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因爲神戰而被吸引的目光,此時此刻幾乎是全都匯聚在了這位尊貴的長子身上。
原初創造的第一批生命以及第一批真正的天生神祗。
這就是長子的定義。
祂們無需踐行神之途徑,因爲祂們一經誕生就是序列零的神祗,天然持有唯一性。
據說在創世之初,偉大的原初先是按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了長子以陪伴自己。
隨後纔是爲衆神塑造了天與地,水與火,光與暗以讓祂們在廣袤虛空得以落腳。
這些都是各大宗教典籍中明確記載的。
幾乎每一位神祗的教典都會在開篇記錄創世傳說。
很少出現例外。
而在如今,創世的原初早已陷入了永恆的安眠,而原初留下管理世界的長子們又是因爲癲狂的啓示錄而全滅。
沒想到在這樣的光景下,祂們居然還能得見一位活着的長子。
雖然如今的神祗和王者們幾乎沒有見過末子芬國昐。
但那標誌性的聖劍沒有人會認錯的。
被傳供奉在悼念聖堂卻又失蹤不見的末子之劍。
無數道目光都浮現在天際。
衆神和諸王無意討伐一頭殺不死的龍。
但祂們很想知道這位哪怕是在長子中都最爲神秘的末子會怎麼應對這頭不死的惡龍。
至於科洛桑克斯爲何對末子有着巨大的仇恨。
那倒是衆所周知的。
因爲古龍近乎滅族就是由末子主導的。
雖然每一個瞭解那段歷史的人都覺得是古龍自找的,可對於作爲古龍的科洛桑克斯而言,這份仇恨顯然無論如何都無法淡忘。
畢竟末子芬國昐的別名可是“屠龍者”這個對於龍種而言過於血腥的名詞。
只是祂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此刻的‘科洛桑克斯’並不是因爲這個才如此憤怒。
它是爲了更加遙遠也更加隱秘的憤怒而來。
那憤怒簡直將它的一切統治。
以至於本該翱翔天際的雙翼都是被遺忘了的,讓它一路撞碎山嶽摧毀城塞而來。
“叛徒!叛徒!叛徒!”
來自遠古的質問不斷從惡龍的喉舌噴出。
進而化作恐怖的龍息激盪而來。
此前還一直在和惡龍纏鬥的三位女神也是跟着停下。
似乎她們也在好奇末子要如何與惡龍爭鬥。
或者說,三位正神都殺不了的怪物可能也就來自遙遠神代的長子知道如何殺死。
只是衆神都不太清楚爲何暗月和聖樹也會參與其中。
站在了三姐妹和騎士聖堂前的莫恩,不由得的看了一眼那天際浮現的暗月以及若隱若現的聖樹。
這讓他眉頭止不住的直跳。
對比起她們來,眼前的惡龍都顯得分外可愛。
當然,莫恩也不可能真的把這頭龍不當回事。
畢竟這也相當於自己造就的怪物。
看着那激盪而來的炙熱龍息,莫恩的迴應很簡單。
看了一眼手中的聖劍,再看了一眼遠方的惡龍後。
莫恩低頭對着手中的聖劍低聲道了一句:
“我等這一刻真的太久了!”
惡龍噴出的火焰如洶涌的洪流般朝着聖壇席捲而來,所經之處,一切都被燒熔晶化,彷彿世界都要在這無盡的烈焰中被吞噬。
天地的光色都被這恐怖之物盡數奪去。
那手持聖劍的長子則是擺正架勢,將聖劍高舉向後。
“這光輝乃是星辰的希望,照亮大地的生命之證!”
當末子開始呼喚聖劍的迴應,聖劍便是瞬間綻放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如同希望的燈塔在這黑暗的絕境中閃耀。光芒沿着劍身流轉,她不僅在迴應主人的呼喚,更是積聚着足以對抗惡龍的力量。
聖劍的光輝已經閃耀到衆神和諸王都爲之側目。
而那毀滅龍息亦是來到了聖堂之前。
趕在龍息徹底吞沒一切之前。
所有的觀衆們都是聽見了末子那響徹天地的回敬:
“聖劍,拔刀!”
如果說惡龍的吐息是彷佛要燒盡世界的一切,只留下一個破敗荒蕪的灰燼世界。
那麼末子的聖劍則是給祂們感覺要直接劈開這個世界以驚醒原初一般的震撼。
聖劍的光輝先是直衝天際,徑直擊中了那阻礙着衆神前往星空的壁壘,讓其閃耀起了無窮無盡的波紋。
隨後纔是跟着末子的揮舞而猛然向前劈去。
由死去的太陽打造的聖劍,在真正的主人手中無疑是發揮出了全部的威力。
那看似無可阻擋的炙熱龍息都是被聖劍給摧枯拉朽一般的徹底撕裂抹除。
進而直接命中了咆哮着的惡龍。
面對三位女神圍剿都一直在不停前進的惡龍在聖劍的全力輸出下,終於是第一次停了下來。
從巍峨猙獰的強大龍種變成了分成兩半且還在不斷消融的惡臭肉塊。
那因爲軀體消融而逸散的煙霧無疑是聖劍威力的證明。
自從將聖劍造就後,莫恩便是期待着這一天。
那是一個不得歸家的旅人僅有的期待和慰藉。
雖然等候了太久太久,但總算是等來了。
已經無法歸家的旅人終於又完成了一個期待。
而劈出了這一劍的莫恩也是在露出了會心一笑後,略顯踉蹌的差點跌倒。
他此時此刻終究不是歸來的末子。
他一直都是莫恩·克倫威爾。
作爲聖劍的主人他自然可以使用聖劍,但用其挑戰神明這消耗還是過於誇張了點。
不過沒關係,莫恩很滿意。
致敬萬歲!
可惜作爲一個男人,他不可能對着某個不死怪物說‘我可不是男人’後在對方的愕然中一劍插進對方頭盔裡。
對比起當下,那個纔是莫恩一直都想要復刻一次的經典。
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大師的著作真的太經典了。
只是明顯沒啥復刻可能。
真是遺憾啊。
而在莫恩身後,三姐妹則是急忙上前扶住了莫恩。
以免他真的倒下去。
“怎麼樣?”
面對長女的詢問,莫恩搖搖頭說道:
“沒什麼大礙,畢竟我的確是聖劍的主人,又不是強行役使聖劍,只是真的有點脫力。”
“我們先扶你去坐着吧。”
不等莫恩回答,他就是敏銳的注意到了三道視線。
一者玩味,一者冰冷,一者狐疑。
且最後一道狐疑的視線在片刻的狐疑後,那視線就變成了另一種莫恩說不上來是什麼,但感覺分外不妙的視線。
這讓莫恩不由得冷汗直冒。
他可從沒有聽說過勇者鬥惡龍的時候還要面對修羅場來着。
所以莫恩急忙從三姐妹的攙扶中脫身道:
“還不行,還有必需解決的事情。”
“什麼事情比先讓你休息更加重要?”
這一次是幺女開了口,一直躲在姐姐們身後的她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
莫恩對此只能是頂着另外三道目光的揉了揉幺女的頭頂道:
“它還沒死呢。”
“什麼?”
這一次,別說是三姐妹了就連另外三位女神都是驚訝的看向了那變成兩半的惡臭肉山。
沒有看到復原的痕跡啊!
“那只是傷的太重以至於一下子超出了承受極限而導致恢復變慢罷了。現在不管,過一會兒還是會變回之前的樣子。”
這東西的不死和魔化,莫恩都太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幾乎是看一眼就知道的程度。
只是,莫恩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畢竟,他不記得還有別的辦法可以摧毀那十九枚戒指。
那必需依託他的血才行的。
神聖之血只能以神聖之血結束。
這是早就刻入了世界底層邏輯的鐵律,所以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
“那要怎麼辦?”
面對次女的詢問,莫恩將手伸出來道:
“我之前拜託你準備的魔藥有準備好嗎?”
在前往騎士聖堂的路上,莫恩就拜託了次女準備一下必需的材料。
對此,次女直接說道:
“當然,你要嗎?那麼聖劍先給我用一下。”
莫恩沒有任何意見的將聖劍遞給了次女。
拿到了聖劍的次女則是朝着天際劃了一下。
這讓衆神和諸王都是一陣錯愕,因爲對方屏蔽了祂們的視線。
這也讓莫恩有點奇怪的問道:
“爲什麼要遮蔽祂們的視線?”
難道是爲了避免衆神看穿新途徑的序列五配方?
這麼謹慎?
話音剛落,莫恩就知道了答案。
因爲次女把魔藥放在了胸口中間!
拉開外衣的她從領口伸手進去很快就是拿出了一直卡在胸口的魔藥。
不知道是不是莫恩的錯覺,莫恩總覺得在魔藥被次女取出來時,他好像還聽見了什麼某種類似瓶塞被拔出來的聲音。
是錯覺吧,不會這麼緊的吧???
下意識的浮現了這個反應後,莫恩急忙搖了搖頭以驅散這些想法。
而那瓶魔藥則是被次女連同聖劍送了過來。
“啊,不用了,暫時用不到聖劍。”
莫恩都有點不知道說什麼的接過了還帶着次女體溫乃至淡雅體香的魔藥。
還好聖劍遮蔽了別人的視線
先前的不理解,現在成了莫恩最大的安慰。
若是讓女神們看見了,他肯定會一個頭兩個大。
但馬上的,莫恩就又是注意到了兩股視線盯的他後背有點刺痛。
不是長女和幺女,她們姐妹和別的姐妹不太一樣的,她們不太能當作爲分散的三個個體。
而且她們都在莫恩的正前方,而那兩股視線來自背後。
這讓莫恩瞬間回頭看了過去。
然後,莫恩便是看見了聖樹和聖槍。
啊,四大聖物同根同源來着
一下子的,明明只是溫熱的魔藥瞬間就讓莫恩覺得比龍息還要燙手。
沒讓滅世龍息傷到分毫的長子,似乎就要被女子的體溫燒死了。
艱難的吞嚥了一下喉頭後。
生活還要繼續的莫恩只能是硬着頭皮將魔藥喝了下去。
對比起前面的複雜,新途徑序列五的魔藥配方反而簡單的不像是魔藥配方。
是那種拿給別人看,一定會被當作騙子而且還是非常蠢的那種騙子。
因爲它的素材需求只有兩種——至少在一個紀元中都未曾化過的冰水,以及一塊來自創世紀時期的石頭。
這兩者中也就一個紀元中都未能融化的冰水有點難找,而創世紀時期的石頭,正常來說只要運氣不差基本到處都是。
儀式也很簡單且非常奇怪,那就是要在騎士聖堂中服用。
而莫恩身後就是騎士聖堂。
老實說,怎麼看都簡單過頭了。
這完全是莫恩知曉的所有序列五中最簡單的一個。
莫恩至今都記得他最開始看到這裡時的驚訝。
如果不是他百般確認過真假,他真的會懷疑自己被預言家耍了。
只是,爲什麼會是騎士聖堂?
帶着這種疑惑,莫恩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騎士聖堂。
古老的聖堂依舊如開始所見那樣,充滿了厚重歷史感的靜靜坐立於此。
莫恩想起了在純白世界的意外停留,那明顯不太對勁。
難道是因爲這個?
莫恩沒有什麼證據,只是這麼覺得。
片刻後,莫恩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轉而朝着科洛桑克斯走去。
手持聖劍的三姐妹亦步亦趨的跟在莫恩身後。
天上的女神們則是直接落在了惡龍屍骸旁邊。
無論身前身後,女孩們的視線都讓莫恩有點脊背發涼。
好在她們沒有打起來的想法。
得儘快成爲序列零了以開啓終極計劃了
帶着這樣的想法,在女孩們的視線中越發低下頭的莫恩默默走到了那腐臭肉山前。
似乎是感應到了莫恩的到來。
連頭都沒有了的肉山竟是發出了聲音。
當然,那也可以說是質問:
“爲什麼?叛.徒!”
聽到這句話的莫恩停在了原地。
女孩們的視線也終於不再充滿了審問和冰冷。
因爲她們都知道,這是自己王的正事。
片刻的猶豫後,三姐妹率先離開。其餘三位女神也是跟着離去。
將舞臺完全留給了末子和這頭最後的古龍。
本來還遠遠沒到復原的程度,但此刻這頭惡龍的身體卻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只是說,纔是修復就會因爲聖劍的餘威而破碎滑落變成一灘灘腐臭爛肉。
很顯然,它的憤怒驅使着它起身殺死眼前的叛徒。只是在聖劍的餘威面前,憤怒也僅僅只是憤怒。
看着這樣的巨龍,莫恩也是滿眼複雜的問道:
“你到底代表誰而來?”
但惡龍並沒有回答莫恩,它只是繼續着此前的質問:
“爲什麼?”
這讓莫恩微微挑起了眉頭。
伸出手放在了那軟化如泥的龍鱗上細細感受片刻後。
莫恩便是放棄了詢問的打算。
沒有清晰的意識,僅僅只是大量負面情緒的複合。
應該是有人將這個世界的對於背叛之宴而衍生的負面意識堆積在了它的身上。
是純粹的復仇鬼,沒有絲毫溝通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也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莫恩嘆了口氣後割開了自己的手,將帶着自己鮮血的手心重新按在了龍鱗上面。
下一刻,沖天的黑霧瞬間從肉山之上蒸發而起。
它的復原力來自神聖之血帶來的魔化。
那麼自然可以用神聖之血破除。
這龐然的黑霧就是奪走了科洛桑克斯一切的負面情緒集合。
同時也是一股莫大的恐怖力量。
這力量甚至大到衝破了聖劍的遮蔽。
只是說因爲這近乎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所以,衆神也未能看見此刻的一切。
或者說祂們沒有硬要看的必要。
分成兩半的肉山也是因爲神聖之血的觸及和黑霧的蒸發而開始在不斷縮水中修復勾連。
很快,莫恩便是看見了還在逸散着黑霧的科洛桑克斯。
終於回到了自己軀殼的古龍在看見了莫恩後,幾乎是頃刻間就陷入了無比激動的情緒之中。
“屠龍者!”
它掙扎着想要起身,但身體上的傷勢卻是讓它纔是起身就跟着倒下。
“科洛桑克斯,放棄吧,你現在只是不會死亡而已。”
“屠龍者,你不是死了嗎?留下了如此詛咒給我們的你,怎麼還好意思活着的!”
“那是你們自找的,科洛桑克斯。”
對於莫恩的提醒,古龍的憤怒都是微微一窒,但片刻後,它重新升騰起了憤怒的說道:
“那也不應該讓新生的龍們一直揹負着你那噁心的詛咒!”
莫恩繼續嘆了口氣道:
“那是延續的代價,你們早就應該滅絕的。”
“那詛咒並不來自於我,它來自這個世界,來自全部的長子,也來自你們自己!”
“是你們自己越界了,科洛桑克斯。”
“爲何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明白呢?”
古龍的憤怒並未因爲莫恩的解釋而停止。
它只是出離憤怒的喊道:
“那你們呢!你們難道就比我們更好嗎?任何人都可以來指責我們的貪婪,但你不行,唯獨你們不行!”
“你們明明比我們更加貪婪,你們明明比我們做錯的更多!”
“憑什麼你們就沒有受到任何詛咒?憑什麼你這該死的叛徒就能完完整整的活着?憑什麼我們就要低你們一頭!?”
科洛桑克斯知道它們做錯了。
它也爲此接受它們遭受的一切。
但唯獨長子們它不能容忍。
因爲長子們明明錯的遠比龍更多。
對於科洛桑克斯的憤怒。
莫恩也是回想起了當年的一切。
片刻的沉默後,莫恩蹲在了科洛桑克斯的身前伸手放在了它的面龐之上,無比認真也無比平靜的看着它的眼睛說道:
“所以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古龍那無窮無盡的憤怒在這一刻瞬間停滯。
兩個來自舊時代的殘渣也終於有了片刻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