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草原深處一座小帳篷內,帳篷中間一團篝火燃起,嶽興安獨自一人端坐在帳門正對面,雙眼微閉,只是垂下的眼簾後,眼珠不時左右移動,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片刻後,帳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腳步聲迅快地繞帳篷三週,然後停在帳門外,來人輕輕咳嗽一聲後,跟着帳門掀開,一身紅袍的蒙面女子現出身來。
嶽興安聽得聲響,眼簾微微一掀,衝那女子微一點頭,眼簾重又垂下。
那女子見了也不答話,在嶽興安右手邊選了個位置安靜坐下,還沒等她坐穩,帳外傳來些微草動聲,跟着一個肥胖的身影出現在帳篷內,正是“肥蛇”林醉。
林醉一進門,連招呼都沒打,直接伸手入懷,掏出幾張薄纖遞給嶽興安道:“嶽兄,這個你先看看。”
嶽興安聞言,擡眼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薄纖,就着篝火光亮,一目十行迅速看完。
看完後卻是半響不語,皺眉沉吟好久後才問道:“消息可靠?”
林醉聽了,一點頭道:“當時鬼王谷的人有好些就在布和軍隊裡,這是他們親身經歷,而且不止一人,活下來的幾個都是這樣說。”
嶽興安聽完,臉色立即沉凝如水,眉頭深皺道:“若鬼王谷那幾個人沒有說謊的話,那指揮這場反偷襲戰的人,還真稱得上用兵如神這四個字。”
說到這裡,嶽興安有意頓了頓,接着道:“根據以往收集情報顯示,琪琪格衝鋒打仗也許是一把好手,但若是指揮打仗,而且還是打出這樣神乎其神的仗,恐怕她還差點火候,這其中……,只怕是她後面還有高人在。”
林醉聽了,苦笑一聲道:“小弟這段時間一直盯着這個琪琪格,只是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
原來蘇起一回到部落,一教二宗那邊就收到消息,而且跟她一起出現的幾人也已經查明,居然還有魔教聖女,剩下兩個也是老熟人,臨花城的小先生,還有一個凌霄門的紫陌。
這三人,一教二宗早有備案,雖然都是老朋友,但實在想不通的是,這幾人是怎麼跟那個琪琪格湊到一塊的,同時更重要的是,這些人到底是怎麼進入草原的,特別是那個琪琪格,更是所有關卡盯防的重點,散佈如此多的人手,花費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居然被別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回來了,就他媽像踏青一樣,而自己還一無所知,當真是奇恥大辱,臉都給啪啪打腫了。
而這個消息傳回去後,嶽興安更是被直接招回去問話,問話這個過程,當真是如坐鍼氈,雖然上面那三位只是詢問過程,但這其中過程,自己是真不知道啊,一問三不知,不要說別人,就連自己都感到老臉臊得慌。
嶽興安一趕回來,立即將近期所有的重點情報親自梳理了一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在暉憾城林醉近身查過的,也就是煙雨閣的少東家那批人。
就憑這兩批人一前一後出現,就能讓人聯想不斷,產生懷疑,但是卻又經不起推敲,關鍵在一點,那就是有誰即能擁有深不可測的修爲,出神入化的醫術,同時還是百戰百勝的賭術高手,而且現在還要加一條,用兵如神的戰神。
若說這樣一個人真的存在,而且還是同時出現在一個如此年紀的毛頭小屁孩身上,首先嶽興安自己就不信,這上面四項,隨便哪一項,要想達到登峰造極,都需要無數年的千錘百煉,就算再天賦異稟,也不可能是如此年紀能夠仰望的。
只是理是這個理,但這兩批人實在是出現的太巧合了,前腳煙雨閣的少東家入草原,接着後腳這一批人就出現,這要是沒有懷疑,那說明嶽興安幾個也太沒水準了。
而且那個煙雨閣的少東家,一入草原,就像水滴滴入大海,在眼面前憑空消失,即便嶽興安散盡手上力量,卻連對方一根毛都沒看到。
這兩批人前後聯繫,但說他們就是一批人,又怎麼也說不通,確實是頭疼。
而林醉剛纔所說,還隱藏一個信息,就是一教二宗一接到蘇起返回部落的消息,立即就準備了刺殺行動,只是還沒等他們找到機會下手,就傳來蘇起被連續刺殺兩次,最後被逼隱入草原躲避的消息。
這個事情前面佈置,嶽興安也知道,只是他當時急於回去覆命,也就只是口頭交代了一下,後面的還是回來才知道。
所以林醉這樣一說,嶽興安聽了又是一陣頭痛,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帳篷內一下陷入沉寂,好半響後嶽興安嘆了口氣道:“現在琪琪格跟白音三家雙方開戰,其他各部落就像約好了一樣,全部都停了下來,我們現在就是想動也沒有辦法,本來不動也就不動,沒有什麼大礙,但現在卻是被上面三位盯上了,老哥這次回去,雖然沒有捱罵,但也聽得出來那三位語氣中的不滿,如果再像這樣下去,只怕……。”
林醉聞言,擡頭看了嶽興安一眼道:“嶽兄,其實我們現在可以退後一步的。”
嶽興安一聽,“哦”了一聲道:“具體說說。”
林醉聽了一點頭,身子往前湊了湊,小聲說了三個字:“鬼王谷。”
說完頓了頓,見嶽興安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跟着道:“我們是被催得緊,但我就不信鬼王谷在草原的人上面就沒有人逼,而他們現在主要依附的就是布和部落,恰巧布和部落當了出頭鳥,所以我們可以給他們消息,有什麼本事就儘快使出來,別他媽藏着掖着,不然老子就回去不玩了。”
嶽興安聽完,先前凝重地臉色漸漸露出一絲笑意,半響後才道:“林兄這個主意不錯。”
說完卻又是眉頭一皺,沉吟道:“這次琪琪格變相地讓布和三家在明面上聯合,只怕鬼王谷的人是求之不得,只是布和的實力畢竟太弱,上不得檯面,就算這場仗打贏了,最後分配利益的時候,他們也得不到多少。”
林醉聞言一笑道:“嶽兄,他們鬼打鬼這事我們不管,我們現在最主要的是弄清跟琪琪格回草原的這些人是不是就是小弟在暉憾城見過的那幾人,要是他們真是的話,那順藤下去,就可以摸出不少的大瓜,如此一來,對上面三位就有一個很好的交代,畢竟這裡面牽扯的事情太多了。”
嶽興安一聽就明,微一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濃烈的殺機道:“這件事想要辦好,最終的落腳點還是在琪琪格身上,正好有鬼王谷的人在前,可以省去我們很多功夫。
還有那個臨花城的小先生,本就是我們必殺榜上的紅人,而且他也在前線打過很多大仗,若我猜的不錯的話,琪琪格身後的這個高人應該就是他,現在正好藉此機會將他一併除了。”
林醉聽完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看了旁邊的紅袍女子一眼道:“跟鬼王谷傳送這個消息的人……。”
那紅袍女子見了,眼中一絲殺機閃過,冷然接口道:“我去。”
嶽興安見了又是一陣頭疼,這兩個不對付,以前還有所收斂,現在已經完全擺在明面上來了,暗歎口氣道:“如今形勢,危機四伏,一個不好就可能萬劫不復,我們三人同處辦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萬不能麻痹大意。”
林醉聽了,眼珠瞟了那紅袍女子一眼,跟着轉身對嶽興安一抱拳接口道:“小弟以嶽兄馬首是瞻。”
嶽興安見了,心中卻是一陣煩躁,左手擺了擺轉移話題道:“上次十七組傳回消息,說是已經活捉了琪琪格,可是現在琪琪格是生龍活虎,而十七組跟那邊派去接人的卻是遙無影蹤,這事可查出什麼沒有?”
林醉一聽,黯然一搖頭道:“那邊爲這事聯繫過小弟,我們到現場看過,當時事發的那片樹林,可以看出有人停留跟打鬥的痕跡,而且還有馬蹄印,據那邊人說他們那次一共派出了十八人,而且裡面還有不少好手,同時十七組也是兩個玄境高手領隊,就這樣的陣仗,居然被對方吃得乾乾淨淨,而且最後還查無可查,小弟也是頭疼不已。”
嶽興安聽完,不由雙眼一眯問道:“查無可查?沒有追蹤那馬蹄印麼?”
林醉聞言苦笑一聲道:“當然追了,而且那邊還派來了追蹤高手,只是最後馬蹄印混入了一個臨時的交易場所,想查也沒有辦法了。”
這種臨時的交易場所,在現在這樣的戰亂時最是流行,畢竟有很多人可能就被戰爭奪去了牛羊,沒有了牛羊,總也不能讓人去吃草,所以有人就會拿一些值錢的物件到這臨時交易所換取食物,而且這樣交易場所,沒有固定的地方,也沒有固定的人,隨聚隨撒,根本無從查找。
嶽興安幾人在草原也呆了很長時間了,這個自然明白,聽完暗罵一聲,剛想說話,卻聽林醉接着道:“不過這其中有個很奇怪的事情,據那邊人所說,十七組的人提出以信物換人,而且態度很強硬,只是這一點在交易事先並沒有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