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我還僅是一個十二歲的孩童模樣,就已能讓整個洛陽城爲之沸騰,更何況如今的我比之當年美得更甚!
雖然我並不屑於用這種方法,可眼下我只能這麼做,這是取得成功的捷徑。
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何種結果。而面對琅環,我只有拼上自己的全部,纔有那麼一星獲勝的機會。所以,只要不觸及底線,我會用盡一切方法手段取得勝利!
任何方法!
而攻心,是我的首選。
再轉過身,我心疼地拿起手邊的麥束喂到白雪嘴邊。白雪乖乖地吃下去。
再有十天,這一切都會結束。所以,白雪你一定要儘快恢復原先的強壯。
第二天,琅環遵守對我的承諾,真的帶我出了獄羅宮。
直到今天早上要走的時候,琅環纔對我說了被他挑中的目的地——錦州錦城。
不去想爲什麼獄羅宮會在錦州的首府錦城的附近,我又是先裝了一回失憶後的“問題寶寶”,而後才老老實實地任憑琅環把我抱上馬。
本以爲至少要走上一天。可當我們進入錦城時,我驚喜地發現,若是獄羅宮的位置不變,我騎着白雪大概只需走上半天就能到達錦城。
驚喜之餘,我不由得想起沿途的悽慘景象來。現在已是三月下旬,但早該到來的雨水卻至今不見蹤影。土地都被曬得龜裂,農田裡的禾苗也只剩下一片枯黃。
一路走來,錦城外圍遍地餓殍,入耳皆是哀泣。
在入城之時,琅環放慢了速度,我也得以把城外的流民看了個仔細。那些在城牆下奄奄一息的人中,絕大部分都染了瘟疫。
錦城的大門是琅環用一錠金子換開的。在錦城城門打開的瞬間,有幾個流民想要隨着我們闖進城,卻被城門內的守衛毫不留情地格殺。
看到這血腥殘忍的場面,我心中有恨卻也只是往琅環懷裡縮了縮。小不忍則亂大謀,就算我想要救這些人,那至少也要等到誅殺琅環之後!
進了錦城,眼前才終於換了一副太平景象。當然,這“太平”也只是相對。相對於城外的死人堆,城內滿街衣衫襤褸的乞兒和路邊骨瘦如柴的嫗叟自然就算不得什麼了。
之所以說“太平”還有一個原因。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我看路邊的酒樓布莊、茶坊市肆該熱鬧的還是熱鬧,該歡笑的還是歡笑,和路邊的悽慘景象成了一幅極爲強烈,卻又極不協調的對比畫面。
看到這些,知道自己對此無能爲力的我不由一哂。
在我來到獄羅宮之前,南齊的乾旱就已經十分嚴重了。如今依着富庶而名揚天下的錦州尚是如此,那整個南齊又該是怎樣一副景象?
國內的百姓這般在水深火熱裡煎熬着,南齊高高在上的統治者卻還在那朱漆高牆、碧瓦金頂的輝煌宮殿中盡享軟玉溫香、鐘鼓饌玉,幻想着自己坐擁的是一個盛世天朝。
這樣的南齊……不出意外的話,存不了兩代!
一想到那個我從未見過面的皇帝,我不由自主地握緊
了衣袖中的手。
鍾昂,他篡位奪權,逼死了宇文舜華,如今坐擁天下卻不知珍惜,只知魚肉百姓,淫褻人女……他實在是該死!
可就算我心中有千般憤慨,萬種悲涼,此刻也只得將它們一一壓下。因爲我,實在是無能爲力。
今天出來雖然沒有戴帷帽,但也並沒幾個人注意到我。
也是,現在正是該吃午飯的時候,站在路邊的幾乎都是餓得頭暈眼花上街來乞討的人。他們連自己的生命尚且不能保證,哪裡還有什麼閒工夫去看別人的長相?
錦城可以說是錦州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城內素多富商巨賈,第三產業比起南齊的許多城市更爲發達。當然,建立在封建經濟基礎之上的第三產業,也發達不到哪裡去。
所以到了鬧市區,路邊的小商小販就漸漸多了起來。而我也不得不擡起袖子將臉遮住。
這時琅環環在我腰間的手卻是驀地一緊——
“月華,下次再也不要帶你出來。”
聽了他的話,我一哂而已。他這話說得像個獨佔欲強烈的小孩,懷裡抱着一顆蘋果,誰都不願給,只想着自己躲到角落裡獨享。
“大爺,別帶走我妹子,大爺——”
“不長眼的狗東西,滾!”
“他孃的小兔崽子,你他孃的給臉不要臉了是不是?大爺我賞你口飯吃,你以爲是白給的?我呸!”
“哥——!”
“……”
正在行走中,琅環卻突然緊了繮繩讓馬停下。而我這時也趁機把袖子往下移了移,露出一雙眼。正巧看到剛剛吵鬧的聲源——
街邊一高一矮的兩個面相猥瑣的男人,以及正在被他們拳腳相加的瘦弱少年,此外還有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小丫頭。
這種情況無非就是人販子趁人之危強買強賣。
但看那個捱打的少年一直咬着牙,倔強着就是不肯屈服求饒,我卻生出了憐憫之心。身後的琅環似也被這一幕所吸引,都停了兩三分鐘也沒見他有要走的意思。
我把這理解爲他的默許,於是張口叫道:“住手!”
那一高一矮兩個男人聽到這一聲呼喝,還未轉身便是一陣爆笑。可等他們轉過來之後,看着我愣了半刻便是立即撲倒在地,開始一個勁地磕頭。
我明白他們這是看到了我的頭髮。
“琅環,放我下去。”
一說出這話,琅環卻是把繮繩一鬆,將馬頭撥轉。
我這人有個毛病,要麼什麼都不管,可只要管了,就一定要管到底。
“琅環,就一下。他們好可憐……”
我說着握住琅環的手。
切,我放下自尊,屈從於琅環已經這麼多天了,也不差這麼一時半會兒。
事實證明,這一招很有效,琅環的臉色緩了緩抱着我翻身下馬。下了馬我立即拂開琅環放在我腰間的手,卻又在他變臉之前拉了他的手跑到那一對兄妹面前。
在一旁跪地叩頭的兩個男人見我跑到那對兄妹面前,即刻也轉了方向。但不
等他們繼續在地上磕腦袋,我便說道:“滾。”
只是簡單漠然的一個字,那兩個人伢子卻像是得了什麼大赦般慌張跑開。就在這時,琅環卻也掙開我的手走向另一個方向。
“你們沒事吧?”
我也沒去看琅環去了哪裡,說着便蹲下身,笑着問眼前這個眼神倔強的少年。他戒備地盯着我,眼裡滿是懷疑。
我不由在心裡嘆一聲,孩子總是最容易受到傷害的,而且一旦受了傷就難以癒合。看到眼前這孩子防備的眼神,我又想起了琅環。他又何嘗不是這樣呢?而且他受的傷害遠比我所見過的許多孩子更甚!
“月華。”
聽到琅環喚我,我回頭一看立即詫異地睜大了眼。琅環手裡竟然拿了一疊燒餅,但臉上卻有些不自然地緊繃。
我的心抽了一下,但臉上卻露出這些天來最爲真心的笑容。
伸手接住琅環遞過來的燒餅,我撇下心中的沉重,開心地說:“謝謝,你真好。”
琅環的臉紅了紅,他瞪了我一眼,又裝模作樣地把臉轉開。
我暗自覺得好笑,便不再看他,轉頭把手中的燒餅遞向那對兄妹——
“你們餓了吧?快點吃吧。”
“我不要,我只要我的妹子。”
那少年哼了一聲,抱着懷裡的女孩又往後挪了挪,但我明明看到他在咽口水。而他懷裡的女孩更是直盯着我手中的燒餅,眼都不眨一下。
我看着這對兄妹的樣子,撲哧笑出來。我長得有那麼像人販子嗎?
“你……你別笑,我妹妹不去那種地方。”少年看着我愣怔了一下,又接着說,“就、就算你是想把她收在身邊當丫頭也不行。”
聽了這話,我更是笑得厲害。笑夠了,才又把燒餅往前遞了遞,“我不要你的妹妹,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們好好活着,將來長大了,有出息了,多做好事,造福於民就夠了。”
少年低頭看了看面黃肌瘦的妹妹,再擡頭,眼裡已是帶了淚光。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我手中的燒餅,把它們全都放在他妹妹懷裡,然後跪在我面前,“噔噔噔”磕了三個響頭。
雖然不想見到他這樣對我,但我也明白,如果我阻止了他,他心裡會更加過意不去。
看這少年雖然臉上髒兮兮的,長得倒也是眉清目秀。他們兄妹兩個雖然潦倒,但卻像是富人家的孩子。也許他們是在這亂世中沒落家族的後人。
想了想,我又拿出乾坤袋,從裡面倒出兩錠銀子。
把銀子推到少年面前,我斂起笑容,“你給我聽好了,想要保護你的妹妹,只靠這些銀子是不夠的。這些銀子我也不是白給你的。剛纔我已經說了,要你多做好事,造福於民,但這前提便是你必須要先做到出人頭地。所以,你要變強!”
那少年愣愣地像被我給嚇住了。而我則起身,在轉身的瞬間巧笑嫣然地抱住悶悶不樂的琅環,“我們走吧,先去挑嫁衣再去吃飯好不好?”
琅環這才摸摸我的頭髮,卻還是有些悶悶地道:“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