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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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守歲的習俗,但我一向是不在乎的。又沒有春晚可以看,打算早早吃過飯就上樓睡覺。誰願意守歲誰守着就行了。

然而有人在外面“呯呯呯”地敲門,非要進來喝茶不可。

眼看門就要散架了,只好讓小狗子去開門。夾雜着雪花走進來的有五個人。四個侍衛模樣的人,衆星捧月一般地圍着一個衣着華麗的青年。這人二十歲左右,眉目間全是倨傲之色。能夠生成這付嘴臉的,肯定是出身於官宦之家。他們顯然是剛剛下船,來不及進城。可是,碼頭上客棧好幾間呢,大半夜的跑到茶館來做什麼。

可是既然人家已經不客氣地坐在桌邊徑自吃起菜來,作爲主人的我還能說什麼呢。只好先打發呂書湘帶着兩個小子上樓去。萬一這個美貌小受又被這位貴人給看上了,我的苦肉計未必能夠每回都奏效。我與李寡婦、香花三人留下來伺候。青年顯然對於美女不感興趣,香花搔首弄姿好幾回,對方連瞅一眼的勁頭也沒有。

侍衛手忙腳亂地用銀針試毒之時,青年已經吃下好幾口菜,滿意地笑道:“把廚子叫來,我得問問這些菜怎麼做的。好香,我全都沒有吃過。”

是啊。生活在這個時空的人,哪裡嘗過水果沙拉配涮羊肉的風味呢。

恭敬地扯起笑臉,答道:“這幾個小菜都是小人我做的,是自個琢磨着弄的。爺要是喜歡,小人我明天跟着爺到府上去,把做法一五一十全交代給府上的廚子。”

雖然本性是個淡定不過的人,但面對這等貴人,最忌諱的就是擺出清高的嘴臉。如果對方是個俗人,免不了要自討沒趣。如果對方好奇心旺盛,說不定就引起他的興趣,以後糾纏不休,也是麻煩。所以上策就是表現得如同所有遇到貴人激動得不知道怎麼溜鬚拍馬的人一樣,說話顛三倒四,臉面阿諛奉承的假笑,圍着他團團轉。

這計策果然奏效。在我熱情地建議請他上樓安寢之時,他高傲地拒絕了。嗯,他想必不知道樓上的套房溫度適宜、熱水淋浴。睡的是席夢思,蓋的是鴨絨被。五個人計劃在樓下小憩至天明,然後就騎馬進城。

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預料之外的是香花多嘴道:“爺,我們樓上的房子可乾淨呢。建好後還沒有人住過。您派個侍衛大哥上去看看吧。”

明明剛纔已經囑咐過她不要說話,她卻擅自邀寵。在心裡臭罵這個淺薄的女人,臉上卻只能笑得開花似的:“是啊,是啊,還有一間空着的。爺要是能住一晚,我們這個店也跟着出名啊。”

被派去探查的侍衛驚喜不已地請主子上去,因爲他發現那房間的舒適程度不亞於府裡。結果我只好老老實實地爲他們介紹淋浴器的用法,把被子拆開一個角證明裡面確實是某種動物的羽毛,把手動升降衣架反覆演示三遍。折騰到快雞叫時才安頓好這位貴人入睡,然後就是春眠不覺曉,他直睡到日上三竿時分才慵懶地起牀梳洗。

鹹菜是早就醃製好的,一大早就加些氨化物進行再加工。玉米麪窩頭是前幾天早就蒸好的,淋上幾滴鹼水也看不出來異樣。小米粥熬之前沒有擇米,所以盛粥時貼着鍋底舀出來就會有些細微的砂粒。反正我們和四位侍衛一早就用過飯,這加料的早餐只由貴人獨享。他當然覺得很難吃,吃幾口就放下筷子。

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映着雪色,屋子裡顯得格外明亮。琉璃五彩的光線中有微細的塵土在輕揚舞動。臉上的假笑維持得久了,肌肉多少有些痠痛。但爲了今後的平靜生活,總要堅持下去。“爺要是吃這個不合口味,小人我趕緊去做個雞湯麪來吧。”當然也是特別炮製的,保管讓人難以下嚥。

“算了。先回府吧。順子,賞銀。”

“啊呀,爺光臨小店,是小人們三輩子都求不來的好事兒,哪敢要爺的賞賜呢。”

他懶得答腔,示意身後的侍衛給他披上大氅,出門離去。

那個叫做順子的侍衛從搭褳裡摸出來一塊碎銀,扔在桌子上,隨之推門出去。嗯,足有三兩多。迅速地把銀子揣在懷裡,跟在他們身後殷勤相送。等五匹馬轉過街角,這纔回到屋子裡。香花一直跟在我身邊呢,可是人家根本沒有看過她。

拿出二十個銅錢給兩個小鬼,打發他們上街買炮竹去放着玩。兩人歡呼一聲,立刻走得人影都看不到。這才關好門,把呂書湘從樓上叫下來,和香花、李寡婦四人在桌邊坐下,沉下臉問道:“香花,昨晚明明囑咐你不可妄言,你爲什麼還多嘴多舌?”

在酒樓裡陪酒三年的人根本不是十三少所描述的那種溫柔靦腆的小家碧玉,而是潑婦一般叫起來:“好不容易有個貴人從天上掉下來,我爲什麼不能多巴結巴結?你自己不也是腆着臉往人家屁股上貼?”

“他突然到此,不過是個偶然。我的熱情全在情理之中。如果我對他冷淡,說不定他會對我們這個小店有興趣了。香花,你要明白,這種身份的人和我們是天差地別。不是每隻野雞都能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搞得不好,連性命都要賠進去。我答應過照顧你,當然要給你安排個穩妥的生活。”

“我不要你管。說不定我這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機會,我就要飛上高枝兒。”

言盡於此吧。她如此堅定,必定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把昨天收的那塊銀子摸出來遞給她,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祝願你心想事成吧。這錢拿去置辦幾件光鮮的衣物,打扮得漂亮些吧。從此以後,你的任何事情我不再管。”

她高興地接過來,掂量半天,才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