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華貴的朗月宮中,來參選的各位少爺公子,在兩位皇子灼灼的目光下,緊張地站着,儘量展現出自己最好的狀態,、風範,皇子的伴讀,而且是受寵的皇子,以後難免封王封侯,那麼以後就是王爺侯爺的伴讀,前途無量!
一幫孩子站在一起難免有相互攀比的心思,不服輸的性格,讓人人都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周圍的孩子,那樣子,好像自己纔是烏鴉中的天鵝,柴雞中的鳳凰。
四皇子和五皇子手中拿着一打紙,一個一個地比對着,看完一個,搖搖頭,一眼的惋惜,被看的孩子立刻耷拉着腦袋哭喪着臉,就差沒當場哭出聲來。
也有看着不錯的,四皇子看着這個一臉溫和的孩子,比自己稍大些,有八九歲的年紀,穿着水藍色外袍,俊朗的臉上掛着謙和的笑,如大哥哥般。
“你就是武浩?”武浩之名對於芬都百姓還是很熟悉的,三歲便識文斷字,出口成詩,七歲寫出狀元難及的錦繡文章,被譽爲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今日一見,四皇子頓生好感,這麼一個天才人物,不但沒有絲毫傲氣,整個人散發着親和氣息,確與衆不同。
“是。”不卑不亢的回答,讓周圍的孩子頓感失色。
“皇弟,我就要他了。”嚴啓宏很激動,這個人讓一向懦弱的自己很安心,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無論如何,這個人要定了。
“可是……”嚴啓志很不滿,哥哥是怎麼回事,明明說好了,丞相、將軍重臣之子不選,這武浩雖然優秀,可人家父親卻是朝中權利最大的丞相,想反對,又怕害哥哥在衆人眼前丟了面子,一時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不反對就是同意了,武浩,聽到沒有,你以後就是本皇子的伴讀了。”嚴啓宏得意地宣佈。
“武浩謝四皇子擡愛。”依舊溫和平靜的態度不禁讓後排的邵子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一雙幽深如吸盤的黑眸在清秀的小臉上顯得有些詭異。
“咦?你,出來。”五皇子嚴啓志回頭的目光正好對上那個不起眼的孩子,詫異地道。
邵子良上前一步,站定,微低着頭,不做聲。
“恩?見了本皇子怎麼不行禮?”
“邵子良見過五皇子。”邵子良傾身一禮,聲音柔柔地道。
“免禮吧,擡起頭來。”
“恩,還不錯,你留下,餘下的人,可以回去了。”
等失望的孩子們離開之後,兄弟二人剛纔的主子模樣立刻不復存在,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靠,指使着宮女太監把武浩、邵子良帶下去,沐浴更衣,順便打發了跟隨而來的家人。
自此,邵子良算是在皇宮安了家,他看起來柔弱的臉龐招來了不少人的欺負,當然這些對於邵子良來說不算什麼,幾乎同吃同睡的武浩卻不一樣,有一個大權在握的父親,加上本身才名在外,雖然妒忌,卻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一副親善臉龐,更爲他的人緣加分不少,看到邵子良被欺負,武浩也會出面袒護,時間一長,人們也漸漸不敢再欺負邵子良了。
雖是伴讀,做得卻是奴才的事,跟在皇子身後,爲其拎着書包等等東西,上課坐在其身後,皇子答錯題目,往往是伴讀受罰,平時學習不努力的四皇子嚴啓宏越發努力起來,連太傅大人都大大稱讚了一番,殊不知這卻是武浩之功,四皇子對這個伴讀的好是宮中人人都看得見的,怎可以因自己的不努力而令其受罰?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五皇子嚴啓志的功課卻越發不像話,太傅大人在納悶的同時,看邵子良的眼光漸漸不友好起來,而邵子良受罰的機會也越來越多。
“武浩,你說奇怪不奇怪,本來啓志的功課比我好很多,可現在怎麼會連那麼簡單的題目都答不上來呢?”四皇子嚴啓宏疑惑地看着皺眉的武浩道,剛纔太傅提的問題連自己都知道沒道理聰明的皇弟會不知道。
“五皇子以前的功課很好嗎?”
“那當然,皇弟可聰明瞭,太傅講一遍,皇弟就記住了,而我往往不懂,回去還要勞煩皇弟給我再講一遍呢!”嚴啓宏很爲以前的弟弟驕傲,爲了增加說服力,小臉努力昂着,生怕這個自己喜歡的伴讀不相信。
“武浩相信殿下所說。”看他昂的實在辛苦,武浩趕緊表明自己的態度,可心裡卻有些不高興,這明擺着是要整治那個柔弱可欺的邵子良,皇家果然出紈絝,踐踏別人的尊嚴,他們就那麼有成就感嗎?
芬都皇宮裡幾個孩子在進行着他們自己眼中的有趣遊戲,可這一切看在邵子良眼中都顯得那麼幼稚,利用太監宮女欺負他打水、劈柴、晾衣服的時間,觀察着皇宮中的每一個角落,偷偷一點一滴記在腦子裡,漸漸繪製成一副地圖,陌生的人漸漸變得熟悉,計劃在一步步地實施,可怎樣才能觸及那個秘密呢?和皇帝的接觸又該如何安排?這些問題對現在的邵子良來說都有些爲時過早。
暗宮中
還是那座書房,葉卓來回不停踱着步,手裡捏着那張皺巴巴的信件,眉頭緊皺。
自從打發清音離開,心情就不曾平靜過,後悔自己一時的衝動,是隔開了餘雅清音之間的距離,可自己也沒有了和他相處的機會,甚至連面都不曾見到,自己竟是錯了,徹底錯了。
必須儘快把人叫回來,這是葉卓想了近七天的結果,可才放走就叫回來,會不會被人妖看出什麼?
猶自猶豫着,卻收到這封來自東芬的信,猶如冷水澆頭,心剎那間涼了。
腦中只剩下一句話:他居然入宮了!
而且是東芬的皇宮,可惡的花無淚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有如此瘋狂的念頭,那是我葉卓的親兒子,他怎麼能、怎麼敢下如此輕率的決定。
葉卓的心神一直被震驚着,來不及了,傳信還是親自去都來不及了,那樣的龍潭虎穴,怎麼可能是他一個八歲的孩子所能應付的?
怎麼辦?究竟該怎麼辦?捏着那薄薄的信紙,一向泰山崩於前而不動容的葉卓慌了。
不行,一定要趕過去,傳信給花無淚無論如何必須保證清音在宮中的安全,葉卓站定,希望那樣強大的孩子這次同樣不要讓我失望。
一個多月的快馬加鞭,到了熱都的葉卓狼狽之極,來不及收拾,就拎來驚訝地張大嘴巴的花無淚,詢問清音的訊息,直到確定平安,才泄了氣般癱在椅子上,渾身疼痛難忍,腦子嗡嗡叫囂着,空白一片。
“陛……陛下,您怎麼……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在做夢吧。”花無淚猶自不敢相信地張着紅豔豔的小嘴,一臉的驚駭欲絕。
“先洗洗身上的灰塵再說,噗噗”吐出嘴巴里的塵土,狠狠瞪了花無淚一眼,道。
“是,屬下這就爲您準備。”不敢多言,看神情,自己是犯錯了,可那裡錯了呢?
半個時辰後,煥然一新的葉卓面帶怒容地出現在花無淚的面前。
“陛下,您有事就吩咐,就是看上了東芬國的皇子臣也給您弄來,求您別用這種眼光看臣,臣冷。”花無淚打着哆嗦,心裡泛着嘀咕,究竟是那裡得罪陛下了?竟然千里迢迢地追殺到東芬國來?
“把清音給我平安帶出來,否則……別怪我不講君臣多年的情分。”
“啊!這件事……原來是這件事。”難道這個葉清音在陛下眼中是不一樣的?還是陛下惜才?
“臣也是這個想法,可二殿下死活不退出,還說接手的任務在生命未結束之前,是不可能退出的,這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則,陛下您聽聽,既然殿下這麼說,臣還能怎麼辦?只得依着他,要不陛下您去勸勸?”既然知道病根之所在,就好辦多了,正所謂對症下藥。
“哼!據說這個提議是由你先提出來的。”葉卓眼神一掃就知道這個下屬腦子裡打的小九九,豈能輕易放過他。
“這個……陛下,現在的問題是怎樣勸說殿下放棄這件任務,畢竟現在殿下的生命隨時都在受着威脅。”
“你的這筆帳,我給你記上了,等清音平安了再找你算賬。”畢竟花無淚說的有道理,現在救人要緊。
“是,這次是臣考慮不周,依臣之見,殿下必定會對陛下有一些顧忌,還是陛下親自出面效果好。”這句話無疑拍在了葉卓的紅心上,清音這個任性的孩子,還是自己親自走一趟好了,東芬的皇宮普通人還真不是好進的。
瞭解清楚清音在宮中的情況,葉卓就迫不及待地出發了。
風貼着耳朵溜過,刺得臉頰有些痛,黑漆漆的天空,靜悄悄的,遠處不時傳來打更的聲音,在寂然的夜裡,分外清晰陰沉。
忽然一道身影閃電般穿過小巷,直奔皇宮,驚人的速度,不似凡人般,任高屋亭閣在腳下遠去。
邵子良如往常般沉默地洗漱着,即使面對幫過自己的武浩,也不多說一句話。
“子良,今天太傅又罰你了?”武浩看着毫不領情的邵子良,有些無奈,自己的人緣向來很好,可對上這個在外面任人欺凌的邵子良,就沒用了,不管你多麼溫和,甚至是討好,他均視而不見,有時武浩會懷疑,這人是不是有被虐傾向,自己明明對他很善意,可爲什麼關係不見好呢?
“恩。”邵子良依然固我地幹着自己的事。
“子良不覺得委屈嗎?”搞不懂這人在想什麼,對於五皇子的故意刁難,從不反抗,不反駁,甚至沒有一聲抱怨。
邵子良停下手裡的動作,眼神怪異地看了武浩一眼,沒有回答,繼續着手裡的工作。
“算了,反正你也習慣了。”武浩很無趣地收回了話題,兩人都迅速地收拾完,躺下休息了。
當外面的棒子敲了三下後,邵子良悄悄睜開了眼睛,慢慢坐起身,看了一眼旁邊睡熟了的武浩,才披衣坐好,好似等着某人的到來。
窗子被推開了,一條身影如泥鰍般滑溜地鑽了進來,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等身影回過頭看到坐着的孩子,嚇得一驚,退後一步,待藉着窗外的月光看清這人的長相眼神,才長出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只見那孩子伸出小手,指了指旁邊隆起的被子,身影點點頭,回身關好窗戶,來到牀邊,在熟睡的武浩鼻翼下抹了一些什麼,這才放鬆地回身,直視着那個依然無任何表示的孩子。
“你早知道我來?”
“不,剛知道。”那熟悉的語調讓身影一頓,焦躁的心就此奇異般平復了。
“跟我回去吧。”滿懷希翼的聲音讓邵子良一愣。
“出什麼事了?”
“沒事,這裡太危險,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什麼纔是我該待的地方呢?這裡很適合我,你走吧,不用擔心。”這恐怕是葉卓迄今爲止從這孩子口中聽到的最長句子了,而此刻葉卓卻沒有意識到,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怎麼可以不跟我回去,怎麼可以?
“你必須跟我回去,想想餘雅,還有葉凡,他們都會爲你擔心。”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先騙回去再說。
“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決定的道路不會爲任何人所羈絆。”說完,邵子良又輕輕躺了回去。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跟自己有一絲羈絆的人已經死了,所以不可能有任何人左右我的思想,不經歷危險怎麼能夠成長?
最終,葉卓頹然而歸,那個固執死心眼的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嗎?葉卓在回來的路上恨恨地想着,如果不是清音那句:“我會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任務重要。”這會兒葉卓還在和他磨呢,即使用強,也要把他綁回來,不過之後兩人的關係會更加糟糕吧,既然以保證性命無憂爲前提,葉卓的擔心就少了很多,他相信那個孩子,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