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你不覺得自己太武斷了嗎?”江若英平淡地說。
“我覺得自己很有耐心和包容心,我曾經幾次和他心平氣和地談起這個問題,可是他一聽到這個事,就和我發火。我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只好和他一刀兩斷了。”楊潔極力訴說着自己的理由。
對於楊潔的直率性格,江若英很讚賞,但是對於楊潔在婚姻問題上的草率做法,她很不理解。她本想要對楊潔說些勸慰的話,但是又覺得有些無從談起。
她默默無語,似有所思。
一個年輕婦女攙着一個老太太走到財達煤礦收發室門前,被王師傅擋住。
王師傅說:“看樣子你們是外地來的吧?”
老太太說:“是啊,我們是礦工家屬,我兒子上個月幹活時腿被砸斷了。現在礦上一點也不管我們,我們來找錢礦長評評理。”
王師傅說:“老嫂子,不是我不同情你們,今天這事很難辦呢。我們這礦上經常出事故,家屬上訪這類事很多。上個月,就因爲我同情上訪的家屬,把他們領到礦長室,捱了錢礦長一通罵,還被扣發了一個月的工資。這次我要是再同情你們,把你們放進去,我可能就得被辭退了。”
“老師傅,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放我們進去吧。”媳婦說。
“我不是不放你們進去。就是放進去也沒啥用,錢礦長只認錢,不認人,你跟他講不出什麼理來。”王師傅耐心地勸說。
“大兄弟,真是難爲你了。再能忍的話,我也不求你了。可是今天我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啊。我們家是上有老,下有小,兒媳婦雖然年輕,可是還要伺候我那殘廢兒子,礦上再如果不管我們,讓我們一家人可怎麼活啊。”老太太說着眼圈已經紅了,媳婦勸了一會兒,婆媳二人相抱而泣。
王師傅見狀說:“得了,得了。你們也別哭了,我今天也豁出去了。你們進去吧。”
媳婦說:“謝謝老師傅,今天錢礦長要是不給我們解決,我就跟他沒完。”
老太太說:“謝謝大兄弟,今天錢礦長要是不給我解決困難,我非得撓他不可。”
“哎,你們能打過他嗎,萬一解決不了問題,你們就往安全監管部門打舉報電話吧。這報紙上有舉報電話。”王師傅說着,遞給婆媳一份報紙。
婆媳二人說:“好。”接過報紙,走進礦區。
王師傅自言自語說:“哎,我在這可能也算幹到頭了,這個煤礦早晚也挺不了多長時間了。”
臨山縣長孟憲誠今天西服革履,神采奕奕。因爲縣委景書記近期上調到市裡就職,按照以往的慣例,由縣長頂替縣委書記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聽說市委組織部今天要來人考覈,他心裡格外高興。一走進縣政府大院,就和見到的每個熟人打招呼。一位政協的老同志還和他開玩笑地說:“哪天請客呀,我可着急喝你的喜酒了。”
他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秘書小莊就領着市委組織部的陳處長等兩人走了進來。寒暄幾句後,雙方進入了正題。
陳處長說:“這次縣委景書記調到市政府任職,組織上準備選一個適合的人選來接替這個崗位,你是這個縣的老領導,請談談你的看法?”
孟憲誠說:“我在縣政府工作了十幾年,對這裡的工作環境非常熟悉。如果組織上能夠考慮讓我來做這項工作的話,我一定……”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孟憲誠的談話。
孟憲誠說:“喂,我是孟憲誠,我們在談工作,請你一會兒再打電話好不好?”
對方電話裡說:“孟縣長,我是市委組織部鄭秘書,請我們部的陳處長接一下電話。”
孟憲誠把話筒交給陳處長。
陳處長問:“請問什麼事?”
對方電話裡說:“陳處長,我是小鄭,剛纔接到電話通知,財達煤礦發生重大安全事故,領導考覈事項暫停。”
陳處長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方電話裡說:“臨山縣發生一起煤礦安全事故,現任縣政府領導應當負一定的責任。請你馬上回來,研究下步工作。”
“好,我馬上回去。”陳處長說完對孟憲誠說:“對不起,孟縣長,縣裡發生了緊急情況,我要趕快回去研究下步工作,失陪了。”
望着陳處長遠去的背影,孟憲誠呆坐在沙發上。
在市安監局江若英的辦公室,江若英聽取了張喜軍的彙報後,高興地說:“看來咱們這次下去檢查煙花爆竹收穫不小,各個檢查組都發現了一些安全隱患。”
張喜軍說:“對,看來以後咱們還得多下去幾次爲好。”
這時,於平拿着一份材料匆匆闖了進來說:“局長,臨山縣發生一起煤礦事故。”
江若英接過來看了一下,對於平說:“你立刻向上級報告,我馬上去事故現場。”
轉身又對張喜軍說:“張局,把幾個調查組的情況彙總一下,過幾天咱們向市政府彙報一次。”
張喜軍說:“好。”
財達煤礦發生了礦難。林永年、江若英等領導陸續趕到現場。此時,公安人員拉起了警戒線,很多礦工家屬和附近居民聞訊趕到,春秀和小雪也夾在人羣中。
有人在喊:“井下出事了,還有不少人沒上來。”
也有人在喊:“快通知縣政府,快通知礦山救援隊!”
一位婦女在喊:“我家二柱還沒上來,你們快去救人啊!”
小雪一邊哭喊着說:“我爸還沒有上來,我要去救他。”一邊試圖衝過警戒線,但是被公安人員攔住。
有的礦工家屬預感大難臨頭,失聲痛哭。
一些警察在維持秩序,保證救援通道暢通。一些機關幹部在做礦工家屬的安撫工作。
江若英趕到現場後,臨山縣安全監管局劉春雨局長報告說:“今天7時30分左右,財達煤礦-85m標高平巷煤層自燃發火後導致局部冒頂,當日當班入井20人,目前縣委和縣政府有關領導已啓動煤礦安全生產事故應急救援預案,並正在指揮礦山救護隊緊急搶救。”
江若英指示說:“要全力搶救井下礦工,如果救援力量不足,可以從周邊市縣抽調。”
這時,市煤炭集團總經理董超率領一個礦山救援隊趕到現場。
江若英說:“董總,你來得正好,因爲你是煤礦領域的專家,最有發言權。”
董超說:“從現在情況分析,這次事故很可能是局部冒頂。所以當前要集中力量清理因冒頂堵住的巷道,然後進入礦井底部救人。”
江若英說:“好,現在就由你具體指揮這次搶險行動。”
在煤礦井口,董超把市搶險救援隊和當地的救援隊伍重新編了一下組,然後開始清理堵住礦井出口的坍塌物。由於事故毀壞了電話線路,外界和礦井內的通訊已經中斷,井內人員情況不明。爲避免瓦斯突出,救援隊員都要戴上自救呼吸器,一邊疏通道路一邊向井下推進。
4個小時後,董超的電話響了。
救援隊長說:“董總,進入井底的通道終於打通了。”
董超說:“救援隊馬上進礦救人。”
救援隊長說:“是。”
救援人員迅速進入礦內。
在煤礦井下,王強從昏迷中醒來,周圍漆黑一片,他伸手一摸,旁邊一個人倒在身旁,他忙喊:“大個子!大個子!”
大個子用微弱的聲音說:“我不行了,礦工帽裡有我向工友們借的債單,請交給我老婆。”
王強大聲喊着:“大個子!大個子!”
大個子再也沒有醒過來。王強從大個子礦工帽裡拿出賬單,小心翼翼地裝在自己的兜裡,慢慢向前移動。
少傾,彷彿前面有人影晃動。他喊了一聲說:“前面是誰?”
對方是兩個人。
一個人回答說:“我是鐵柱。”
另一個人回答說:“我是猛子。”
說話間,兩人走過來,扶起王強。
王強活動了一下身體,好在沒有大傷。他對兩人說:“要不是大個子擋在我的面前,我這次也就完了。看來這次事故是局部冒頂,周邊一定還有活着的人和受傷的人,咱們一起摸索往前走,同時喊喊周邊的人。”
鐵柱說:“好,你是老礦工,我們聽你的。”
三個人一邊往前走,一邊喊說:“前邊有人嗎?”這樣他們陸續找到13個人,其中有幾個人輕傷,大家相互攙扶着,一齊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發現前面有礦燈閃動,大家忙喊:“前面是誰?”
對方回答說:“我們是礦山救護隊的。”
隨後,他們走過來,把傷員放到擔架上,其餘的人相互攙扶着,一齊往井口走去。
“有人升井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家不約而同朝井口望去。
最先出來的是三個用擔架擡着的傷員,隨後在救護隊員的攙扶下,十幾名被困礦工陸續走出礦井。雖然他們眼睛上蒙着黑布條,但是通過他們熟悉的身影,一些家屬已經認出了自己的親人。
“鐵柱。”
“猛子。”
“小雪他爸。”
人羣沸騰了。
“感謝政府”、“共產黨萬歲”,人們喊起了口號。
市、縣領導和家屬們激動地迎上前去……
一名女醫生喊着說:“大家先等一下,所有升井的礦工需要先到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然後再和家屬見面。”
大家閃出一條道來,幾輛救護車載着13名礦工向醫院馳去。
傍晚,除13名礦工安全升井外,7名遇難礦工的遺體也陸續升井了。隨後,那個呑食7名礦工生命的井口被上了鎖並貼了封條。縣裡指導事故處理,慰問遇難礦工家屬等工作隨即展開。
礦長錢大頭預感到事情不妙,曾經想要找機會逃走,但是兩名警察已經在身邊守候多時了,他只能仰天長嘆,等候最終的處理。
下午,市長林永年就臨山縣煤礦事故召開全市安全生產事故電視電話會議。
林永年在會上說:“昨天發生在臨山縣的這起煤礦事故,爲我們的安全生產又一次敲響了警鐘。也令我想起了很多往事,這裡有聞名全國的‘萬人坑’,記載着日僞時期我們礦工同胞的血淚史。從1931年到1935年,日本從這裡運走1549萬噸煤,我國卻有7萬多名礦工長眠在這裡。如今,國家解放這麼多年了,我們不應該讓當年礦工的悲劇重演。當我們用煤氣做飯的時候,當我們用暖氣取暖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忘記那些在礦井下辛勤勞動的礦工。因此,對那些爲掙錢不顧礦工生命的人,我們一定要嚴肅處理。”
第二天,市政府“4·6”事故調查組進駐臨山縣。調查組長是市安監局的李子君副局長,成員有公安、監察、工會等部門的領導。
下午,李子君通過電話向江若英彙報了礦難的基本情況,財達煤礦是一傢俬營煤礦。礦井下因煤層自燃發生火災,7名礦工因窒息不幸遇難。當時20名礦工正在進行巷道維修,經自救和礦山救護隊救援,13名礦工生還。礦長錢信已被公安部門控制,聽後處理。江若英隨後作出指示,讓李子君全力以赴,儘快查明事故原因。
常言道,兒行千里母擔憂。晚飯後,江若英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奶奶好像想起了什麼,就問江若英:“最近永前有消息嗎?”
江若英說:“媽,永前在您過生日那天發來一封賀信,這兩天工作忙,我忘給您看了。”
“我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你給我說內容就行。”奶奶說。
方浩走過來說:“奶奶,我給您念。”
方浩接過江若英拿出的信看了一下說:“奶奶,我爸說他祝你生日快樂,健康長壽。他那邊一切都很好,工作順利,生活條件和科研條件也都很好,讓您不必掛念。”
“這我就放心了。”奶奶笑着說。
方浩說:“我爸還說,那邊唯一欠缺的就是親情和友情,美國的人際關係很淡漠,不過和他合作的科學家是一位熱心和值得尊敬的女士,對中國非常友好。願意爲中國的煤礦安全工作提供幫助。”
奶奶說:“要我看那,外國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好。”
“我爸還說,交通警察在美國是個很受人尊敬的工作崗位,讓我安心做好本職工作。準是我媽又和我爸說什麼了,要不我爸怎麼知道我不安心工作了。”方浩不高興地說。
“說你還不應該嗎?”江若英說。
奶奶也插進來說:“我說方浩呀,你媽說你是應該的,不要埋怨你媽,她成天起早貪黑地工作,挺不容易的。”
“奶奶,您總是向着我媽。”方浩說。
“向着怎麼了,好像我只疼你媽不疼你似的。那樣,你一會兒替奶奶給你爸回封信,就說家裡一切都好,讓他不必掛念。讓他早日完成科研項目,早日回家團圓。”奶奶囑咐說。
“好,我這就去寫。”方浩說完回到自己房間。
“方浩,你別忘了把奶奶過生日那天的慶祝照片給你爸郵去。”江若英衝着方浩背影說。
“忘不了,我想着呢。”方浩答應着說。
兩天後,江若英在辦公室給李子君打電話說:“子君局長嗎?我是江若英,‘4·6’事故調查進展情況怎麼樣了?”
電話裡李子君說:“江局,我正想向你彙報這件事呢,根據局黨組的安排,我們調查組抓緊時間全力開展事故調查工作,目前各項調查進行得很順利,不過有些情況很複雜,需要進一步覈實,調查時間可能要長一些。”
江若英說:“希望你們早日凱旋,向市政府拿出滿意的調查報告。而且局裡有很多工作等你回來做呢。”
李子君說:“你就放心吧,江局,我儘量爭取早日結案。”
江若英剛放下電話,電話鈴聲又響了。
江若英又拿起電話接聽。“啊,是林市長啊,我是江若英。”
電話裡林永年說:“爲了加強市安監繫統的紀檢、監察工作,市政府決定派薛貴忠同志到你們局任監察專員,老薛以前在煤礦企業工作過,熟悉安全生產工作,他會對你們抓反腐倡廉工作發揮重要作用。”
江若英說:“好,我希望他儘快到任。”
兩天後,薛貴忠來到局裡報到。他是一個很樸實而穩重的人,曾經當過煤礦工人,後來又到工廠當過領導,在一個縣城當過縣長,到這之前在市工業局做紀檢工作。
江若英一見到他,就有一種求賢若渴的感覺,忙說:“歡迎你,貴忠同志,我們局有很多工作正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