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那天,當王嘉略瘋狂的跑到大樹底下時,那位陌生男人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讓默哀的衆人直接摸不着頭腦,甚至有人擔心他的精神出了問題,但王嘉略卻指着大樹所在的位置氣憤地埋怨着衆人爲什麼看不見。
衆人皆醉,我獨醒,王嘉略做到了,卻沒有人相信他,亦或者別人有意爲之,誰知道呢。但他沒有放棄,儘管妻子宋梓怡已入土爲安,但第二天睡醒後的第一件事還是決定去趟警局。
仍然是那間熟悉的辦公室,只不過這次讓王嘉略高挺的鼻子聞到了一股長年例行公事的黴味。現在看來,孫正警官好像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腦袋靈光、辦案如神,時至今日一點進展都沒有,這讓他產生了懷疑。
孫正在轉椅上緩慢而沉重地轉過身,將大腳平放在地板光禿禿的的油氈上。他冷冷地盯着王嘉略。
“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警官。”王嘉略說,然後將椅子向後推了大約三十公分。
孫正沒動彈,依然用疲乏而倦怠的眼神望着王嘉略。“怎麼了?”
“我只想問一下面包車司機找到沒,就是那個從醫院帶走我妻子的陌生男人。”
“暫時沒有任何線索。孫正常規性回答道,“因爲車牌被遮擋的緣故,這就如同大海撈針,我們只能逐步篩選,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和大量的人員精力。”
“這可是謀殺案,你們應該抓緊纔對。”
“你是對我們的工作表示不滿嗎?”孫正怒氣衝衝的望着王嘉略,“再說只是有被謀殺的嫌疑,萬一只是簡單的車輛自燃導致的傷亡事故呢,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當初現場還有第二個人。”
“我妻子被帶走的時候是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一個植物人怎麼會......”王嘉略氣憤的連話都不想說了。
“萬一中途你妻子醒了,正好跟陌生男人的關係特別好,只是借用了一下車呢。”孫正嘟囔着,“行了,你也不要太彆着急,先回家吧,我還有個會要開。”
王嘉略灰頭土臉的走出辦公室。孫正的一席話,就像往他身上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看上去更萎靡不振了,完全沒有了宋氏家族副總經理的樣子。
來到停車場前,他惡狠狠地擡頭盯着孫正那間辦公室的窗戶,然後不禮貌的朝着那個方向吐了一嘴口水,像在表示不屑,但更多的是發泄心中的不滿。
說來也巧,王嘉略這一流氓地痞般或者街市小販纔有的行爲舉止,正好被外勤回來的小個子法醫瞅見,讓他在車裡差點笑翻過去。他知道王嘉略在孫正那碰了一鼻子灰,或許他早就預料到了。
王嘉略一屁股坐進了瑪拉莎蒂真皮座椅上,正準備一鍵啓動,此時白記者來電。很明顯到了兌現承諾的時間了。
“考慮的怎麼樣?”
“最多兩百萬,拿到錢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當然,不過金額沒有達到我的預期。”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白記者對這突如其來的絕情簡直又愛又恨,他自己心裡很清楚萬不可逼的王嘉略過狠,否則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於是由衷感嘆道:“自渡,是一種能力;渡人,卻是一種格局。王總,好說,我還是有這種格局的!”
“很好,明天我會讓助理擬草一份協議,雙方簽訂後,錢自然會打給你。”
雙方掛完電話,王嘉略臉上露出一絲淡淡微笑,可笑容還沒上眉梢,就已經在嘴角消失了。他似乎對這次談判很滿意,又或者另有打算。
此時豪華公寓內仍是一片狼藉,無處安腳,王嘉略隨意的掃了一眼,便想離開。並不是環境髒亂的原因,而是房間裡充滿了太多的回憶,那會讓自己不知何時或者不經意間因某個物件而想起亡妻,這會讓他有種深深的負罪感。所以王嘉略早就想着搬出去,此刻這種想法變得更加強烈而已。於是他準備打包行李,可自己的衣物還都在那間封條封死的主臥內。如果換成平常或者前幾天,他可能不會這樣做,但孫正今天的態度讓他氣憤不已,因此就讓警察的話見鬼去吧。他毅然決然的撕開了封條,緩緩步入了夫妻二人的世界。只見棕色的牆壁上掛着一條條刺繡絲綢,還有裝着花紋木框的中國畫和外國畫。房間內有幾個矮書架,地上鋪着一塊厚厚的花色土耳其產的手工地毯,房間裡有一張低而寬的臥榻,質地是老舊的玫瑰花織錦。上面放着一堆衣服,包括丁香色的絲綢內衣。有一盞帶基座的雕花大臺燈,另外的兩盞落地燈則有翡翠色的燈罩和長長的流蘇。
王嘉略看着熟悉的一切,久久緩不過神來。他眼睛迷離,再次陷入了無盡的悲傷痛苦之中。尤其當那甜而不膩的香水味傳到味覺神經的那刻,他已經徹底崩潰,渾身顫抖,接着便是癱軟到了柔軟的臥榻上,捂着雙眼嚎啕大哭起來,嘴裡不停地念叨着:“對不起,對不起!”有時候成年人的崩潰就在那一瞬間。
他不敢再過多停留,着急的拿了兩件隨身衣物,便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去。