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難得的寧靜中,最後的古龍和最後的長子都是保持着緘默。
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也可能他們什麼都沒想。
只是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
許久之後,纔是由古龍開了口:
“結束了嗎.”
莫恩再度重複了這句話道:
“是啊,結束了。”
無論是長子還是古龍,都已經是過去的殘黨了。
現在早就不是他們的時代了。
“現在不是我們的時代了。”
隨着莫恩再一次重申了這一點。
科洛桑克斯便是越發哀然了起來。
“他們都死了是吧?”
科洛桑克斯問的是誰也非常明顯。
所以莫恩直接點頭道:
“是的,隨着那個混亂的世界崩塌後,前往了哪裡的龍種自然沒有幸免的。”
“這麼說,龍種也就徹底結束了嗎?”
科洛桑克斯已經徹底趴在了地上。
作爲龍種的神祗,他的身上已經找不到絲毫神祗或是龍種應有的心氣。
“應該還不至於,畢竟總有龍和你當年一樣吧?”
莫恩的回答讓這頭古龍不由得苦笑出聲。
“那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新生代的龍種本就是不被承認的殘渣,現在更是近乎滅絕般稀少。
這樣一個種族的未來,老實說哪怕他也是龍。
他也看不到絲毫光明。
莫恩不會給出什麼保證,因爲龍的當下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
他已經給出了足夠的照拂和讓步。
現在沒有理由在讓步了。
不過面對這同樣和自己來自過去的古龍。
莫恩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善意:
“但只要存在,就始終會有希望。”
對於莫恩的善意,科洛桑克斯只是精疲力竭般的搖了搖頭道:
“希望如此吧,我真的累了。”
從神代守望至今,哪怕是古龍也會感到無可抵抗的疲憊。
他對於德拉卡里恩他們的默許,或許也正是這種疲憊的驅使。
他也想要解脫了!
莫恩對此表示沉默。
而科洛桑克斯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也是長子,所以你知道爲什麼我還活着嗎?”
他早就該死了,但卻一直活着。
這不正常到了任何一個旁觀的人都早就發現了。
如此就更遑論是他自己呢?
莫恩斟酌着給出了回答:
“曾有人留下了一個祝福給你們,用來祝福堅守界限的守望者。”
聽到這兒的科洛桑克斯大概明白了那個人是誰。
那是名字都被剝奪,絕對不能提起的禁忌。
但爲何如此卻不是因爲祂罪大惡極,而是因爲祂過於重要。
科洛桑克斯只是掙扎着擡起頭看了一眼自己還在逸散黑霧的身軀,隨後就是重重倒了回去道:
“這可算不上是祝福啊,甚至還有點惡意。”
這讓莫恩都有點無奈。
好在科洛桑克斯並沒有執着於這一點,他只是感嘆了一句後便是轉而問道:
“爲什麼連我也不知道?是因爲當時的我並沒有資格知道嗎?”
明明是給予龍種的賜福,可爲何身爲古龍和次子的他卻完全不知道呢?
這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裡,科洛桑克斯最爲好奇的事情。
莫恩依舊沒有絲毫停頓的說道:
“因爲這沒有告訴給任何人。”
科洛桑克斯這纔是瞭然道:
“原來如此,的確是祂會做的事情,總是默默的給予旁人善意卻又從未聲張。不過這一次卻是有點不美了。”
“祂差點創造了一個怪物。”
說到這兒,科洛桑克斯又是艱難的挪動着頭顱讓自己能夠完整的看見莫恩道:
“那麼這一次,是祂的血吧?雖然我被支配爲了傀儡,但我還是感受到了那股無可違背的力量。”
“我也見過祂,雖然只是遠遠的看見了一眼,可那種感覺我至今都不會遺忘。”
提起那個祂的古龍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清晨,他一如往常一樣遵循原初的教誨離開龍穴前往人間,準備引導凡人繼續此前的課程。
他準備在一千年內徹底教會這個新生國度的凡人們什麼是龍種的冶煉。
然後,他便是看見了那一位。
高傲的太陽謙卑的跟在祂的身後,那不像是兄弟,那更像是信徒和神祗。
而且,祂也不像是長子,一點都不像。
祂像的是原初!
祂所代表的力量哪怕僅僅是旁觀都讓他感覺到了不得違逆。
科洛桑克斯覺得,或許正因如此他的同族們纔會想要越過界限吧。
畢竟祂都死了。
既然神都會死,那麼他們爲什麼要一直侷限於此呢?
這份回憶並沒有持續多久就結束了。
因爲科洛桑克斯想起了自己的同族們還在的時候。
那是他一直都不太願意回想的事情。
即使他再怎麼反對同族們的打算,他們也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他轉而對着莫恩問道:
“我沒說錯吧?”
“對,沒有。”
科洛桑克斯這纔是笑了笑後,略顯無力的問道:
“所以你是怎麼解決的?”
“和你們當年是一樣的嗎?”
科洛桑克斯很想要直接問是和你們當年殺了祂一樣的辦法嗎。
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不明言。
畢竟他還挺喜歡這個世界的,只是他真的累了而已。
沒必要快死了還拖着這個世界一起冒險。
這個問題卻是讓莫恩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和你們當年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啊!
但科洛桑克斯卻是沒有追問,他只是笑道:
“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好奇而已,不過,我真的累了。”
“我也真的做錯了,所以,你有殺了我的辦法嗎?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有吧!”
前一句是疑問,後一句則是肯定。
如果說祂是最像原初的長子,那麼末子就是最特殊的長子。
因爲末子是唯一超越了命運的長子。
莫恩點頭道:
“是的,我可以結束這一切。”
“那麼我懇請你殺了我!”
科洛桑克斯說完這句話後,就滿意的閉上了眼。
作爲古龍,他是唯一一個堅守了原初劃下界限的龍。
也因此得到豁免而成爲了唯一一個成功登神的古龍。
但這對於他而言反而是個詛咒。
因爲這迫使他必需肩負起新生龍種的未來。
一直孤寂的守望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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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他說的那樣,他累了。
他想要解脫,然後去往自己的兄弟們身邊。
莫恩對此表示理解和接受。
新途徑的序列五,其實已經失去了前幾個序列時那般變態的能力。
當然,對於正常人而言,前幾個序列或許纔是真正的垃圾,只有到了序列五時纔算是跟上了正常梯隊。
只是說莫恩不是正常人。
畢竟新途徑在這個時候,雖然不在能夠做成昨日重現之類的將過去的‘大人物’拉回來的恐怖奇蹟。
但是,它有了符合序列五這個人之極限的正常戰鬥力。
比如只要沒死,還有靈性力量,那就能一直讓自己的身體回覆到‘完好’時的狀態。
甚至,就算真的死了,也還有一次錨定過去的機會。
通俗來說,就是復活一次。
除此之外還有一系列配套的能力。
不過,這些能力也就侷限在了序列五的範疇,達不到前面那麼誇張。
可莫恩依舊是在衆神面前向次女索要了魔藥。
究其理由則是莫恩玩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
讓看見了這一切的人覺得是他晉升後帶來的奇蹟。
可能沒什麼用處,但萬一呢?
在超凡的世界,多考慮總是沒錯的。
而莫恩也的確有着殺死科洛桑克斯的辦法。
那就是,在血族的城塞之上,莫恩晉升序列七的時候。
新途徑的序列七能力,近似於莫恩在序列十的昨日重現。
晉升成功後就可以在一個與自己的曾經關係匪淺的地方,取回與之關聯的力量。
三個地方,三次取回。
莫恩目前只是取回了那一次。
而現在,在莫恩的身後,可就是大名鼎鼎的騎士聖堂!
這個地方和莫恩的關聯是什麼,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藉助着那黑色霧氣的遮掩。
莫恩重新伸手撫摸上了科洛桑克斯的頭顱,輕輕的對着他說道:
“我收回對你的賜福,小科洛桑克斯。”
這一瞬間,本已經閉上眼睛安心等死的科洛桑克斯都是直接睜開了雙眼。
那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看向了眼前這個人。
怎麼會的?!
啊,啊,啊!
祂早就承認了啊!
科洛桑克斯回想起了之前莫恩的一切言辭。
祂可以殺了擁有賜福的自己。
祂解除了用祂的血造就的魔化。
祂知道從未對外人說過的賜福.
太多太多的地方都是在默認或指明祂的身份了。
自己居然沒有注意到?!
越來越多的恍然浮現在科洛桑克斯的心頭。
但是越來越多的疑問也是跟着浮現。
比如爲何?
可是他已經開不了口了。
當祝福被收回。
那早就將他殺死的傷勢便是吞沒了他的全部。
黑霧完全逸散。
科洛桑克斯的軀體也是徹底恢復如初。
但科洛桑克斯已經死了。
這兒有着的只是最後一頭古龍的屍骸而已。
看着眼前的科洛桑克斯。
莫恩低下了自己的額頭,但沒有收回手的對着他說道:
“祝願你能夠在原初許諾的安息之地找到你的兄弟們。”
“小科洛桑克斯。”
說完了這些後。
莫恩纔是站起了身來。
隨着莫恩的起身,這最後一具古龍軀殼竟是慢慢開始了石化。
當女孩們重新回到這裡時。
巨大的古龍已經完全變作了一尊石像。
至此,龍種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神祗便是在莫恩的陪伴下走完了他漫長而又充滿疲憊的一生。
和莫恩一樣來自那個時代的存在又少了一個。
這讓莫恩顯得有點落寞。
但因爲這是科洛桑克斯自己選擇的道路。
所以也僅僅只是略顯落寞,比起都靈王這些真正朋友的離開還是遠遠不如的。
而且莫恩的心思也漸漸被另一個問題吸引。
那就是,他突然發現這個新的神之途徑。
不僅像是專門爲他準備的。
甚至還像是特意爲他規劃好了每個序列能力的。
前幾個途徑自不用多說,每一次晉升都剛好排上用場。
就好像是在專門爲了讓他度過明顯會非常艱難的前期一樣。
而爲何到了序列五卻又開始正常了
莫恩不由得看向了雖然還是不對付但的確站在一起的女神們。
雖然莫恩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和平。
但互相知道了對方存在,卻還能保持克制的女神們已經遠遠超過了莫恩絕大部分存檔的能力極限。
所以是因爲這個嗎?
而且爲什麼是騎士聖堂?
序列五的晉升特意點明瞭在騎士聖堂內完成這一點,讓莫恩分外在意。
特別是在那個純白世界中的額外停留更是讓他上心。
可問題是,這幾乎處處點明的問題,卻總是讓他找不到關鍵。
對方的行爲讓莫恩感覺到了難以琢磨。
像是充滿了善意,又像是在引導着什麼祂期望的結局。
在感覺上莫恩覺得對方應該是偏向於自己的。
但是莫恩不敢賭啊
畢竟在這無數個存檔的旅途中,莫恩見過了太多超凡世界的惡意。
他甚至不止一次的見過過去的大人物們隔着數百年,甚至是上萬年的安排某個幸運兒一步步走上巔峰。
然後成爲自己完美歸來的容器。
莫恩怕那也是自己的未來。
這讓莫恩越發皺眉的看向了那座騎士聖堂。
不等女孩們靠近。
莫恩便是直接去了騎士聖堂:
“抱歉,我必需先去看看那裡!”
既然明確了是騎士聖堂,那這兒一定有着什麼!
帶着這樣的信念。
莫恩趕回了騎士聖堂。
女孩們雖然奇怪,但也是紛紛趕來。
然後她們就是看見了莫恩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古老聖堂中到處尋找着並不存在的線索。
這讓她們十分上心。
但對於她們的詢問,莫恩卻是沒有回答。
因爲莫恩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只能是徒勞的尋找着那個應該存在的線索。
但很顯然,這樣的尋找註定了徒勞。
以至於到了最後,莫恩都不得不選擇放棄。
他沒辦法在這兒浪費太久。
他還要忙別的事情。
比如女神們之間,以及女神們和三姐妹之間的問題
想到這個,莫恩就又想要回去找找看了。
但看着女孩們間越發微妙的氣氛。
他只能忍痛掐滅這個誘人的想法。
更是在莫恩放棄了搜尋的同時。
石碑的背後,被莫恩捏碎了偷樑換柱的那一半後,理應光滑無比的那一面上。
自然而又突兀的出現了一行字:
“好久不見。”
如果莫恩看來,他會驚訝的發現那是家鄉的語言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