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也昊停了腳步回頭,發現蘇以諾正蹲在海灘邊上,低着頭,正專心致志的看着什麼。
“看什麼呢?”他問完人已經走回她身邊了。
“螃蟹!”蘇以諾擡頭,澄澈的眼裡帶着些許喜悅。
那一刻,凌也昊很想……吻她。
但奈何他們之間有君子約定,更何況,比較吻她這件事而言他更注重她的想法。
於是他很快在心裡打消了心裡齷齪的想法,順着她目光看去,發現那隻橫走的螃蟹要鑽進沙子裡了。
“抓不抓?”他問她,她搖搖頭說:“不,它會夾人的。”
“沒事。”他純屬是想在她面前逞英雄,所以挽起袖子就去抓……可那隻螃蟹卻爬得特別快,等他出手的時候沙子裡就只鑽出了幾個泡泡,螃蟹連夾都懶得夾他。
“跑了,它比你快……”蘇以諾笑着,伸手摸了若軟的海灘,好像她更支持螃蟹成功逃跑。
“別沾海水。”凌也昊將她的手從海水裡抓出來,放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乾了。
小產也要做月子的,她要避免碰冷水。
“謝謝。”她抽回手,有點難爲情。
他不是有潔癖麼,爲什麼用衣服給自己擦手?
想當初周野子的爺爺不過是穿了他一條褲子,結果他就嫌惡的放棄了整個白色系的衣服……那現在?
“怎麼了?”凌也昊卻沒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什麼不妥之處。
“凌少爺,你不是有潔癖麼?”蘇以諾的目光落在了他襯衫上那塊溼跡上。
凌也昊遲疑了片刻,笑道:“因人而異。”因她而異。
他的笑容裡帶着明豔的光彩,而現在的蘇以諾是個內心灰暗的女人,一見光明便要立刻避開,所以蘇以諾便離開了海岸,走向了沙灘。
陽光照耀下的沙灘泛着粼粼的金色,還帶着太陽的溫暖,一點不冷。
蘇以諾將沙子握在手裡,感覺那些細細的沙子比她手心的溫度還暖和,這下凌也昊該不會阻止了吧。
“這是暖的。”蘇以諾拿着幹沙子在手裡倒來倒去,一點不嫌髒。
凌也昊甚少見到她孩子氣的一面,所以也蹲下來和她一起抓沙子。
“確實是暖的。”凌也昊從她白皙的手裡抓出沙子,放在掌心裡玩。
“好玩吧?”蘇以諾將手裡的沙子大大方方的分享給了凌也昊。
凌也昊看着她臉上甜美的笑容後頓覺心頭溫暖,像孩子般附和道:“好玩。”
其實這片海灘他走過無數次了,從沒有一次蹲下來玩過腳下的沙子。他是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少爺,怎麼會低下頭去在乎那些小泥沙呢?
“唉……”她忽然嘆了口氣,心裡無限的可惜着。想着如果自己身體好的話,能在這海灘上玩一玩,躺一躺多好。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海呢,心裡自然是喜歡的。
“怎麼?”凌也昊以爲她又想起了什麼煩心事。
蘇以諾不想說自己本來的想法,所以看着遠處的海面說:“這裡這麼漂亮怎麼沒有多少遊客啊?只有停靠的那麼兩隻漁船,好奇怪。”
“這裡是私人海域,那兩條漁船也是私人漁船。”凌也昊解釋說。
別墅,漁船,海域,都是他們淩氏家族的。
“私人……海域。”蘇以諾低着頭,瞬間覺得有一點壓抑,合着這片自由的海都成了某個家族的產業了。果然有錢人,什麼都可以擁有。
“嗯,以前雲寒也來過幾次,只是他太忙了,所以很少有不務正業的時候。”凌也昊眺望着海面如此說。
“他知道這裡?”蘇以諾立刻警惕了起來。
“嗯,所以,他來了。”凌也昊示意了一下她身後的別墅,蘇以諾不禁一個趔趄差點沒坐倒。
只見別墅外面新停着一輛黑色的越野,卻沒見到陸雲寒人影。
“他的車……”蘇以諾本能的想要回避,手卻被凌也昊拽住,將她從沙灘上拉了起來,溫柔道:“他來了也不需要怕,我去打發掉,你在着繼續玩兒。”
“他?你能打發?”蘇以諾心都慌了,她根本不知道陸雲寒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更不知道他剛纔有沒有看到自己。
他那麼強勢的男人,萬一要強行拽走自己怎麼辦?
“是的,雲寒他雖然不是個多麼大度的男人,但至少也要給我些面子。”凌也昊這樣說完,便手插兜兒的向別墅走去。
他還沒走到別墅門口,越野車上就下來了一個長髮美女,她帶着太陽墨鏡,身穿白色長裙,端得資態高雅。
她朝凌也昊微微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我是白靜,這次跟來是給蘇小姐診治的,陸總在別墅裡面等您。”
她說的很清楚,陸雲寒要找的人是凌也昊而非蘇以諾。
凌也昊嘴角揚了一抹微笑,目光偏向了坐在沙灘上犯愁的蘇以諾,說:“去吧。”
然後便大大方方的進了別墅。
別墅裡,只有陸雲寒一個人,他似主人一般坐在哪裡,眼神裡透露着清寒,一干下人早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來都是被他趕了出去……他還是這麼個怪脾氣,好像別人都是病菌一樣厭煩。
陸雲寒高傲的下巴對凌也昊擡了一下,說了句:“坐!”
凌也昊笑着坐到了他對面,說:“謝謝賜坐。”
但貌似這棟別墅和外面大片海域都是他淩氏的地盤吧?
“抽菸?”陸雲寒從桌子上拿出了一個煙盒問他。
“不了,你又把這東西撿起來了?”
凌也昊記得他不喜歡抽這種東西啊,因爲他說過,只有弱者纔會用那些東西排解壓力和鬱悶,強者該把精力放在改變現實的困難上。
那麼現在,他是遇到了改變不了的困難?
陸雲寒不答,手裡夾着煙,一口接着一口的吸。
見他久久不言語,凌也昊耐不住性子的問:“你,真的和方心蕾上牀了?”
“沒有。”他撣了一下手裡的菸灰,深沉的眉眼微垂。
“那是小諾說謊?”凌也昊不信,雖然覺得陸雲寒沒必要撒謊,但也不相信蘇以諾是疑神疑鬼。
“沒有……”他將眼睛擡起,迎着凌也昊好奇的眼神說:“她看到的只是開始,的確在牀上,但是……沒做。”
“爲什麼?因爲,卓一恆?所以你覺得別捏?”顯然那件事情凌也昊也知道了。
陸雲寒乾笑了一聲,看着手上燃了一半的煙說:“不是,因爲小諾。”
“那我不能理解……既然你不喜歡方心蕾了,爲什麼要把人家帶回家?”
他要是說和方心蕾一時間沒把持住舊情復燃,現在後悔了的話凌也昊還是肯信的。
“那天,方心蕾被綁架了……受了驚嚇讓我帶回了別墅……之後的事情也沒什麼,只是當時她有那個意思,我便跟她攤牌了。
但狗血的是,蘇以諾站在門外只聽到了她的主動,卻沒聽到我的拒絕。”
他不願意把方心蕾說的不堪,也不願意說卓一恆一直勸他接受方心蕾的事。
畢竟也是多年的兄弟,他了解卓一恆的苦,一面覺得虧欠自己,一面又想幫助方心蕾……這是個極其糾結的男人。
“就這麼巧?”凌也昊不信,這片子斷的很坑爹嘛!
“從蘇以諾的反應來看就是這麼巧。”一支菸燒完,他彈了一地的菸灰。
“好,換個問題……孩子。”
聽到這個問題之後陸雲寒重新點了一支菸,然後狠狠吸了兩口,眼睛垂在腳尖上,深邃眼圈默默的紅了。
許久,才說了一句:“是畸形……怎麼要?”
這出乎了凌也昊的預料,“畸形?怎麼可能?你的基因應該沒問題,難道是小諾的基因?”
“很多可能……一個是,之前方靖宇給她身體裡注射過藥物,一個是她當時吃了些不健康的東西,再有……就是基因遺傳問題,雖然機率不大。”
他狠狠吸了口煙,看起來很難受。
凌也昊很驚訝,平復了一下才問:“那,小諾的基因到底有沒有問題?”
陸雲寒乾嚥了一下,很艱難的說:“有,但是機率也不高……所以原因應該更傾向於第一種。”
“所以你不跟她說是,怕她自責?無論哪一種原因都和她有關,你怕她接受不了?”
凌也昊終於明白了陸雲寒隱忍的真相了,他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的話,肯定會告訴蘇以諾真相的,而不會像陸雲寒一樣什麼都自己抗。
陸雲寒用指尖捏了捏菸頭燃着的地方,指尖似不怕燒一樣,來回的按壓。
那燃着的煙剛要熄滅他的手就擡起來,復燃之後接着按……如此反覆多次。
“她的性格本來就敏感,告訴她,她會一輩子憂慮,但如果是對我,那麼或許她只會恨一時。”
“她說恨你一輩子,你似乎低估了她想成爲一個母親的願望。”
別說陸雲寒了,連凌也昊都覺得難以接受,蘇以諾對他可是真心實意的恨啊。
“我知道,可我怎麼說?告訴她真相她受得了麼?”
現在蘇以諾反應那麼強烈,他就更不能提真相了。
“那你就讓她恨你?可真行!”凌也昊對他比了下大拇指,這樣的陸雲寒讓他無語……他一向不吃虧的,可現在十足像一個大傻子!
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了所有智商……
他俯身,近距離看着陸雲寒說:“你要是跟她說實話,她未必會這樣啊!”
“我不敢試……”
什麼?不敢?凌也昊還沒聽過這兩個字從陸雲寒嘴裡出來過呢……他不敢,他怕傷了蘇以諾。怕蘇以諾心理受到更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