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黑衣人要表達的意思,張傲秋已經聽明白了,手心將他右手反握一把,鄭重道:“你放心,歐陽雪怡從今天開始,就是我親妹妹,以後只要她不違反國律王法,我都不會怪罪於她,而且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那人聽完,眼中頓時爆出一絲光彩,嘴角露出如釋重負的欣慰笑容,只是這絲光彩跟笑容卻在那一瞬間定格,被張傲秋緊緊握住的手也跟着無力地垂了下來。
看着眼前這張不甚熟悉的臉孔,跟他臉上定格的笑容,一絲哀傷不由自主從張傲秋心頭升起,還有多少跟他一樣的人,還有多少跟他家庭一樣,有着正在翹首期盼的妻子跟孩子,就是因爲這場該死的戰爭,就是因爲鬼王谷跟死域人的狼子野心,他們永遠地告別了他們的親人。
鬼王谷,死域人,老子要讓你們不得好死啊。
這陣沉默的哀傷,在整個空間蔓延,瞬間感染着在場所有的人,人人均緩緩站起,默默注視着這個剛剛逝去的生命。
那人身後的一衆黑衣人,上前幾步,對着張傲秋右膝同時跪下,異口同聲道:“我等多謝秋哥兒。”
歐陽雪怡跟這幫人,出身一教二宗,雖然他們已經棄暗投明,但其出身卻是永遠無法甩脫,若是以後一旦出現差池,被有心人挑起,很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畢竟現在一教二宗是打明瞭旗號支援死域人,如此明目張膽地站在整個中原對立面,可以說 ,這整個抗擊外辱的戰役中,每個犧牲的戰士,每個被殺的百姓,都在一教二宗手上沾着鮮血。
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其仇恨傾盡三江四海也無法洗淨。
所以一教二宗犯下多大的罪,歐陽雪怡就要背上多大的鍋。
這是不公平的,但也是無可奈何的。
況且以後歐陽雪怡還要嫁給紫陌,如果這個帽子不被摘掉,很可能連紫陌都會被牽連進去,畢竟衆口鑠金,牽扯到了民意,激起所有人的憤怒,那就是誰也改變不了了。
那怕你是冤枉的,爲了疏泄民憤,也只能犧牲掉。
而這事,即便是張傲秋個人如此威望,也不敢輕易開口,只能委於歐陽雪怡重任,變相地告訴身邊的人,這是自己人,我相信她。
因爲若是一旦開口,萬一以後查出跟一教二宗互相勾搭的人,他們都會有理由,你跟一教二宗的大小姐在一起都沒事,憑什麼就說我是內奸?
這個話還真是無從答起。
而現在那黑衣人當着所有人的面提出這個事,張傲秋也就借勢答應下來,當衆認下歐陽雪怡爲親妹妹,而且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
這個承諾,相當於公告天下,抹去了他們的出身問題,只要不犯國律王法,任何人不能動她。
張傲秋明白那黑衣人的意思,那黑衣人也聽懂了他要表達的深意,就連紫陌,在那一刻望向張傲秋的眼神,都帶着一絲濃濃的謝意。
那些黑衣人,知道眼前這個人將來的成就,遠遠不止現在這個高度,他極有可能就會登上九五至尊,現在他的承諾,就相當於金口玉言,永不會再改。
張傲秋緩緩站起身來,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右手虛擡一下,沉聲道:“你們不必如此。”
一衆黑衣人聞言,又是同聲道:“謝秋哥兒。”
說完站起身來,領頭一人走向紫陌,對其一抱拳道:“姑爺,以後大小姐就請你多加照顧。”
紫陌聽了,眼睛不由一眯道:“你們要做什麼?”
領頭那人聞言,臉色一正,恨聲道:“大小姐的傷,衆兄弟們的死,這個仇若是不報,又如何能夠心安?”
說完再一抱拳,右手一揮,一衆人轉身往外而去。
紫陌見了,在旁喝阻道:“站住。”
那些黑衣人聞聲一頓,但也僅僅只是一頓,跟着又是腳步不停。
他們雖不是敵人,但也不能算是朋友,只忠心於歐陽雪怡一人,即便是張傲秋,在他們心中,也是平起平坐,稱呼爲“秋哥兒”。
這個情況紫陌自然知道,也不以爲意,上前兩步道:“你們要去報仇,我也不攔着你們,但你們也知道,我現在忙得是屁股都沾不上椅子,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不要說照顧她,連見她一面都難。
而且你們大小姐現在在做什麼,你們應該也知道一二,同樣也應該知道做這事要面對的危險,若你們都不在了,只是她一個人,我又不能陪在她身邊,萬一有個什麼情況,連個救命傳信的人都沒有,她能活過今天,但不一定就能活過以後,你們自己想吧。”
這話一說完,一衆黑衣人頓時腳步一停,好半響後,領頭的轉身回來,神色複雜地望着躺在擔架上熟睡的歐陽雪怡,跟着一揮手,兩個黑衣人快步上前,一前一後將擔架輕輕擡起,領頭黑衣人衝張傲秋跟紫陌一抱拳,正色道:“糊塗了。”
紫陌看着一衆黑衣人帶着歐陽雪怡離開,暗自鬆了口氣,轉頭對張傲秋道:“秋哥,現在大戰暫時告以斷落,你也要到各處去露個臉。”
張傲秋明白紫陌所說的意思,點了點頭,跟着拍了拍他肩膀問道:“老鐵怎麼樣?”
紫陌一聽,“嘿嘿”一笑道:“老鐵好的很,他這次算是威風了,不僅幹掉了吳越城死域人兩萬騎兵,還拐回來不少戰馬,而且在主戰場上也是大出風頭,楊旭那小子跟在老鐵屁股後面,可是撿了不少好處。”
張傲秋聽完也是一笑,想了想跟着道:“你跟霜兒先退出狼騎軍,將狼騎軍指揮權全權交給老鐵,空出來的位置讓其他人補上。”
紫陌聽了,也是一點頭,他現在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可不能僅僅在狼騎軍裡面耗着,而且鐵大可現在完全能夠獨擋一面,把這麼多的好手同時放在一個位置,也實在是太浪費了。
只是他們兩個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決定,爲以後的帝國又培養出一位悍將,在以後漫長的戰爭中,鐵大可帶領狼騎軍創造一個又一個的戰場奇蹟。
接下來的時間,張傲秋就是連軸轉,出現在每個場合,他現在不僅是整個三軍的實際領頭者,同時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精神支柱。
都他媽在天上飛了,成神仙了,所有活着的人都看到了,那能不是精神支柱嗎?就差見面就磕頭燒香了。
於是所到之處,都是士氣高昂,再說幾段激勵的話,哎呀,你媽,一個個都像打了幾十斤雞血一樣,天都快吼破了。
這一通忙活完後,張傲秋第一時間去見花倩笑,這俏佳人不僅實際指揮着大戰,操勞着戰後秩序,同時又擔心着這個冤家,這裡面任何一件,都是壓力山大,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扛得住的。
張傲秋一見到花倩笑,眼前的玉人才多長時間沒見,就憔悴了不少,臉蛋都瘦了一圈,讓張傲秋看了好一陣心疼,連忙上前,各種安慰,只是在離開的時候,花倩笑又是衣衫不整,臉蛋通紅。
安慰完花倩笑,張傲秋調頭去看房五妹,還沒靠近,就感到鋪面而來得壓抑,原來房五妹小隊在這場大戰中損失慘重,連歷傑師兄弟幾人,也只剩下三人了,而且剩下活着的,也是人人帶傷,個個包得像個糉子。
張傲秋一到,房五妹第一個發現,迎了上去,這丫頭還算好,只是右胳膊掛着吊帶,不過神色卻是黯然。
前日還是有說有笑的一幫兄弟,現在卻天人兩隔,對羅三這種見慣了生死的老兵來說,已經麻木了,倒是無所謂,但對於房五妹跟歷傑幾人來說,卻是悲痛不已。
這個場面,張傲秋也是感同身受,也不多說,跟所有傷兵一一說話,然後用真氣爲其療傷,整個過程輕言細語,耐心安慰鼓勵,讓這幫傷兵如律春風,個個神情激動。
待到張傲秋一通忙完,帶着房五妹離開,羅三一碰旁邊的歷傑道:“小子,藏得夠深啊,居然是這位爺的徒弟。”
歷傑聞言一笑道:“是誰的徒弟不重要,關鍵是能跟瘋哥一起出生入死,這就夠了。”
羅三聽完這話,不由哈哈一笑,只是牽扯到傷,又是痛得一咧嘴,大吸了口氣道:“小子,算你會說話,你這兄弟,我羅三認了。”
剛說到這裡,房五妹卻返了回來,對羅三一招手道:“瘋子,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羅三聞言一愣,跛着個腳走了過去道:“頭,什麼事?”
房五妹聞言一笑,卻是不答,轉身走了出去。
待到無人的地方,房五妹轉身對跟在後面的羅三道:“昨日大戰後,我也想了一下,以你的修爲跟戰場經驗,你不應該留在這裡。”
羅三聞言又是一愣,跟着臉色一變道:“頭,你要趕我走?”
房五妹聽了一擺手道:“瞎說些什麼。”
說完一頓,嘆了口氣接着道:“昨日戰場上,很多次都是你提醒,要是依照我的決定,可能我們損失更大,於是我就想,若是你將你的這些經驗傳給更多的人,有成千上萬個羅三,那在以後的戰場上,是不是會少很多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