖吞噬她所有的理智,“小尤......”
她試圖配合。
但她的大腦裡,像是瞬間劈進一個轟轟作響的雷,炸的她蒼白了臉。
“尤尤,若看到你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下,我寧願你死。”
“尤尤,我寧願你死......”
有個男人,曾經她最愛也愛她的男人。一寸一寸將冰涼且致命的刀子,刺入她的身體裡。滿地鮮紅,映着男人幾乎殺紅了的雙眼,一瞬間朝着尤茗鳶洶涌襲來。
“啊——”
她一把推開了身上的男人,尖叫着滿頭大汗地從牀上坐了起來,“不行,我做不到,做不到,我怕......”
她忽然緊緊地抱住自己,瑟瑟地發着抖。滿腦子充斥着的,都是過去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就是那些回憶,總是在她試圖接受自己新幸福的時候出現,一次次,如同噩夢一般,在她的腦海裡,在她的記憶裡揮之不去。
那些疼痛,深植在她的心裡,成了噩夢,成了解不開的心結。
身後,褚連梟深邃的雙眼盯着女人瑟瑟發抖的背影半晌。終是有些煩躁地耙了耙自己一頭短髮,靠過去,伸手用牀單將身前的女人裹住,擁進自己的懷裡。他低頭看她慘白的臉,像是剛剛從一場噩夢裡解脫出來,“小尤,四年了,還是不行嗎......”
四年,在褚連梟看來,這麼長的時間,總是可以撫平一個人心裡的傷痕。但事實證明,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尤茗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